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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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了什麼嗎?」呼嘯過耳邊的風聲,立刻將少女的細語與流淌過兩人身邊的街燈捲入夜色簾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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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沒有立即回答莉亞的問題,任由時間和距離流逝。晌久,才在莉亞停下車後開口:「認錯人了,妳不是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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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當然的嗎,我可不記得我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妹妹。」還未從恐懼中完全恢復,聽到的話語卻異常的少根筋,莉亞一時之間無語,指了指前方。「到了,這裡整片都是星彩綠地的範圍,天川橋就在這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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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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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該不會打算自己走上來?這裡雖然不算山上,但是離下面平地的都會區也有好幾公里,還全都是上坡路耶!」數公里的上坡路程,有載具代步自然不會是問題,但若僅以雙腳行走,即便是對正常人來說都會是不小的負擔,更何況是少女這樣的體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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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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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妳遇到我的那個地方,連三分之一的路程都還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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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可是。」少女的眼神十分堅定,緊抱著胸前的筆記本。「我一定要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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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但.....」剛才見到的文字又飄過莉亞腦海,她抬頭仰望著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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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夜空晴朗,三日弦月高掛在天上,不若夏夜的悶熱,也尚未到朔風凜冽的季節,本應是適合觀覽星空的夜晚。然而這片畫布已沾染了人間燈火打上的漸層,盡是夜色與燈火色彩的強硬揉合,使空中一勾彎月不像畫筆所繪上的自然夜空景物,更像是用力過度,強硬割裂了畫布所露出的後方繪板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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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沒有等待莉亞尚未說完的話語,徑直往綠地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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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這裡早就看不到星星了,就算到橋那邊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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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莉亞出聲呼喊,少女仍沒有回應,依舊擺動著幾乎貼著地面的過長洋裝裙襬,遮掩住那無色的纖細雙腳,將僅存輪廓的雙腳遮擋住後,背對她離去的少女看上去即與常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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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就當作自己作了個惡夢吧,顯然莉亞碰見了不該存在於世上之物,她今早工作時的不幸與返家途中的各種驚嚇相比之下完全不值一提。以前奶奶是怎麼說的......對,黑貓從眼前橫越過。就當作今天回家路途中碰上黑貓橫過身前,又正好被這隻貓纏住了一陣子而已......不過少女全身裝扮都是白色系,是不是該稱作白貓比較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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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揉了揉乾澀的雙眼,心中有些期待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時,眼前一切都已恢復正常。只不過事與願違,她依然看到一道有些搖搖晃晃往前走的白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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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類存在似乎也有善惡之分,至少,少女對她並沒有惡意,方才環抱著莉亞的雙手,並沒有如她想像的,如蟒蛇般緊絞住她,使她成為明日社會新聞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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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片刻之前少女的舉止以及話語來看,不過是因為剛睡醒而將莉亞誤認為自己的姊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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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川橋......我一定要......到那邊......到天川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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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抱著莉亞的少女半睜著眼神情恍惚,宛若夢囈般的,就只是不停對她重複訴說著自己想前往的目的地,因驚嚇過度腦袋已近乎失去思考能力的莉亞不敢不從,只能帶著少女乘上後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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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稀記得小時候聽過的怪談,有一種小兒模樣的妖怪會要人背負,然後在人背上逐漸增加自己的重量把人壓扁,該說慶幸嗎,幸好少女並不是那種存在。重新跨上車座的莉亞看了看時間,方才半路上那些瑣事外加還載著少女來到此處,使她預計抵家的時間已經推遲了不只一時半刻,想早點休息的計畫是注定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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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身影已消失在綠地那沿路栽種的樹林內,深夜讓少女獨自一人在這種地方遊蕩雖使她感到不安但......少女的話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存在,至少不能說是獨自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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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原因為何,但少女非常堅持要前往天川橋,她說了是要看星星嗎,明明早在入口這裡就能知道今夜的星空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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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了口氣,再一次抬頭看著一顆星都沒有的夜空,十數年前,誰會知道面前的星彩綠地在未來的某一天,會成為抱守曾經繁華,只餘下名稱留存往日榮光的場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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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交替之時的日夜溫差總是特別大,在這種時刻,太陽將更加向的世間萬物宣告自己才是溫暖來源的這件事。其普照大地時將驅散日間一切寒冷,一旦失去照耀寒氣又會立刻捲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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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憑一件洋裝實在難以抵擋失去太陽恩惠的秋夜,在橋上最高處的少女倚著欄杆仰望僅存一彎新月的夜空,身體微微顫抖著,並不是因為氣溫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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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像她這樣的存在,即便真的生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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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大姊姊說的沒錯,橋上的夜空和外面看到的一模一樣,怎麼可能走進來就會有變化呢。只不過她不親眼確認就沒辦法放棄而已,這裡不是什麼魔法世界,不會有來到橋上突然就能變出滿天繁星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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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明明就聽說過在橋這邊有很漂亮的星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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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就向是在嘲笑她般,在天上默默繪出一抹上揚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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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兩滴。橋下的池水被水珠驚擾,在水面上畫起兩道漣漪,打亂了倒映著公園街燈的平穩,又因兩道波紋彼此衝突很快就恢復平靜,回到那一切從未發生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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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少女的存在一樣,她不過是世上的不協和之物,這個世界很快就會自然而然的恢復原本應有的樣子,就像眼前的池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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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低下頭微咬雙唇,不甘心的拿起一直抱在懷中的筆記本,想翻開其中一頁,雙手卻不聽從她的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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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天川橋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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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止不住的顫抖,是因為氣溫,還是不甘心,又或是害怕才導致的,少女自己也已經無從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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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衣外套覆在了她的肩上,抵擋住讓她顫抖的三分之一原因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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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身高較矮的少女來說,本應是外套的服裝幾乎與她的裙襬齊長,將她從肩到腳覆的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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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不知在原處呆了多久,少女這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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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了,我不是妳姊姊。」少女眼前的那張臉表情看上去十分複雜,明明她感覺,大姊姊也只是糊里糊塗的載她來這裡,少女知道自己的存在不太正常,知道對方應該只是被嚇呆了,才會對她的要求照單全收。但是就這樣離開,把與她的遭遇當作惡夢一場,才像正常人的舉動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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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想看嘛,現在這麼冷,時間也不早了,妳又這麼小一隻,把妳一個人放在這種晚上沒什麼人的地方,要是發生什麼了實在是有點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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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她能算嗎?她能算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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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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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手指輕觸少女手中那行字跡。「妳是想要看星星吧,雖然這裡沒辦法了,不過這附近最繁華的點也就只有下面平地都會區那邊,我想只要離開這一帶還是能看的到的。還是說,妳有什麼非在天川橋看星星不可的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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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搖了搖頭。「但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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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為什麼......妳是指這裡看不見星星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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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再次搖了搖頭,她望向莉亞的側臉,卻始終無法從對方表情中理解莉亞出現在此處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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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為什麼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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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莉亞輕聲低語,錯開視線,抬起頭仰望夜空。「下班半路上以為自己撞到人,把我嚇了一大跳趕快過去看看,結果她突然就抱住我不放。她說想來這裡看星星,可是這裡不是早就看不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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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席話讓少女感到有些害羞,她只能難堪的別過頭,不過莉亞並不是為了要嘲諷她,慢悠悠的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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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現在晚上有點冷,她看起來卻穿的很單薄,而且──」她眼神離開空無一物的夜空,與少女那雙眼角閃著淚花的臉對上。「都這個時間了,像妳這樣的人一個人在外面掉眼淚,我放著不管的話,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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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沒關係......我自己會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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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今晚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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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我?在這邊找個地方休息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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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眉頭微挑,不如說少女的回答有些在她意料之中。「這樣會不會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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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我晚上一直都像這樣,找沒什麼人會注意到的地方休息,通常天剛亮我就會起來,不會被人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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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寂靜流淌在兩人之間,再次讓莉亞意識到眼前的對象是何種存在,的確不需要她多餘的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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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妳今天不就被我發現了?還那麼毫無防備的躺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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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今天不算,我只是沒有想到上坡的路走起來那麼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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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莉亞深思熟慮後,不假思索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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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要看星星吧,這裡已經看不到了,要到其他地方去才行,附近的話是有......但是現在也很晚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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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再一次的寂靜,僅存夏蟲的鳴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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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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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一定是瘋了。話音甫落,莉亞自己也難以置信她說了什麼。但就算少女是那種存在,看起來還是與一個普通女孩子沒有差別,她又怎麼可能讓一個女孩子就這樣在深夜睡在公園或路邊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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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深吸了一口氣,筆直的向少女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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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伸出的在握住的前一刻遲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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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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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麼說,我沒有其他親人,有了個妹妹好像也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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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微張著嘴,呆滯的表情凍結在小巧臉龐上,半晌後,她才帶著哀傷與寂寞的表情輕笑出聲,回握住莉亞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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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少女回握的掌心中傳來了和剛才相同的溫度及觸感,這回少了恐懼在內,莉亞能感受到少女的手更增添了不少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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