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梅爾的吹笛人 - 第三章逃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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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遇到不如意的事，文宇的第一個反應總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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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總想逃得越遠越好，好像這樣一來這些鳥事就再也追不上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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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黯淡之中帶著些許湛藍與陽橙的夜空下，儘管道路兩旁的景色優美，他仍按耐不住糟得一蹋糊塗的心情。他緊握著方向盤，用力到指關節都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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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跟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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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其他的駕駛一樣，他的車現在塞在市區，一整路的紅燈似乎在暗示他今天的不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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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即將收假的緣故，今天的車潮比平常還多，塞車當然也是無可避免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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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那台車的嫣紅車尾燈光在他的車前座舞動肆虐，像是在為他的恐懼膽小感到欣喜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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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思考一些別的事情來轉移對剛剛那場事故的注意力，但是無論他怎麼努力，還是免不了想起以前曾經歷過的那一連串弔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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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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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文宇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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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在年輕的時候白手起家，創立全台最大的科技公司，在還不到二十五歲就累積了大部份的台灣人畢生都攢不到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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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二十七歲那年，她與公司的一個高階主管關係越來越好。最後，友情發展成了戀情，在談了五年的戀愛後，他們步入了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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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婚一年後，兩人終於有了愛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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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年的三月，文宇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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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愛的夫妻擁有了孩子，一切看起來是這麼的美好──不過正是嬰兒的出生毀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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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出生後又過了一小時，三隻中級喰夢魔出現在那間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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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有二十五個人的精神遭到喰夢獸的侵蝕，其中六個人受到不可逆的精神傷害，包括了接生文宇的那位醫生，而父母與嬰兒文宇則在架構師的救援下很幸運地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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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四歲那年，因為托兒所放假，所以父親帶著他到自己在公司的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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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他第一進入母親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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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稀記得有幾個樣貌和善的叔叔、阿姨們，圍繞在怕生的他身邊給塞點心給他吃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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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脖子上掛著辦公室名牌的女人雙眼突然變得無神，下一秒便跌倒在地，手中馬克杯裝的熱咖啡全灑在一位叔叔的皮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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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被燙得直跳腳，原本似乎想大聲斥責，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黑霧般的幻影便貫穿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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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雙眼慢慢失焦，最後整個人臉朝下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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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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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身後，也就是辦公室的另一頭。一球巨大的黑影出現在那裡，樣子有如被身體由內而外被穿出數千根銳利釘刺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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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襲的喰夢獸尖聲哭嚎，雖然沒人聽見聲音，但所有人的大腦卻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千刀萬剮般的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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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頭怪物一邊揮舞著兩隻如刃的觸手，一邊襲捲整間辦公室，所有員工開始驚慌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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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辨公室中對外開放的門只有一扇，而那扇門又被擋在喰夢獸的身後，所以唯一能逃跑的出口只剩下辦公室盡頭的大片落地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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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辦公室位於三樓，落地窗邊也沒有任何能夠垂降的設備，但是員工們為了保命，幾乎全都拿起椅子等物體砸破落地窗往下跳，玻璃碎片落得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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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幾片碎玻璃劃破男孩的身體，血滴從傷口噴出。在有著幾公尺高形體的怪物面前，恐懼遠遠凌駕於所有的感官之上。他感覺不到絲毫疼痛，身體也逐漸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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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的他只能呆坐在地上，任由鮮血、眼淚與鼻涕染深辦公室內的絨毛地毯，麻木看著怪物緩緩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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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記得後來是如何結束的，只知道在那次的事故中，總共有十五位員工因為從三樓跳下而受了各種輕重傷，還有兩位駐廠的架構師因為與上級喰夢獸──代號「髭切」交戰而殉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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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那次意外中，文宇是架構師在現場尋獲的唯一一位精神仍然正常的生還者，隨後他們趕緊聯絡他的母親將他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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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後，他發現父親沒有回來。詢問母親後，才從她口中得知父親受了重傷，人還在醫院內，可能短期間出不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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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父親也是打破窗戶往外跳的員工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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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的男人並沒有要救文宇的打算，但是小時候的文宇沒想這麼多。他只覺得父親很可憐，是因為被嚇壞了才會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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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每一年，他的身邊幾乎或多或少都會有十幾二十起由喰夢獸所引發的慘案，而他的父母也在這一連串的事件發生後，逐漸認清了一件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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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文宇擁有著特別容易吸引喰夢獸的怪異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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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察覺到了這件事後，父母看待他的眼光不一樣了。他們越來越害怕，對文宇也越來越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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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文宇不再是他們眼中的寶貝兒子，而成為了地獄派來毀滅他們人生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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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沒有把文宇送去架構師協會，讓他們幫他做詳細的檢查，因為他們擔心兒子體質的曝光會影響公司的名譽，進而影響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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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之相反，他們請人在自家的豪宅內設計了一間生活功能完善的密室，不只把文宇跟他們的生活分開，也減少了他在外頭吸引喰夢獸的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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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段時間，喰夢獸不再出現在這家人身邊；不過也從六歲開始，文宇就再也沒見過父母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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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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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反鎖在那間密室的整整九年中，想盡方法都見不到父母的他在覺得孤獨時只能乾瞪著天花板，等待睡意凌駕於恐懼的時刻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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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年過去，男孩長大成了少年。雖然他開始對人生感到厭惡，但還是始終對於父母抱持著一絲希望，覺得他們最後肯定會良心發現，而他也能再度回到父母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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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率先到來的卻是在他十五歲時發生的縱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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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密室的通風口先是傳出怪味，接著黑煙飄了進來，整個密室也越來越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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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天花板上的大聲鳴叫的警鈴與將他淋成落湯雞的灑水裝置，文宇知道家裡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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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瘋狂拍打那扇僕人平常用來送餐給他的鐵門，大聲哭喊著父母，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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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越來越濃，氧氣越來越稀薄，世界彷彿離他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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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將昏迷之際，密室的大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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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見父親與母親站在門外，背後是一片火海。他的耳朵已經分辨不出聲音了，沒辦法理解父母說出口的話，只看到他們冷眼看著倒在地上的自己，然後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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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場火災正是他們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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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痛苦狠狠衝撞著他脆弱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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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能闔上的雙眼不再顫動，爬上手臂的火舌在他身上紋下永遠的烙印，見證林文宇這個人以及整間密室被背叛之火吞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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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文宇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只是臉上戴著氧氣罩，手臂上還多了幾條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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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士見他醒了，連忙去找醫生過來。沒過多久醫生就快步走入病房，開始向文宇敘述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以及那場火災的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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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母親與傭人沒能來得即逃出火場，三人被燒死在房子內。搜救隊找到他們時，三人的身體已經燒得焦黑，倒在通往玄關的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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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宇自己則是在主要走廊的側邊的小房間被發現。雖然身體也被煙燻得烏黑，但是身上並沒有太嚴重的外傷，肺部功能也奇蹟似的沒受到多大的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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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他有些困惑，因為光是這幾點就與他的認知背道而馳，但他也沒有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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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拍拍呆望著雙手的文宇，對他說道「節哀順變」，他卻沒有太大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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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覺得自己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消失了，而他也很清楚成因並不是父母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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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向他道別後，醫生走出病房，這次換警察走了進來。他們向文宇詢問失火當天的詳情，因為警察們在現場找到了有力的證據，不排除是有人蓄意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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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文宇之外，沒有人知道那場火災的真相，但他還是沒有把父母想殺掉他的事說出來，只是反覆地唸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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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什麼都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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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們見他什麼都答不上來，認為他是因為打擊太大而精神受創，於是安排了他去精神科進行檢查，卻什麼異常都沒有檢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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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他真的不知道，警察也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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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整個案件以「懸案」了結；因為在文宇住院的那幾天剛好過了他的十六歲生日。因為父母沒有留下任何遺囑，所以他自然也繼承了父母的大筆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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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後，文宇買了一棟公寓中的小套房，開始整天窩在裡面，靠著那筆遺產叫外賣與打電玩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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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人眼中，他可能就像是個啃遺產的死宅男，整天不務正業，也不知道人生的意義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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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他卻覺得自己早在醫院醒來那天就成為了世界上唯一一位看透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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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與人之間，根本不存在著「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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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行為──包括母親對新生兒的細心呵護、孩子對家長的孝順、醫生不收錢行醫救人──都只是為了滿足他們的個人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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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虛假的「愛」充斥在世界各處，人們只不過相信了他們渴望去相信的事物。但也是因為這個瞞天大謊，這個社會才得以繼續運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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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他來說，活在世界上的人類們，就是一群蠢姝ょ偤鍚嶇偤鏄熻硦鐨＿＿勮崏鑾撹泲緋曟墍＿鍓典綔錛＿＿岃珛鍕挎湭綞撳悓鎰忎換鎰忚綁杓都是好人，而社會正是因為人與人之間的互相扶持，才會持續進步，達到現在的科技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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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宇的腦袋突然一陣抽痛，但是他並不在意，甚至沒有發現他的思想逐漸前後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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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他打從內心感謝他的父母。如果沒有他們的努力耕耘，他也不可能衣食無虞地活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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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不讓父親失望，他也得要好好努力、孝順他們才行，就像今天一樣，偶爾去遠一點的地方為他們跑腿拿東西應該也算是盡孝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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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烈的倦意如同滔天巨浪來襲。他的意識逐漸沉淪，沒入深不見底的汪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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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想睡、好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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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來得及靠邊停車，文宇就整個人倒在駕駛座上，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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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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