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帶一提,打從凱爾抓到那位酒館少女開始,他們與周圍匆匆而過的行人就宛若身處兩個世界,彼此互不干擾,這個猛不防揚起的聲音跟聲音的主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似的,叫他們毫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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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很榮幸地欣賞到凱爾今日──抑或是十幾年的人生中第二次露出震驚、慌張和無措混合在一起的表情。埃德不得不為此對那位突然打斷自己說話的不速之客投以奇異的眼神,以示自己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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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猛地偏頭看去,那位幾分鐘前與他們走散的前輩靠著另一處的牆面,正笑盈盈的抱胸看著他們,那副姿態相當的隨興愜意,還有些懶洋洋的意味,只是那雙夕陽似的眼眸愈發鮮紅,裡頭好似金光流轉,讓他不寒而慄,差點反射性的拔刀擺出防禦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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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察覺這個男人的氣息,甚至是何時出現的也未曾注意到。如若來者心懷不軌或者是暗殺者的話,他和埃德肯定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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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對方竟然能隱藏氣息到這種地步……這麼說來,他之前幾度感受到充滿壓迫感的氣息,恐怕都是沒有收斂過,特意放出來讓他親身感受何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證據就是青年至今為止的氣息中皆未藏著任何針刺般的惡意,卻能讓他每次都生出想要逃跑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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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凝重地盯著黑髮青年猛瞧,曾一度放鬆又被高高懸起的警戒心是再也不敢輕易放下,那邊埃德也用熱切的目光看著青年,餘光偷偷覷著師弟的臉色,口中同時興奮地說:「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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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微笑中略摻雜了一絲尷尬,語帶幾分歉意地擺手說:「抱歉抱歉,一個不注意就跟你們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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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已經去過酒館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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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還以為青年是收集完了情報才回頭來尋他們,沒想到對方卻訕笑著答道:「不,還沒呢!我剛剛去看了一下,沿海大街的每間酒館都是關店休息的狀態,要去酒館收集線索的話得等深夜的營業時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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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家酒館開始營業的時段不同,包含寇斯托酒館在內的部分店家是從凌晨五六點至正午十二時,另一部分則是剛好接尾,從午夜十二點營業至凌晨五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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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這些酒館的營業時間是何時,現在也不過下午兩點左右,此時的太陽剛要脫去那層火辣酷熱的外衣,裹上柔軟清涼的薄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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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弟二人對於前輩所說的資訊並不感到意外,畢竟剛剛那位氣沖沖的小姐也說了,現在是酒館的休息時間。唯有「所有的酒館都是這個時間點休息」,這一點他們倒是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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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兩人都沒有提出問題,青年眨了眨眼,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笑著道:「既然如此,那麼情報的收集就先暫告一段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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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這份委託單也沒有填寫完成的期限,想必委託人也不是很急,不如就先回下榻處好好小憩一番,養足精神,晚上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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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提還好,一提「委託」這兩個字,凱爾就想起這樁失蹤案的委託人真正身份還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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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寫了這份委託單?其背後的目的定與狄倫失蹤一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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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為何刻意寫上那種不清不楚,細想之後卻別有深意的名字,想把此事牽扯到寇斯托酒館的老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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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整個委託中,撇開目標人物的失蹤原因外,目前最重要的兩個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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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前輩約好了凌晨四點左右在寇斯托酒館的門前會合後,後者便先告辭,說是自己這一趟出來太久,要回去向家人報個平安。臨走前,還特地再一次叮囑二人切勿為了抄近路而走窄巷,兩名少年乖乖地點頭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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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快地,兩個少年就察覺到另一個相當棘手的難題迎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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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他們完全不曉得現在要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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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暫時告一段落,那麼到集合時間之前的這段期段,就是屬於自己可以隨意規劃的自由時間。說到此處,一般人自然會想到遊覽整座城鎮的觀光景點、經典美食之類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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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了老半天,竟然都想不到可以去哪裡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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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年紀稍長的那個整天下來一心一意撲在任務上,無暇在意其他事物,另一個則是老師師兄說什麼就跟著做什麼,稍早看的導覽地圖壓根沒看進腦海裡;無論哪一個都沒做好「功課」,以至於現在落得除了下榻的旅館外沒有其他去處可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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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海大街放眼望去除了大小形狀各異的漁船進出港灣之外,就是一長排形形色色的新鮮海產店、釣具專賣店、酒館以及販賣海鮮熟食的飯館,再無其他特殊的店舖,儘管如此,並不代表寇斯托城內沒有別的可以參觀的景點,但是凱爾對於逛街遊覽是興致缺缺──哪怕他之前看那張地圖看得津津有味,埃德顯然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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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熱的太陽仍高掛於蔚藍的天幕,不見一點薄雲,只見數隻海鳥振翅翱翔,埃德仰頭看著其中一隻體型最大的鳥兒雙翼平展,滑行於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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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了一口氣,像是對著又開始分神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師弟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果然還是要回飯店嗎……那樣的話我要補個眠,這幾天坐馬車時的睡眠品質太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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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稍微鬆懈下來,就覺得上下眼皮好像在摩拳擦掌準備互相撕殺似的,埃德剛說完就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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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身旁的凱爾則是神情凝重的直視前方,彷彿穿過重重人海凝滯在遠處虛空中的某一點,沒有聚焦的目光很明顯沒有在看路,確實是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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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那個渾身都是謎團的前輩分開後,他那身緊繃的神經與肌肉才終於放鬆了一點點,睏意倒是沒有多少,畢竟他不認床,是那種倒頭就睡還能一覺到天亮的超好睡眠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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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會兒走著走著,又陷入自己方才未完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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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可又說不上來……先不論理由是否合乎邏輯,那位酒館少女的行跡依然稱得上十分可疑,跟蹤他們也就算了,為什麼發現他看過來時要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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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身上的氣息實在微弱,絕非最開始窺視他們的那個人……現在想來,在離開釣具店的那段路上,她的氣息大抵是被那道存在感強烈的氣息給掩蓋了,所以他才沒立即察覺還有其他人在跟隨著他們一行;也因為如此,凱爾在發現人的當下,其實是想不打算管她的,反正沒什麼威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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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對方一見他轉頭看向自己,第一個反應竟然是轉身就跑,還撞倒了巷子內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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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詭異的行徑,明顯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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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記得很清楚,當他們結束與酒館老闆的對話,自那間小房間出來時這個女孩就在盯著他們看──雖然在目光交錯的那一秒,她就迅速移開了,可之後和維克談論這樁失蹤案的委託時,這個女孩即使在工作,眼睛也不斷朝他們飄過來,有些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還摻雜點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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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凱爾沒有將對方那種古怪的眼神放在心上,一來他們一副旅人的扮相,以人類的審美觀來說,他們的相貌又是各種意義上的顯眼,剛進酒館的那一瞬間就接受了大波的目光洗禮,二來他對別人的看法、感覺什麼的,本來就不是特別在意,不然也不會因為說話太直白而被埃德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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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之所以會注意到女孩,不過是因為那雙翠綠色的眼眸那般明亮,讓他一時晃了神,有數次差點沒聽到老師和師兄的重要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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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石火間,腦中閃過一雙清澈的碧綠瞳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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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為維克的學生前,他曾陷入一段長達一個月餘的深沉昏迷,那對眼眸就是他記憶中斷前的最後一幕;再醒來時,有些事情變得不一樣了,眼睛的主人也早已成了模糊的影像,唯有那雙漫著薄霧的碧眼仍清楚烙印在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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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眸猶如森林中那潭靜謐的清澈湖泊,微風吹拂之際,隱藏在薄霧之下的湖面水光瀲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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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的對視,那汪湖水中只要倒映出自己的身影,無論幾千、幾百次,都足以叫他心蕩神搖,再難以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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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的悸動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被傾盆冷水澆熄的篝火。那個時候,面對女孩頻頻投來的目光,他確實沒有其他的想法……然而,經過剛才那一遭,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女孩當時的舉動背後的用意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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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啊……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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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碎片與清晰的記憶交織成無邊無際的海洋,載浮載沉之際,耳邊忽地響起埃德的一聲悶哼與短促的驚呼,一連串快得聽不清的難聽髒話隨之而來,夾雜著無數依然聽不懂的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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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師兄罵人的詞庫就跟他日常的詞彙量一樣嚴重匱乏,這半年下來罵來罵去統共就那麼幾個詞交替著用,而這個低沈沙啞的聲線,明顯不屬於家教嚴格且尚在變聲期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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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被迫中斷,他反射性地轉頭朝聲源看去,自家師兄垂頭喪氣,耳尖微微泛紅,他面前一位矮胖壯碩,穿著工作圍裙的大叔正對著他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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