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成了我夫君 - 六十二．將至

　　馬球會當天，沐璇墨髮如雲，以一根白玉鎏金蝴蝶響鈴簪將髮半挽於後，簪尾微垂的鈴鐺在陽光下輕顫生響，髮間點綴幾朵溜銀喜鵲珠花，璀璨雅致。

身上一襲淡青色繡花襦裙，衣襟與袖角繡有銀絲蓮瓣與丁香纏枝花紋，在陽光照射下微微閃光，腰間的水紗織帶與珍珠流蘇墜飾，隨步履搖曳生姿，整體打扮清新脫俗，恰似一枝臨風而立的山間幽蘭。

她才剛走出女子宿舍，便見季元啟已站在門外候著。

他一身靛青色窄袖胡服，身形挺拔，寬肩窄腰，長髮高束成馬尾，映著陽光折射出燦燦光影，整個人英氣十足。

見她出現，他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三步併作兩步迎了上前，「好慢啊妳！終於捨得出來啦！」

沐璇被他高大的身影遮住日光，抬頭望向他，正欲作惱怒地抬手往他胸口一捶，卻不小心被他的胡服吸引住目光，不由得誇了句，「哪有慢，是你太早啦！不過……你今天這身倒真好看。」

季元啟一聽，馬上咧嘴大笑，語氣頗為驕傲，「果然還是璇璇妳有眼光！懂得欣賞本大爺！怎樣，比那個沈什麼言的還帥吧？」

「哎呀，那怎麼能比呢？」沐璇擺擺手，「他是溫潤型，你是爽朗派，各有千秋嘛。」

她想和稀泥，豈料季元啟依舊不依不饒地追問，「誒，妳這話我可不同意，當然還是小爺我好看才是吧！怎這麼不會說話呢！」

「違心的話我說不出來啊！」她攤手，趕緊邁步向書院大門走去。

「哪兒違心了，妳說說！」

「我不說我不說，你自個兒猜去吧！」

「誒，妳這小沒良心的——！」

兩人一邊拌嘴，一邊走向書院門口，氣氛活潑歡快。然，就在即將踏出門的那一刻，一道拖著長音、陰惻惻的聲音猝然從身後響起——

「季——生——」

那語調宛如夜半索命鬼，寒氣逼人。

季元啟腳步一頓，整個人瞬間僵住。

這聲音……這語氣……是、是......

「司業！」他猛地回頭，慘叫出聲。

只見司業陳諭言面無表情地站在他倆身後，冷冷挑眉，「哦？還記得我是司業？那上週逃課時，是不是給忘了？」

季元啟尷尬地干笑兩聲，「誒、誒嘿……我那天肚子有點不舒服啦……」

「嗯？是嗎？但有學子說曾看到你提著一袋子吃食，滿面春風地回宿舍呢。」

「......」

天殺的！是哪個多嘴的王八蛋出賣他！

「那、那可能是他看錯了吧！哈哈哈……」季元啟一邊打哈哈，一邊悄悄後退，準備開溜。

不料司業身經百戰，交手逃課學子沒有一千也有一百，早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身形一閃，手疾眼快，準確無誤地揪住他命運的後脖領，拖著他再次往圖書館走去。

「走吧，把上上週、上週的經學課業補齊了。」語氣不容置喙。

「不——我還要陪璇璇出門啊！等我回來補行不行——？」季元啟垂死掙扎。

「你說呢？」

「啊啊，放開我！不——璇璇！妳千萬記得離那個沈什麼的遠一點啊啊啊——！」

「呃……」

這畫面怎感覺似曾相識？

沐璇目送季元啟再度被司業拖走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

依舊是書院大門，依舊是她一人踏出。

果然，季元啟根本一點也不可靠！

她收回剛才的誇獎！一筆勾銷！

　　宣京城郊的馬場寬闊遼遠，今晨天氣晴朗，萬里無雲，陽光灑落，照得草地青翠欲滴，微風拂動藍布圍牆，泛起一層層波紋。

馬球會便是在這圍起的空間內揭開序幕。

場內四周設置了數座觀賽看臺，高低錯落，各自搭起素白帷幕與天棚，內設精巧桌案，案上備了瓜果點心與清茶香飲，供來客觀賽時享用。席間男女雖共坐一場，卻依其座位自成區域，並不拘泥男女大防。

場面清朗熱絡，處處洋溢著盛會的歡愉氣氛。

賽場中，騎手們正打得熱絡。只見六名騎手身穿彩服，腳踏鐵蹄，自兩側飛奔而出。騎手們揮舞球棍，催馬追擊，片刻間塵土飛揚，鬃毛飄舞，馬球在場地間來回穿梭，掠地飛轉，碰撞聲與吶喊聲此起彼落。

「好球——！」「快追快追，往左邊——哎呀差一點！」

觀眾席上驚呼連連，少年公子們情緒高昂，爭相議論場中局勢；而一旁的貴女們則掩唇而笑，低聲品評著哪位少年英姿勃發，騎姿最穩，一時之間香氣與笑語齊飛，好不熱鬧。

其中主看台上，安平侯府主母，正坐於主位中央，一身端麗錦袍，妝容精緻，氣度雍雅。她手中捧著茶盞，興致盎然地含笑望著場中少年馳騁，似頗為享受眼前這番喧鬧與朝氣。

然而瞥眼間，她餘光掠過身側的小兒子，只見他明明端坐一旁，卻身姿僵直，雙手不自覺地握緊膝上衣角，神情莫名拘謹，一雙眼更是頻頻往馬場入口方向張望。

主母見狀，眼底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語帶調侃地低聲道，「懷言，是為娘拘著你了嗎？怎坐得這般板正？」

沈懷言聞言一怔，旋即略顯不自然地轉過頭，「沒有，孩兒……孩兒只是看這比賽刺激，看得有些出神罷了。」

主母瞥他一眼，笑意盈盈，「哦？確定只是這般？難道不是正在等你邀請的那位郡主姑娘？」

「才、才不是呢……母親別胡說。」他嘴上急著否認，可那抹悄悄爬上耳尖的紅暈，早已將心事全然暴露。

主母看得好笑，忍不住輕笑出聲。這孩子是她一手帶大的，心思再怎遮掩，她豈會看不穿？雖平日有點紈絝氣，卻也單純得緊，一個小眼神就能將他的魂給勾走。

她的確好奇，這位郡主究竟是怎樣的模樣，竟能讓她的兒子動了真心。

記得那日芳華會後，懷言回府神色與往常大不相同，竟主動來向她討馬球會的邀帖——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以往無論她邀誰來，他總是溫和應對、點頭寒暄，從未表露半分興致。

這讓她苦惱萬分，瞧著兒子大了，這婚事也得提上日程，如此舉止，實在叫她不知該如何為他張羅婚事。

如今這般可算是開了竅，真真是老天保佑呀。

她再度喝了口茶，笑意越發溫和。

「哎呀呀，我說懷言阿，為娘可是真真好奇那郡主是何模樣品行，能讓你動心到這般模樣！就你嘴硬，心裡打著什麼小鼓，為娘還能不知？」語氣裡帶著慈愛與促狹。

沈懷言低低地道，「她……她當然是極好的……」語聲雖輕，卻染著不加掩飾的柔情，似乎只要一想到她，連語調都不自覺溫軟起來。

主母瞧他這傻樣，更是好氣又好笑，「哎，你這孩子……」

這時，忽有家僕快步上前，低聲在她耳邊稟報幾句。

主母聞言一愣，旋即倏地起身，將茶盞往身旁小几上一放，語氣歡喜中帶著些意外，「凌首輔來了？快快，趕緊將人迎進來！」

「凌、凌首輔也來了？」沈懷言下意識追問，臉色微變。

首輔怎會參加馬球會？

難道是因為——他知道郡主今日也會來？

腦中猛地閃過先前與郡主的對話，沈懷言臉色倏然一白，心中湧起不安。

主母瞥了他一眼，輕敲他額頭一記，半嗔半笑，「什麼也來了，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首輔能來，那是給咱們侯府臉上貼金，你小子倒像做了虧心事似的！」

話音未落，又一名家僕步入帳中。

「稟主母，雲中郡主已至馬場門前。」

沈懷言聞言霍然起身，幾乎是下意識地問道，「她在哪裡？」

「回公子，郡主方才剛至，正站在入口處。可要遣人前去相迎？」

「不必了。」他毫不猶豫地回道，「我親自去迎她。」

說罷，他對主母恭敬一禮，「孩兒在此先行一步，告退。」

「嗯，去吧，莫怠慢了貴客。」主母一邊笑一邊點頭，目送著兒子邁步而去，那身影快得像是生怕錯過了什麼似的。

她搖了搖頭，心中一聲輕歎。

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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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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