樂園/Paradise - VIII.忒修斯之船-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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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千個可能的未來中，我曾暢想過，與你平淡度過一生。

若非手足相惜，扭曲於子宮腔室，打心臟一同跳動之初。

命運也無法將我們分離，跨越生死高牆。

躲在陰影中，潛伏沉醉，那暗自意滿、沾染白濁，被玷汙聖母。

他膜拜、他祈禱，直到血肉交融，精神同貌。

等世界毀滅，輪迴終點。

我們終將在新世界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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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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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幻影、羊膜，乳白色的溫暖腔室中，心臟傳來回聲，堅定跳動著，一下、一下…又一下。

許多聲音響起，他們談論著什麼，一下子高昂一下子激烈，然後又猛然沉默，所有人屏氣凝神，就像石子投入水面，隔著一層泡膜，朦朧失真。

他可以辨別，那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可此刻卻有另一道聲音，是新長幼苗，在他身側、靈魂陰影面，掙扎著也發出、微弱呼喊。

連結出了一些問題，他感受不到熟悉的共振，只有兩道陌生震動，一聲大一聲小，來自＂他＂還有別的什麼。

湛藍、雪白羽翼、黑髮，有什麼畫面頻閃。

他看不清楚，也記不起更多，但可以得見，在他睜開眼前，在這一片鮮紅巢穴安睡前，早已熟識那一某湛藍。

可他不記得了。或許他應該記得。

一閃而過，伴著水流動快速穿梭，咕嘟咕嘟浮上氣泡，血肉鑄成的肉粉腔室開始收縮擠壓，通過那孕育一切生命產道，視覺進入一陣昏暗，潮濕地。

如萬千聖手上被平移，在悽慘與歡呼中推擠著，向前穿過那一片狹窄黑暗，他們供奉或是膜拜，蠕動、帶著他往一片白光而去。

神啊、神啊——那聲音飄渺，卻越來越清晰。

直到一聲清亮啼哭，滑溜通過一片聖光，在水面頂端，許多相貌奇異，高大影子包圍著他，那些面容並不真切，卻都包裹著一層肉色。

混淆視聽。

他轉過視線，想要看得更清楚，卻無奈眼珠就像蒙上一層薄膜，看什麼都只有淡淡重影與輪廓。

一股無以名狀的酸澀在眼底積蓄，他似乎忘了什麼，這些陌生氣息讓他感到不安。

然後在眾人圍繞下，違背了本能，似乎有另一個他，先做出了反應。

嬰孩的哭聲剎時響徹，驚擾了整個早晨，黎明初升之際，在城邦郊外，一處不起眼、位在半山腰的莊園內。

頭頂帶著稀疏金毛的嬰孩滿臉通紅，如臨大敵，開闔著小口、擺動小手小腳，發出抗議。他臉上還皺巴巴地，還帶著嫩紅嫩紅的印子，未舒展開，那是在羊水中待著過久的象徵。

「…母親大人，弟弟看起來……好像金絲猴。」

緊跟在嬰孩響亮哭聲後，另一道悅耳清脆的聲音響起，屬於一位男孩。

那是個身高還不及床邊高的男孩，他正努力顛著腳，身著襯衫與黑色短褲，踩著小皮鞋，雙手緊緊扒在床沿邊，與母親懷抱中，那團皺巴的小東西打照面。

小東西轉過水汪汪的雙眼，彷彿有兩個他，在一具身體裡強奪主控權，嚎哭並不屬於他的本能，而是靈魂另一側在作祟。

但在那男孩聲音響起時，看什麼都是霧矇矇的眼，卻在循著稚嫩嗓音望去，皺在一起的小臉甚至看不出五官。漠視著嚎哭的靈魂陰暗面，他在無措與不安中，落入了一片湛藍的海洋。

黑髮男孩，睜著一雙湛藍的美目，帶著天真與無措，迎上了他探究的目光。

屬於靈魂與靈魂之間的對視，＂他＂沒由來的這樣想，甚至試圖控制這具身軀嚎哭的本能。

想要停下這原初野蠻的衝動。

一種熟悉說不清的悸動牽引著他，違背著陰暗面的不安與哭聲，他一反常態，伸出了柔嫩無骨的小手，咿啊咿啊擺動著四肢，含糊著淚水，就像泡在蜜裡一樣。

迫切地朝著那片湛藍的海而去。

周遭圍觀的大人們，紛紛露出了心都要融化的表情。

只有他無暇關注，只想要更加貼近那片湛藍，那甜美香氣的誘惑，他的歸巢。

但很快，他發覺自己做不到，意識又逐漸漫過水中，一點一點往深處沉默，湛藍在離他遠去——不，準確來說，陰影面正逐漸取代他。

他試圖伸出手，卻落了個空。

有雪白片羽落下，在無垠瑩綠的海中，有誰覆蓋上了他的眼，黑暗襲來緊跟襲來，那片湛藍也隨之消失在視野。

外側，在頭頂，有人輕柔地托起他的身體，一下又一下，安撫著他的後背。

和煦的女聲響起，回答了男孩的問題。

「啊…親愛的伊卡洛斯，你小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啊…不說這個了…過來一點啊，我的孩子。」

女人臉色蒼白，即便在歷經了艱難的生產過後，臉上的笑容依舊慈祥，她披著針織的外套，一身白色連衣裙，正抱著剛剛出生的小嬰兒，一邊對著名叫伊卡洛斯的男孩招手。

面對母親的呼喚，伊卡洛斯也不再裝作矜持，他不管周遭其他的親戚或是侍者，在一雙雙眼睛注視下，從容地踢掉了小皮鞋，三兩下就抓著床沿坐到了母親身旁。

他晃在床外小腿上繫著固定半筒襪的皮帶，雪白襪尖在陽光下擺動，影子一晃一晃地。

細碎黑髮擦過鼻尖，那雙湛藍又離得更近了些。

小東西忽然安靜了下來，隱約可見的紅眸帶著水光，撲扇死盯著他不放。

「…母親大人…他有名字嗎？」

伊卡洛斯面上看不出情緒，但話中卻難掩興奮，對著面前這團小東西，當對方一口啪地親在他臉頰上時，素來老成的湛藍中也不免閃過一絲訝異。

「他似乎很喜歡你，伊卡洛斯。」母親平靜地說，將嬰孩與男孩之間發生的事都盡收眼底。

在伊卡洛斯期待的眼神裡，母親微微瞇起了眼，纖柔的十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撫上伊卡洛斯與嬰孩的頭頂，並將他們輕柔一齊，攬過、靠在了柔軟胸前。

兩人頂著母親平穩沉浸的心跳聲，那嗓音帶點沙啞，又感動，哽咽著宣布，如同一段故事的開始。

「伊卡洛斯，這是你的弟弟、多米尼亞——你們要好好相處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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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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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也要去！」

金髮的男孩懷裡抱著雪白邦尼，那是父親上一次回鄉帶給他的生日禮物。

他與高出他一顆頭的黑髮少年僵持不下。

鮮豔如石榴，在陽光下折射著無與倫比的光彩、一雙紅通通的美目含著一汪淚水，就算是路過的素昧平生，或許也會為此感到憐惜，只為那匆匆一撇停留了腳步。

兩人在莊園大門拉拉扯扯了一路，伊卡洛斯回過頭，看著皺巴的軍服，還有緊捏著衣角不放的纖細小手，順著視線往去看去，本來冷峻的藍瞳對上了另一對色彩濃艷的紅瞳。

他們就像兩個極端上的顏色。一個暖和、一個冷冰。

多米尼亞繼承了母親的美貌，還有一雙罕見的紅瞳。

在整個家族裡，細數過往，擁有紅瞳的人少之又少——他們一族沒有什麼顯著的特徵，有的話也就只有多數派擁有的濃密黑髮。

這在城邦盛行淺髮的時代，以及代表中央集權貴族的象徵，很難不讓人將他們與東方種族連結在一起。

可若是結合五官來看，只能說他們基因優良，東方的那群人可不會有深邃立體的五官，同時保留了精緻艷麗的五官，就像從世紀末的畫家筆下勾勒。

這樣的描述並非貶抑。

畢竟伊卡洛斯曾經向父親提問過，他們的祖先是否在最初的戰亂時，從遙遠東方逃難而來，從此在這裡定居落地生根，與外族的結合，讓他們去蕪存菁，保留了出色的部分。

伊卡洛斯那位總是行色匆忙的父親並沒有否認，他只是誇獎了一句——

「好孩子。」

父親總使喜歡語帶保留，這讓求知慾與好勝心日漸倍增的伊卡洛斯感到痛苦，卻也無可奈何，畢竟那再怎麼說還是父親，他們之間有血緣構成、不可跨越之牆。

即便對於父親這種說話說一半的行為相當不理解。

讓思緒回到現在，伊卡洛斯看了看懷裡的錶，下午還有一場典禮他必須出席，為此他已經耽誤太久了。

但回頭對上多米尼亞淚眼汪汪、眼角通紅，他又忍不住皺起眉頭，卻不是因為不滿或是生氣。

單純就是因為無奈。

尤其在看見剛剛睡醒的弟弟，金髮就如柔軟捲翹羊毛，蓬鬆地散在身後，一手抱著邦尼，一手還揉著睜不開的眼睛，隨後又想起什麼，繼續拗執地抓住伊卡洛斯的衣角。

多米尼亞平時素來喜歡賴床，可一旦沒有伊卡洛斯在身側，他總是靜不下來。

他的弟弟向來這樣，對著家裡的其他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唯獨對著伊卡洛斯，或是與他相關的一切，反應猶為激動。

其他的人說不上來，但作為母親的薇洛妮亞卻是看得很明白。

就如多米尼亞第一天睜眼，從孕育的子宮掉出，在清亮嚎哭響起，眾人溫柔地注視這位家族新成員時，卻只有伊卡洛斯被他禮遇。

多米尼亞全然沒有理會家族的其他人，還睜不太開的眼瞳，專注癡迷地朝著伊卡洛斯而去。

如果撇除掉那時他還是個小嬰兒的話，伊卡洛斯會說，他甚至感受到一個嬰兒對他的佔有欲，還有對周遭的傲慢。

薇洛妮亞曾評價過，多米尼亞很喜歡伊卡洛斯，他們會相處得很好。

但在母親看不見的地方，伊卡洛斯卻對此保留態度。

他也很喜歡這個柔軟漂亮的弟弟，他就像天使一樣，只要伊卡洛斯呼喚他，金髮男孩就會步履蹣跚，給他來個滿懷熊抱，以及一個不帶有慾望色彩，落在臉頰上的吻。

多米尼亞總是那樣說。

哥哥、哥哥、伊卡洛斯，你要去哪裡？

現在也不例外。

倔強的弟弟等不到一臉為難的伊卡洛斯回覆，屬於孩子的聲音還帶著一點撒嬌。

多米尼亞垂下了金色眼睫，肉呼呼雙頰泛起薄紅，他奶聲奶氣，又重複了一次，似乎帶有不滿，又哀怨。

這讓伊卡洛斯下意識又將懊惱吞回了肚裡，生怕刺激到多米尼亞。

「伊卡洛斯，你要去哪裡？」

面對多米尼亞的詢問…或者在一個小孩身上感受到了被審問的滋味，饒是在戰場上奔波許久的少年，見慣了大風大浪，卻不能很好的應對這樣的多米尼亞。

他該怎麼和多米尼亞表達他的歉意呢？

「抱歉…但我今天真的得走了，多米尼亞…這是臨時的諭令，我不能不去……」

在雙方僵持不下同時，遠方傳來禮拜堂鐘聲，那大概是山頂上的修道院，提醒著整點到來。

伊卡洛斯又看了眼時間，鋒利緊蹙的眉峰忽然就放緩了線條，他徹底轉過身，妥協般地沉下肩膀，輕輕吐了一口氣。

他在垂目掉淚的多米尼亞身前蹲下，身側裹著皮質手套的手，摸上了弟弟還嬌嫩的小手，伊卡洛斯用大掌包裹，輕輕地將他握在其中，然後俯身、單手將一動也不動的多米尼亞摟進懷中。

「…多米尼亞，你有在聽嗎？」

伊卡洛斯語調溫柔，但話裡行間不免帶上了點命令。

他感受到懷裡的小小身軀一震，緊接著掙扎了起來。

但伊卡洛斯並沒有理會，只是將下巴靠在了那單薄的頸側，他閉上眼蹭了蹭多米尼亞柔順的金髮，從髮間傳來和他一樣的味道。

前調是溫柔花香帶著一絲安寧香草，最後到餘韻時，那破碎、苦澀的柑橘香猝不及防竄入鼻腔，若有似無。

想一再回味時，又只剩下清冷的花草香味，就在你快要淡忘前，若隱若現的柑橘又會不合時宜地飄來。

充滿了悲傷卻又溫柔的味道，讓人一再上癮。

伊卡洛斯很喜歡，一開始甚至覺得怎麼會有這麼突兀的柑橘調，但在這股冷香的包圍下，他越是情不自禁的去品嘗，就會發現那一抹若有似無的柑橘調，是一種破碎感。

那是多米尼亞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一瓶東方來的香氛，也不知道小小年紀的他，是怎麼知道香氛這種東西的，但在越過弟弟頭頂，伊卡洛斯和相偎的父母對上眼，算是明白了過來。

多數時候伊卡洛斯向來對弟弟任性的要求是照單全收，但也有例外的時候。

就好比現在。

他與多米尼亞之間差了七歲，儘管還不到成年，但他已經是半個大人了，不可能永遠都躲在莊園內與弟弟相依一輩子，他總該去到外頭歷練。

城邦與西方之間的關係惡化，理由不為其他，反抗者築起的城邦從來不被認可，要怎麼抵擋來自屠城暴君的進攻呢？諷刺的是，即便是已經逃離到了這處無人的淨土，重新樹立起他們旗幟，卻也不能抹滅他們曾屬於「他們」的一份子。

對於生啖血肉的暴君來說，他們不過是螻蟻，逃到了這裡也依舊屬於他們，有一天鮮紅旗幟也會攻佔這裡，嘲諷著，他們必然回歸祖國。

所以同他偉大的父親一般，伊卡洛斯也加入了軍隊，想著要保護這片淨土，屬於他們的國家。

他們並不是依附於血色暴政下的附屬品，他們有自我意識，嚮往自由與公平，所以城邦的先人逃出了那個囚籠，來到這裡，這片遺忘之地，建立起了屬於他們的文明。

而懷揣夢想，年少強大的少年知曉一切，並帶著決心，就這樣雀屏中選，成為了皇廷軍隊的耀眼之星。

在那一場修羅血戰中，只有他、奇蹟的生還了下來。

別人只當他是父親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天賦與才能。

可實際上…只有他清楚，那不過是僥倖。

而現在，因禍得福，他必須為此出席一場就任典禮，用父親的話來說，在你率領第二場第三場大捷到來前，你必須先讓世人知道英雄的名字。

多米尼亞也知道才對，明明應該是這樣。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伊卡洛斯卻也不急，就像撫慰一隻幼貓般，戴著黑色手套的寬厚手掌，有一下沒一下輕輕在多米尼亞後腦撫動。

原來在他懷裡躁動不安的小貓咪逐漸安靜下來，不再反抗。

就在伊卡洛斯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時，一絲微弱帶著哽咽的聲音響在他耳邊。

「可是伊卡洛斯說好了今天要陪我…哥哥要騙我嗎？」可憐的孩子甚至不敢指責伊卡洛斯，這或許也是拜於他們倆之間馴化的結果。

抱著多米尼亞的另一隻手臂，在聽見這句話時，收緊力氣，伊卡洛斯驟然睜開眼，多米尼亞沒有看見的角落，那雙湛藍亮地駭人。

「……不，哥哥怎麼會騙你呢、多米尼亞……你不喜歡哥哥了嗎？」

伊卡洛斯就像隻惡魔，用只有他們兩人聽見的聲音，維持著溫柔在他耳邊循循善誘，同時帶了點被戳中的難過。

幼小天真的弟弟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他太過柔軟的心腸，讓他很快就相信了。

多米尼亞用力晃起了頭，他抿著小嘴，揮舞著小手，將那個窒息的懷抱推遠了點，卻不是為了掙脫。

水汪汪的紅眸對上了那片憂傷的海。

「…對不起哥哥……哥哥要去救很多很多的人吧……」

年幼的孩子對與生或死的概念並不清楚。

只能從簡單的童話故事中了解到，閃閃發光，總是溫柔如春風可靠的哥哥，大概就和故事中的「英雄」一般吧。

但那沒有關係他們有很多很多的時間，伊卡洛斯會一步一步教導他的。

「對啊…但哥哥沒有要騙多米尼亞…這樣說的話哥哥會很傷心……」原本就黯淡的藍眸在此刻恰到好處地垂下了眼角，看起來更加可憐了。

「啊！…對、對不起…哥哥，多米尼亞會乖乖等哥哥的…是多米尼亞不好……」小小的手胡亂地貼上伊卡洛斯垂下的眼角，多米尼亞手忙腳亂地蹭了蹭伊卡洛斯的下頷，這是他們之間不吵架的信號。

感受的柔軟蓬鬆的金髮搔過下巴的美好觸感，伊卡洛斯眼底暗暗浮上笑意。

「哥哥很難過…但哥哥現在要出門——如果要陪多米尼亞的話，這樣就沒辦法救很多、很多的人…多米尼亞……你說哥哥要怎麼辦呢？」

伊卡洛斯瞇起眼，嗓音帶上了難受，他就像一隻受傷的貓咪，對著賴以為生的另一半討要獎勵。

還不懂得什麼叫做討價還價，一心只知道自己讓哥哥難過了，多米尼亞眨著眼，懵懂地墊起了腳尖，水潤如薔薇的唇瓣就這樣落在了伊卡洛斯淡薄的唇上，柔軟的觸感相偎。

多米尼亞不明白自己的行為在外人眼裡有違禁忌，但現在這裡只有他們兩人。

伊卡洛斯笑彎了眼，就像得逞的貓咪，他好笑地打良著緊閉雙眼，一股腦就親上了自己的多米尼亞。

那只是個蜻蜓點水的吻，可分開時還是勾勒了曖昧銀絲。

腦袋還暈呼呼的多米尼亞，就這樣呆滯地看著神色俊美的伊卡洛斯就像在品嘗什麼美食般，探出一點嫩紅舌尖，將那抹殘留的銀絲捲入了口中，事後還滿意地對著他嫣然一笑。

小手還撐在伊卡洛斯胸膛上，多米尼亞就這樣燒紅了一張臉，雙眼亮晶晶地，沉醉在了少年英雄的美貌中。

「小淘氣鬼，你這又是哪裡學來的？」

伊卡洛斯心情愉悅，就算是被耽誤了時間，眼下因為多米尼亞的主動他欣喜若狂，即便待會免不了要被一頓刁難，但那都沒有關係。

「…媽、媽媽生氣的時候…爹地會這樣做…然後媽媽就不生氣了！」腦袋有點過載的多米尼亞暈呼呼的回答，就像隻撒嬌的貓咪，偏過頭去，享受伊卡洛斯的撫摸。

多米尼亞就只是忽然靈機一動，想起這件事，或許對哥哥這樣做，哥哥就不會生氣了。

這對於一個從小就喜歡往另一個同性身上撲的多米尼亞，並沒有多大的牴觸，並且他也很喜歡哥哥身上的味道和一切。

雖然他們相差了七歲，但多米尼亞總覺得內心深處有股聲音在跟他說，你們本該是一體。

可這樣的諭示，連情竇初開都沒有的稚嫩孩子，還不會明白。

不過，但若是讓其他的孩子見去了，他一定會馬上明白到其中的差異。

可壞心的伊卡洛斯並不打算讓多米尼亞有那個機會知道。

「…我很高興，多米尼亞…這樣的話、哥哥就可以拯救更多的人了——所以你要乖乖的…還有，這種事只能和哥哥做喔…」

「……哥哥很喜歡這樣嗎？」

小獸懵懂地在救了他的恩人懷中抬起頭，卻不知道那是獵人的精心偽裝。

身後鐘聲再一次響起催促，以及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同時響起，伊卡洛斯趕在那之前完成他的烙印。

「——所以多米尼亞要等哥哥回來，這樣我們才能永遠一起——做更多喜歡的事情。」

狡詐的少年英雄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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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II.忒修斯之船-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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