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花開」第一間奏曲——烈火之心 - （跨界番外）亞蒂琳柏蒂（二十）

「什麼神之領域？」阿速卡聽到惡魔耳語翻譯出一個從沒聽過的詞，皺眉詢問。

「神域！」亞蒂琳睜大眼回瞪，激動地說：「就是天空中的故鄉，眾人死後魂魄回歸的地方，妳不知道？」

阿速卡一臉疑惑地搖頭。

「就是——」亞蒂琳指著天上，說：「就是無論何時何地，都一直掛在天上的白銀大橋。它橫跨了天際線與地平線，妳沒看過嗎？」

「沒有。」阿速卡冷靜道：「妳所說的神之領域，是妳的世界才有的東西吧？」

「我不懂⋯⋯」亞蒂琳的語氣滿是困惑。

阿速卡抬頭望天，緩緩問道：「妳仔細看看，這片星空，妳認識嗎？」

亞蒂琳的語氣滲入一絲恐懼：「我不知道，群星的位置每天都不同，我怎麼可能認識。可是這月亮⋯⋯」

「月亮？」阿速卡看著潔白的月牙。

「月亮應該要是兩顆藍色與紫色的呀，為什麼是白色的？」亞蒂琳將帽子拿下握在手上，力道越來越大，連帽沿都壓出皺摺了。

「黛妮亞之月一直都是白色的。」阿速卡的聲音慢慢低沈下來：「而另一顆，是黑色的惡魔之月。只有某些混沌族裔得以瞻仰。妳身上的混沌之氣如此濃烈，應該能看見它漫射出的血光。」

「我還是不懂⋯⋯」亞蒂琳摀著嘴，眼角似乎瞄到了恐怖的血色月光。

「妳應該要懂了。」阿速卡深吸一口氣，說：「妳來到了不同的世界。」

亞蒂琳瞪大眼看著她，臉上卻是什麼表情也沒有。

亞蒂琳安靜了半晌，好不容易回過神，眨了眨眼，沉聲問：「妳是什麼意思？」

「妳從另一個世界，被邪惡的混沌魔法召喚而來。這裡沒有什麼『伊登』，也沒有任何妳認識的星星、月亮、太陽。」阿速卡直視亞蒂琳皺緊的眉頭，繼續解釋：「在這裡，只有史卡拉貝城邦、糟糕的天氣、鄉下人蓋出的城鎮、髒亂的鄉村。這裡是『新世界』。」

「新大陸？」

「是『新世界』！也許『新大陸』是妳的世界裡某個地方的名稱，但妳搞錯了，這裡不是妳的世界，這裡是另一個世界、失鄉人之地。」

「妳騙人！」亞蒂琳霍然站起，指著阿速卡大罵：「妳到底在說什麼鬼話，老娘聽不懂！」

「妳懂，妳只是不想承認。」阿速卡冷靜回答。

「我——」

「妳要有心理準備，如果混沌之氣完全消散而妳沒有死，妳就再也回不了原來的世界。」

亞蒂琳原本還要再罵，話語卻卡在咽喉，一時什麼話也說不出。她頹然坐倒岩地上，雙手煩躁地抓著亂髮。

「妳的意思是，」亞蒂琳盯著前方的營火，嘴唇緊抿，聲音失卻了原先的輕快語調：「這裡是個垃圾堆一般的鬼地方，居然沒有神域？」

「沒聽過。」

「這裡沒有回伊登的路？」

「沒有。」

「我不相信，如果我一直往東方走，我會遇到什麼？」

「妳會經過史卡拉貝城，然後是紅銅山脈。越過群山後，妳會到達精靈村和永恆之塔，再過去，就是一望無際的東方大沙漠。越過沙漠後，則是無人知曉之地。」

「沒有海？」

「妳在期待什麼？」

「只要一直往東走，總有一天會看到大海！」亞蒂琳的聲音壓不住憤怒：「過了海，就是我的伊登！」

「妳可以嘗試看看。」阿速卡回答。

「對！如果妳的護衛任務失敗了，我就要拋下妳往東走，一直走，走到世界的盡頭！伊登就在那裡！」

「儘管去，如果這樣能讓妳感覺好些的話。」阿速卡回答得不溫不火，但她反手將兜帽戴了起來。

亞蒂琳重重哼了一聲，雙手抱胸盤坐在營火前，盯著竄出的黑煙柱生悶氣。

阿速卡拿起身旁的細長樹枝，撥弄燒得半灰半紅的柴堆，崩塌的木柴噴出數十道火星。

見到火光變小，她又加了兩塊濕柴進去。

夜幕完全籠罩天空，月牙像是一抹銀鉤，鑲嵌在一片漸漸顯明的微亮星河裡。

烏雲像是被夜風扯散成破布似地東一片、西一片，不成模樣。

「妳說⋯⋯」亞蒂琳突然開口，問：「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對，妳不是。」

「如果任務失敗，我就回不去了嗎？」

「很有可能。」

「原來⋯⋯我的感覺是真的。我肯定是做太多壞事被神拋棄了，才會來到這地方⋯⋯」亞蒂琳喃喃自語：「我一直覺得這裡很不真實，什麼都很奇怪，什麼都看不慣⋯⋯原來是這樣。」

亞蒂琳抬頭看著阿速卡，嘴唇微微顫抖：「原來不是因為我覺得這裡很陌生，是我想家了。」

阿速卡心中冒出一股驚慌，她大概預料到亞蒂琳會說什麼。

「我有點想念伊登的海風，還有臭死人的魚腥味。」亞蒂琳出神地念著：「我也有點想念陶瓷之路上乾乾的熱氣，還有商站的庭院澡堂、乾淨的水。」

阿速卡靜靜聆聽。

「我也有點想念我的那匹老馬，牠現在還在地穴外等我嗎？」亞蒂琳眨眨眼，一道淚不小心從臉頰落下：「我家的白痴老爹沒了我的消息要怎麼辦？他會不會以為我死了，以後每天都吃不下飯？」

亞蒂琳兩眼一閉，眼淚無可抑制地滑了下來：「完蛋了，他沒有我的話要怎麼辦？他這麼笨、笨死了！」

嚶嚶了一陣，亞蒂琳幽幽怨道：「其實我也很笨，對不對？」

阿速卡只覺得口乾舌燥，想說些什麼安慰人的話，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我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笨到去摸一團來路不明的黑球，現在我要怎麼辦？」亞蒂琳一手撐著上身，另一手抹去眼淚，喃喃自語。

營火旁的兩人，一人獨自哭泣，一人全身僵硬，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阿速卡兩次輕舉手指，想要開口說話，但又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留亞蒂琳抱著雙腳，臉埋在雙膝後啜泣。

她全身緊繃不自在，下意識地張開十步劍圍把兩人都籠罩了，手不自覺往懷裡暗袋一掏，卻掏出了每次感到不安時都會拿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小袋可可粉。

原本是阿速卡昨日買來要與亞蒂琳一起共享的，卻因為她嫌阿速卡是鄉巴佬，氣得不想拿出來。

阿速卡吐了一口氣，從旅行背包拿出一口鍛鐵杯，將水囊的泉水倒滿鐵杯，用三根木枝與鐵鉤架起簡易支架，把鐵杯勾在炭火上煮水。

亞蒂琳哭亞蒂琳的，阿速卡煮阿速卡的，沒多久，鐵杯裡的水沸騰了，氣泡從杯底波波上浮。

阿速卡輕巧施展推離結界，把整杯水推離鐵杯，在半空中形成一個不斷抖動的圓球。

亞蒂琳還在吸著鼻子，但哭聲小了很多，似乎被阿速卡的戲法吸引，忘了用力哭嚎。

阿速卡耐心謹慎地將可可粉與糖粒倒進浮空水球裡，讓沸水球吸納、融合粉末。粉末就像滴入水盆的墨汁一樣暈開，將水球染成深褐色。

亞蒂琳邊哭邊偷喵煮水的火光。

不一會兒，熱可可的香氣飄開。

「嗚嗚嗚⋯⋯好慘⋯⋯嗚嗚嗚⋯⋯好香⋯⋯嗚嗚嗚⋯⋯」亞蒂琳一手抹掉滿臉眼淚鼻涕，看了阿速卡一眼，又垂下眼簾，把頭埋回雙臂雙膝營造的小小空間。

阿速卡將水球導回鐵杯內，讓營火繼續烹烤飲料。

「嗚嗚⋯⋯可惡！好香，那到底是什麼？」亞蒂琳生氣地抬起頭問。

「好東西。」阿速卡提起鐵鉤，將杯子架離火源，再用一小塊濕布裹上鐵杯握把，將它遞給亞蒂琳。

「我每次不開心、迷惘、天寒地凍時，都會來上一杯。」阿速卡腦中上演過往回憶，輕柔地說：「先來幾口吧。」

亞蒂琳吹了幾口氣後淺嚐一口，深皺的眉頭稍稍舒緩。

然後又是一口。

再一口。

亞蒂琳抿著嘴說：「好吧，我承認這個東西不錯，可是，我還是很難過⋯⋯」

阿速卡看著亞蒂琳的側臉，輕聲念道：「從前、從前，很久很久以前，我的泰洛斯族人還未進入『新世界』前，我們住在一個叫做『雲升之鄉』的國度。」

亞蒂琳疑惑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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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界番外）亞蒂琳柏蒂（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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