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神溪鬼——收徒 - 第四章、收徒

晴光窩在護欄旁抬眼一看，是一位綁著長馬尾的女警正握著警棍。面容清秀古典，戴著無框眼鏡，她眉心蹙起，鏡片底下的眼神很是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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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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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女警另一手從燙得挺直的襯衫口袋裡，亮出一張木牌，往晴光的方向揚了揚，「吾乃前溪里福德正神座下弟子張嵌樺。來此座號，前溪里庚卯區，引渡生魂李施主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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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什麼？」晴光有聽沒有懂，而且剛剛女警在嘆氣之後，似乎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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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不，晴光確定了，她這次翻了個扎實的白眼，還嘖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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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前溪里福德正神座下弟子張嵌樺。來此座號，前溪里……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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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一抬手，女警的嘴巴閉上了，他走上前輕輕一揮，用些許鬼氣將她往旁邊橫拖了三尺。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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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嵌樺瞪大眼睛，這惡鬼是把土地神弟子當路障嗎？她掰了掰嘴唇，還真死死地被黏上了！指間還可以感受到嘴上些許陰涼的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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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走向晴光，右手一翻轉，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的木牌，彎下腰將木牌交到晴光的手上，擺出人畜無害的笑臉。好似他方才把眼前人釘在護欄上這事，從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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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新竹市前溪里土地公，徐河的弟子，張嵌樺。而這張木牌，是閻館發放給各地神祇和弟子的令牌，也可以說是身分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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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愣愣地接過一看，上頭的神像是一尊老爺爺，做工細緻。土地爺的相貌晴光不熟識，不過下頭還刻上了福德二字，看來確實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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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木牌翻過面，上頭也刻了些許字樣：張嵌樺，卒陰曆一百一十九年五月十五卯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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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嵌樺將警棍夾在腋下，雙手摸了摸自己上衣的口袋、褲袋，空空如也。她瞪著溪鬼，嘴巴仍緊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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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妖孽耍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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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抱歉，還給妳。」晴光小心翼翼地起身，繞過溪鬼，雙手將木牌遞出去給張嵌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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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沒有阻止晴光，只是側靠在護欄旁，揚起眉毛看著畏畏縮縮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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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我的人，也太過膽小了，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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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礙事！到後邊去！」張嵌樺手一揮，將晴光拉到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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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先保護這新生鬼，倘若被惡鬼感染蠱惑了，到時候也只能連新生鬼都一起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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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念一動，調整氣息催使靈氣，手裡警棍的光芒更甚，從淡藍色的光芒轉為深沈的靛色。張嵌樺一甩警棍便往溪鬼脖頸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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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不慌不忙地往後一倒，身體像是沒了骨頭似地柔軟，凹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彎度。配上他又笑到咧到臉頰的笑容與些許黑氣，晴光在後頭一看，簡直大法師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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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嵌樺沒被溪鬼的黑氣嚇著，嘖了一聲，雙腳踏穩重心，揮出的警棍順勢向下變換方向，垂直地往溪鬼的面門上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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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在一旁倒抽一口氣，下一秒只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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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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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嵌樺的警棍頓時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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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了眨眼，手裡的警棍直直地卡在護欄底部的鐵條當中。上頭的幾道鐵條，已經被警棍筆直地削成兩半，鐵條斷裂處閃著淡藍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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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咧？怪了，打偏了嗎？不可能吧！張嵌樺吞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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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抬眼，一雙黑色夾腳拖出現在視線範圍，正穩穩踩在眼前的護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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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妖孽什麼時候跑上去的？張嵌樺使勁地想要抽出警棍，但卻卡得死緊，警棍的周遭還纏繞著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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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伸出右手掌在張嵌樺的面前，緩緩地將四指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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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在一旁看得不是很懂，在想溪鬼在做什麼招財貓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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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張嵌樺的身上，隨著緩緩壓下的四指，她的四肢感受到強大的壓力，如千斤重向下拉扯著她的手腳，她只能勉強地靠著靈氣支撐著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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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路的鬼怪？從陰界爬上來的土生老鬼嗎？怪了，閻館近年的名單裡，可沒有通緝這號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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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警棍上纏繞的黑氣，比上個月滅的惡鬼鬼氣，來得濃烈得多。但讓張嵌樺害怕的並非如此，而是這妖孽收起了笑容後，身上竟然一點鬼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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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高階的惡鬼，越能隱匿鬼氣，混於凡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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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師傅當初告誡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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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要喊人嗎？早知道剛才就該把那令牌給接下的，可惡！張嵌樺握著警棍的手心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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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無視女弟子慌亂驚恐的神情，饒有興緻地對著晴光問道：「來，你猜這警棍怎麼可以砍出這一道？」他指著鐵條的斷裂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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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晴光手握著令牌，呆望著溪鬼，「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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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不問你問誰？」溪鬼對晴光招了招手，命令道：「來，你過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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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瞥向剛才氣勢頗大的女警，正在一旁顫抖著，前額的瀏海早已被汗水浸濕，模樣很是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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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愣著做什麼？」溪鬼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從護欄上跳了下來，「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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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連忙起身，彎著腰爬過去湊近一瞧，吞了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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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要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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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這樣膽小還可以為人師表嗎？小小的福德神弟子你就怕成這樣，以後你要見的場面還多著呢！」溪鬼一手抓了抓晴光蓬鬆雜亂的頭髮，「有我在你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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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臉一僵，心底暗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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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從頭到尾就你最危險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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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你看這……」溪鬼沒琢磨晴光的心底話，自顧自地指著鐵條邊緣的藍光說明著，「這是靈氣，她將靈氣附著在警棍上，強化警棍的力度。所以即使鈍如棍，卻可鋒利如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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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氣……是什麼神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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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魂就有靈，每個魂體都具有靈氣。是一種無形化為有形的力量。」溪鬼指了指晴光的胸口，「他有，你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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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晴光盯著自己的雙手猛瞧，什麼鳥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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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點了點頭，繼續說著：「每種靈氣都不盡相同，這種是強化型，強化肉體或是器具類型。你的，我們以後再測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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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以後？」他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心中大喊拜託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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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會幫你。」溪鬼拍了拍他的肩膀，輕鬆地把他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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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臉垮了下來，他在想起了愛惜生命的標語，再上課宣導時應當聽進去的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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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得死後還被瘋子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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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魂不要被唬弄了，這妖孽非人神，他用的是鬼氣。」張嵌樺脫口而出，嘴唇滲血，掙脫了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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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的弟子還是有點基礎的麼！破個語禁，之後在你師父面前誇個兩句罷了。」溪鬼臉色沉了下來，眼白漸漸轉黑，「但規矩還是規矩，我在教自己人的時候膽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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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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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吶喊由遠而近，伴隨著踏踏的跑步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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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大大晚安，小李姍姍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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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兩條手臂撐在護欄上，橫擋在溪鬼和張嵌樺之間。他一張笑臉轉向溪鬼，穿著螢光黃貼身上衣和運動短褲，臉頰上還冒著涔涔汗珠，聳起肩用衣服擦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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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是誰？」晴光納悶這半夜兩點多，橋上是越來越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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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就是那生魂吧！我是中倫里土地公，柳光的弟子，李平。」李平對生魂揮了揮手，又轉向身旁古典美的女警，臉上堆滿笑容，「生前四十歲，單身。興趣是運動，熱愛慢跑。IG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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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時間在這放屁，不如留心你身後那妖孽！」張嵌樺抽出警棍，上頭的黑氣已經消逝，又轉為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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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什麼妖孽？」李平一手勾著張嵌樺的肩膀，另一手插著腰，「嵌樺妹，他可是頭前溪的溪鬼大大，妳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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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嵌樺一愣，警棍懸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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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好像一切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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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妳不是都把新人手冊當睡前讀物的嗎？怎麼會不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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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我當然知道頭前溪鬼。」張嵌樺皺著眉，推開李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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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前溪鬼這號人物，在張嵌樺讀第一遍新人手冊時，就讓她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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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才剛重生為前溪里福德弟子的張嵌樺，還差點跟師父徐河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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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前溪河流域皆屬頭前溪鬼管轄範圍。這是手冊上明文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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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別說管，各里的福德弟子壓根沒見過這號人物，只能認份地處理周遭所有的大小事，看是要引渡生魂，還是要除滅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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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張嵌樺也都認了！就怪自己勞碌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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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讓他難以苟同的是——每月十五竟然還要供奉這為溪鬼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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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搞錯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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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嵌樺每次代替師傅供奉滷肉的時候，都希望撐死這名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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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溪鬼還真的存在？還真的會管事？」張嵌樺抹了抹嘴上的血跡，咬牙諷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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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樺妹你怎麼這樣說！」李平對著張嵌樺擠眉弄眼，又轉過頭笑著對溪鬼說：「嵌樺妹妹她資歷淺不懂事……我們溪鬼大大總是在暗處保佑我們各里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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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原來也是保佑鄉里的神明嗎？」晴光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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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也沒有那麼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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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皺起眉頭，像是聽見什麼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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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話！凡人的生死與我何干？我溪鬼出世，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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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臉一沉，這傢伙好壞是不知道，但瘋倒是瘋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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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嗯！」李平用餘光對溪鬼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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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們這兩里也是辛苦了好些年了。或許我該管管事，這新鮮鬼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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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麻煩溪鬼大人了！」張嵌樺伸手一擋，另一手拿出手機輸入著，「這生魂是在我們前溪里，我跟閻館報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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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見得……」溪鬼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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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嵌樺還沒理清楚溪鬼嘴角的笑意為何，話筒裡頭便傳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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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館……菜鳥仔安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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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筒的人聲，緩慢而沙啞低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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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見人，卻讓人聯想到了垂垂老矣在躺椅上搖扇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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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溪里福德弟子張嵌樺。確認申請引渡前溪里子午區，生魂李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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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子午區的核可不是早發下去了？我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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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嵌樺耐心地等待著，溪鬼則是無所謂地伸了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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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筒又傳出聲音，說道：「這案有些麻煩，中崙里也申請引渡這案，妳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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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嵌樺愣了一秒，隨即轉過頭來瞪著李平，李平則無辜地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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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著話筒繼續說：「怎麼可能，這生魂是在我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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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也可以發張核可給你，不過中崙里那邊的申請也過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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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怎麼可能兩邊都過？」她把話筒握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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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們也兩難，怎麼說……這案也跳得太剛好了，正巧在你們這兩里的分界，也就是頭前溪橋的正中央。怪怪……頭一次看到跳這麼對稱的案。這案生前是不是有強迫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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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是跳下去！我是被他丟下去的！」晴光指著溪鬼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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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張嵌樺對晴光示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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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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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妳還讓生魂在旁邊聽啊？菜鳥就是菜鳥，沒規沒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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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嵌樺深吸了一口氣，試著讓語氣放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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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我的過失。不過……這案確實是自殺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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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那裡不就有資料了嗎？還問我？當閻館很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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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閻館做事不會錯。麻煩您老，幫忙再確定一下，我之後會補報告過去。」張嵌樺眼角抽動，但仍微彎著腰以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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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妳等等。」從話筒中傳來打字和滑鼠按鍵的聲音，還有一些碎念聲：「靠……這死這什麼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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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嵌樺順手開了擴音，將手機在晴光面前晃晃，示意要讓他也聽見。沒過多久話筒便傳來對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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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晴光，二十八歲。死亡日期，民國一零八年六月十九日。死亡時間，凌晨某時。死因，跳河自殺，頭部撞擊斃命。這樣妳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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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閻館辦事不會錯。」張嵌樺看著晴光刻意解釋著，「閻館生死門的書記，個個是修煉心靈控制和天眼通的靈氣人才，一人腦力抵三人。生死的紀錄您用天眼回放一看便知，不可能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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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徐河的菜鳥總算開點翹了是嗎？還懂得捧人了！」話筒裡傳來沙啞的笑聲，「那我也給妳旁邊的生魂多提醒點。勸你早點來領牌，別去看你的死狀，你面朝下墜地，夠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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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講還好，一講晴光開始回想自己是怎麼死的慘狀。但不知道為什麼，死前一點記憶都沒有。「可是……我一點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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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你什麼身份？」張嵌樺喝止晴光後續的疑問，「自殺死或意外死的生魂，沒有死前的記憶是正常的。這樣才好讓你可以放心地去投胎轉世，避免執著和陷在痛苦裡頭。這是閻館訂定的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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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剝奪記憶，算什麼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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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抽走張嵌樺的手機，蠻不在乎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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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聲音，是小連德吧！這點年紀還真愛倚老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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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口氣……溪鬼？」話筒裡的音調提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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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嵌樺向溪鬼撲去，要拿回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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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鬼打不著，拿個手機總拿得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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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溪鬼斜眼一瞥，轉了個圈輕鬆閃過張嵌樺。她想要再搶，卻被不知何時跑到身後的李平給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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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對李平點了點頭，繼續對話筒說道：「是是，是我。如果我沒記錯，各里之間無法決斷的事兒。就由我接管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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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條例看是沒錯……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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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趕上正好，我順道跟你們申請。這新鮮鬼，我就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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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收小鬼跟我們報備什麼？你愛收多少就收多少。」低啞的聲音明顯不耐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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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收小鬼，小鬼我早收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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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看了一眼蓬鬆散亂著頭髮，一臉茫然的晴光，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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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徒！我要收個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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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啷——！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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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裡頭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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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溪溪鬼！你、你你知道收徒這代表的意思嗎？」話筒的另一頭的人，從跌落的椅子上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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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溪鬼向閻館正式申請收徒，這可跟鳳鬼大羽田那開的健身房收徒弟，大大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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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股衝動想把這電話給掛斷，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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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沒來來得及反應，溪鬼又發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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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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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離話筒更近了些，雙唇幾乎要貼上在面，一字一句輕聲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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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收——徒——兒，成——教——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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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溪鬼無視話筒裡傳來的騷動，將手機扔回給張嵌樺。他走向晴光，眼睛笑得瞇了起來，嘴邊擠出了淺淺的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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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沒見過有人可以笑得這般肆無忌憚，又如孩子般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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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牽起晴光的雙手，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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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底的金光滿是期待，熱切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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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魂李晴光，讓你重生，與我信教，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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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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