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的蝸殼 - #40 double take (1)

　　因為心裡突然湧現難以言喻的感覺，我和荷歌於社團大樓門口道別後，獨自走向藝術大樓的音樂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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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陽的末日感，從剛才開始就像細沙般滲進腳底。我的腦袋有些恍惚，看著周圍泛黃的畫面就像翻著與我無關的寫生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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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對眼前的世界感到模糊，但躁動的心卻吹散了薄霧，發現昨晚在旋律空白處留下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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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音符開始在前往目的地的道路上排列，留下樂句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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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發現獵物的行蹤，但我的武器卻不在身邊。無處散發的能量化作發麻的感覺，從手腕延伸至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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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可奈何，我只能繼續跟隨野生的味道，踏上音樂教室所在的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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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胡桃色的原木門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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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脫下的鞋子放進鞋櫃。摸上門把後，傳遞至手指的冰冷觸感勾起我的肅穆，彷彿門後有場恭奉神靈的狩獵儀式將要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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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輕將門打開，眼前的景色讓我不禁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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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奏樂之王悄然佇立。夕陽透過沒有拉上布簾的窗照進，替王的軀體披上橘紅色的皮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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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向這陣子相處的夥伴，在它的面前坐下。或許是為了配合即將開始的追獵，它也變得詭異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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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能感受到生命的韻律在上頭流動、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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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開琴蓋的瞬間，我已經不曉得這股焦灼的甜蜜究竟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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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能地跟隨指尖滲透出的靈魂絲線附著在琴鍵上，我牢牢抓住不穩定的目標。將其放血後，鮮明的情緒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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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我不斷敲打琴鍵，那股生命正與時間不斷流逝。儘管如此，這也不代表結束。因為血液將會成為顏料，讓我在五線譜塗抹世界最美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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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剔除掉部分內臟，那是真實卻過剩的情緒雜音，過多會讓旋律混亂——甚至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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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切出的肉，開頭會是帶點透明感的憂傷hook。彷彿踩在清澈的溪流裡，風突然捎來青草的澀味，下一刻，便沉入海底。讓它於B段再次出現吧。以更加飽滿的形式讓人吸收，成為下一場狩獵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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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剝下的皮擁有豐富的毛色，是我之後用來妝點的聲音。那是進入Bridge前，不可或缺的層次感。將其在C段抽離，反而會突出人聲、些許吉他與鍵盤的音色。而餘下的骨再次紀錄人類發展的樂曲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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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首歌是為他人譜寫的——因此我無法達到涅槃。但不完全的靈魂還是自我的唇溢出，是臨時想到的歌詞。不足的部分就將其化為近似祝禱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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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音像是要補上結束的禮讚般，環繞音樂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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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明放下原本就存在這世界的東西，然後被我發現——神聖的偶然。我帶著這想法與感激，在最後凝視生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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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我剛才寫的五線譜，又再次體會到某種懷念的感覺。那種感覺在我寫出《dust》和《蠍之火》時也曾觸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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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種彷彿能超越自身能力的錯覺。讓我在狂喜之餘，又感到一絲不安。深怕這股力量其實不屬於我。在發現我無法真正掌控，就會悄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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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是首好歌吧？帶著不確定的預感，我將五線譜本放回包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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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時，溫和的橘紅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暮紫的粒子開始在空氣纏繞，室內僅剩微弱的日光。時間已經到這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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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周遭環境的關係，冷空氣開始讓我的胸腔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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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完成曲子的那刻——原本早已在天台結痂的傷口，在心中後知後覺的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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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終於能看清這份不舒服的感受是什麼——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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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想完成曲子，利用荷歌取得靈感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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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的任性，強行改變她們之間關係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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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被荷歌的感謝稍稍撫平後，又被此刻的孤獨深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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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這種感受有些虛幻，可以說是我想太多。不過，以現實成面來看，華音的確為這次的事情打算推掉一部份工作。這會不會對她產生什麼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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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美的結局。為了安慰而說出的這句話，出自於我的口中。真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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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誤打誤撞畫下的美好句點……真的，能被允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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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逃離心中的疑問，低頭望向眼前黑白交錯的組合。這動作卻讓我初次對這純粹的世界感到害怕，但我怕的不是會就此停下腳步。而是那個無論發生什麼事，總會狂熱敲打琴鍵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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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double take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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