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quila 龍舌蘭 - Hot Toddy

「歡迎下次再來！」

Kris熱情地歡送下午茶時段的最後一枱客人，然後埋手準備晚餐。

雖然這家店的營業時間開至深夜，但只要位處商業區，便不想放過鬧市中的上班族，反正平日睡到中午後，能去的地方只有酒吧，就特別增設午餐及下午茶。

店員在六點後才出現，這段時間就只有Kris一個在店裏忙東忙西。

窗邊座位上的暖陽漸漸消退，被藍色的暮色所替換。Kris為酒吧調整到一種溫暖的黃色燈光，恰好將那沉鬱的藍色調蓋過。

大概⋯⋯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吧。

記得那天烽神色凝重，似乎接了一通重要電話，甚至忘記了道別，匆匆離開後，就沒有出現過。

不過這也很稀鬆平常吧。

自從開業以來，很多客人都會一直連續幾天光顧，聊得像朋友一樣，突然有天便不來，然後又有新的客人走進來，周而復始，不足為奇。

與烽的關係⋯⋯也不過是店主和客人而已。應該將更多的心思投入到宣傳推廣上，而不是在無謂的嘆息中浪費時間⋯⋯

Kris沮喪地嘆氣，在微涼的十一月，調一杯Hot Toddy，刻意將蜂蜜的份量加重，喝上一口，甜美的味道幾乎掩蓋了威士忌的苦澀，像是檸蜜一樣，而且是烽喜歡的口味⋯⋯

此刻門鈴響起。

他滿懷期待地望向門口，卻又顯露出失望的神情。

「怎樣了？不想看到我嗎？」

一身中性打扮的嬌小男滿心歡喜地走進，看到迎接他的卻是一張黑臉，便委屈地抱怨。

「你來幹嗎？」

Kris雙手環抱在胸前，再怎麼說他才是應該不滿的一方。

「我是來找我的男友！這不是最合理不過嗎？」

那人從後抱過來，Kris極速推開，臉上盡是厭惡的神態。

「誰是你的男友？別踫手踫腳！」

「⋯⋯別生氣好嗎？我已經解釋過⋯⋯那只是一時衝動！之前我和誰玩你都沒意見，為什麼阿軒就不行？！」

Kris只能冷笑一聲，然後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凝視著眼前這個無賴。

小狄這渣男，靠著一張純情的臉，卻背著他吃盡身邊的朋友，現在還厚著面皮跑到這裡！早該在幾年前，撞破他開多人派對時就斷得一乾二淨！

該死的心軟才拖到現在還給他牽著鼻走。

「小狄⋯⋯首先我可沒說過你跟誰都可以！」

都已經釐清無數次，對方卻當耳邊風。

「你不是接受這種開放關係嗎？」

「我什麼時候答應過？！是你一廂情願！」

「Kris⋯⋯你知道自己有多忙嗎？我真的很怕寂寞⋯⋯」

「所以明知道阿軒是我酒吧裏的拍擋⋯⋯還去招惹他？」

「是他先主動的！我當初也有拒絕⋯⋯只是一時心軟，最後失守了⋯⋯」小狄哭著臉，擺出無辜的眼神。

「嘿⋯⋯說得像家常便飯一樣。」

「那我答應你以後就算找誰也不會招惹他！」

Kris無奈地搖動，將菜單遞到小狄面前：「這位客人，你要招惹誰已經跟我無關，如果你不想點餐，就請你出去。」

小狄扁著嘴，眼角滲出淚光，他乖乖地坐下，然後點了個晚餐，Kris收起餐牌，回廚房忙碌，再沒趕他離開。

小狄喝著酒，心裏暗想，別心急，別把事情搞砸便行。當Kris生氣的時候，只要一切順著他的意願，等他下氣後，再趕緊貼上去，纏好幾天，便會恢復原狀。

Kris離遠盯了他一眼，早就看穿他的小動作，心想這次絕對不會讓他得逞。就因為這八年沒好好斷掉，這傢伙才變本加厲，擅自消失了半年，最後連阿軒這拍擋（直男）也突然跑來向自己跪下懺悔⋯⋯

反正舊的關係結束，新的期望也隨著落空，現在也沒有什麼剩餘了。

準備著餐具，不自覺地苦笑時，酒吧的大門推開，一直熟悉的面孔又再次出現。

「⋯⋯好久不見。」

「⋯⋯烽？！」

Kris雀躍得提高聲調，心裏萬分感激著上天的眷顧，前一秒的死臉瞬間化為喜悅的笑顏。然後蹦跳到吧枱前，從架上挑個漂亮的杯子，先為這汗背流離的人送上冰水。

「最近工作很忙什麼？」

「也不算⋯⋯」

「那不會是找到比這裡更好的酒吧吧！」

Kris開著玩笑，同時也想探聽烽為何久久沒出現。

「是這樣的⋯⋯」

「嗯？」

「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前度⋯⋯」

「那個⋯⋯初戀？」

「⋯⋯對⋯⋯我們復合了！」

Kris的笑容秒間僵化，剛拿起的調酒器，也差點從手中滑落。

「復⋯⋯復合？」

「嗯！」

「⋯⋯他不是結婚了嗎？！」

「對！但⋯⋯現在我跟他們兩夫婦⋯⋯一起了！」

Kris的腦袋瞬間停頓，回個神，再三確認：「你們⋯⋯一起了⋯⋯？」

「嗯⋯⋯雖然一時間難以接受⋯⋯但只要是子唯的意願⋯⋯我也⋯⋯」

「等等！⋯⋯他太太⋯⋯也接受了？！」

「雖然她是第三者⋯⋯但這段時間我們相處不錯，我覺得她也喜歡我！Kris！我也有跟他們說起你！之後我們打算一起來，到時我再介紹給你認識！」

烽面露幸福的笑容，期待著這位店主朋友的祝福。

「那⋯⋯很好⋯⋯你們來到⋯⋯會送你優惠⋯⋯」

Kris結結巴巴地回應，感覺握著酒杯的手快失去力氣。

「Hello！你叫烽對吧！」

他們的視線同時轉向小狄，他坐到烽的身旁，帶著不懷好意的微笑，然後自我介紹：「我是Kris的男友小狄！」

「喂！」

從未想過小狄會這樣介紹自己，這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意故意逗弄他。Kris差點失控，他稍微整理一下思緒，淡定地說著：「小狄，拜託你別在客人面前亂說話！」

「噢⋯⋯似乎沒人知道我的存在⋯⋯」

小狄盯向烽那邊，只見他愣住了，表情帶點困惑，要是沒看錯的話，甚至還帶有一絲醋意。

烽斷斷續續地說：「你是⋯⋯Kris的男友？！沒可能⋯⋯他是單身的吧⋯⋯」

這反應更激起小狄的興致，大力拍打著Kris，繼續調侃道：「你真過份！就算各自搵食，也別裝獨身！烽你也只能跟他玩玩，千萬不要認真哦！」

「不！我跟Kris⋯⋯不是這種關係！更何況我已經有伴侶了！」

被對方這樣明確否定，Kris望向別方，緊閉著嘴，心情已經沉降至底。

「別緊張！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我最近也有跟夫婦同床的經驗！這種關係其實很普遍！」小狄盡顯善人意的一面，繼續興致勃勃地聊起自己的經驗。

烽似乎舒一口氣，看到比自己玩得更荒的人就在面前，感覺自己尚算正常。

「本來我對這種關係還些芥蒂⋯⋯但你這樣說⋯⋯」

「只要覺得幸福就夠了，何必在乎他人的目光？那是你的初戀吧，真令人羨慕！可我沒那麼幸運，總是被人無視！」小狄瞥了一眼Kris那方，像在故意氣他。

Kris狠狠瞪回去，臉已經灰白一片，像快要壓不住氣，聲線變得更沉。

「都說我們已經分手了⋯⋯你今天是來找碴嗎？」

小狄沒有留手，靠近他的耳邊，笑著輕說：「那傢伙只是一般貨色，吃不到也不用可惜吧，你不是還有我嗎？」

這話像針直刺到痛處，Kris失態地丟掉圍巾，丟下一切，迅速衝出大門。

站在吧檯的另一邊，正在忙著工作的調酒師Ben，全程看在眼裡，只能感嘆小狄每次都總能成功崩毀Kris的理智。

「Kris！」

烽想也沒想，趕忙衝上前，緊緊捉住他的手不放。

「你幹什麼？！」

「⋯⋯發生什麼事了？是我們⋯⋯說錯話了？」

「沒這回事！⋯⋯快放手！」

Kris想扯開那緊握不放的手，反正已經丟盡臉，不再在乎所謂的風度。

「不！⋯⋯別走⋯⋯好嗎？」

一副難捨難離的態度，看著令人覺得噁心，Kris顯得比平常更為冷淡：「你是要我繼續站著聽你炫耀嗎？」

「不！⋯⋯那我⋯⋯我們轉話題吧！我還未喝你的酒⋯⋯怎可以這樣離開？⋯⋯」

烽從沒見過Kris如此決絕，也只能想到笨拙的藉口把他留住。

「找Ben吧！他調的酒比我還好！」

「不！⋯⋯你的不一樣！」

「一個多月不見，都忘了你的口味，找別人吧！」

Kris掙脫了烽，衝出了酒吧，這才有機會喘息。

真的很難看死了，還要在眾多客人面前⋯⋯

他拭去額頭的汗珠，走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下一包香煙。

已經半年沒吸了，反正現在也不想回去⋯⋯

站在後巷，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直到整包都抽完，已快到酒吧的休息時間。

⋯⋯是時候回去收拾了。

Kris回到酒吧，除了Ben，已經再沒其他客人。

Ben看到他回來，走過去，憂心地問：「沒事嘛！」

「⋯⋯小狄已經離開了？」

「我在半小時前趕他離開了。」

「幹得好。」

「還有烽他⋯⋯」Ben稍微觀察了一下Kris的反應，才敢繼續說下去：「他本來也想跟小狄一起賴著，也給我趕走了。」

「下次也照樣做吧！」

Kris整理好自己的圍巾，開始清理地上的雜物，看到烽之前所坐的位置，留下了一杯喝剩一半的啤酒。

Ben望過去，只見對方把酒杯盯得很緊。

「那傢伙說只想喝你調的酒，所以點了啤酒⋯⋯」

Kris輕輕敲了敲Ben的頭。

「話太多了！」

然後拾起那喝剩的酒，將它和其他的剩酒一起倒進了洗滌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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