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先生。」單調的嗓音，固定的台詞，固定的女人，在固定的時間準時出現在病房門外，分秒不差。4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SoOWga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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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自動向左右滑開。女人如同侍從般交疊雙手，微微低頭向病人行禮，接著走入房內。4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xF3fH9Gu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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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身後是若干台外型平滑的小型醫療機器人。它們如一列小小的車隊，靜靜地跟隨在它身後。掛著血袋的小車平穩地駛過桌邊，低垂著的點滴管口擦過了一旁小桌上，放在透明花瓶裡的假花花瓣。那不織布製成的虛假生命輕輕搖擺，此刻卻是這間房內看起來最有靈魂的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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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自動向左右滑開。女人如同侍從般交疊雙手，微微低頭向病人行禮，接著走入房內。4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xF3fH9Gu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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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身後是若干台外型平滑的小型醫療機器人。它們如一列小小的車隊，靜靜地跟隨在它身後。掛著血袋的小車平穩地駛過桌邊，低垂著的點滴管口擦過了一旁小桌上，放在透明花瓶裡的假花花瓣。那不織布製成的虛假生命輕輕搖擺，此刻卻是這間房內看起來最有靈魂的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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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太陽依舊耀眼，您一定會好起來的。」它說，輕柔彈指，彷彿怕吵醒病人，哪怕他已經再也不會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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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美的窗簾隨著它的指令自動拉開。燦爛刺眼的陽光灑入了房間，落在了它毫無知覺的仿生肌膚上。床上的人沒有反應，只是靜靜地躺著，甚至連有沒有聽見它的話都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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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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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百多年前，畏懼著死亡的本能迫使著他以顫抖的字跡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誰也沒想到這位建立了自己的商業帝國、一句話就能輕易左右政治的老人，會把他那重量級的人生如此輕易地託付在一張輕薄的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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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的身上接滿了各式的管線與生命維持器。他的腦部還在運作，心臟仍在跳動，但是身體卻無法負擔他的精力，所以只能靠著頭部的思維讀取裝置存活在網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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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醜陋，卻仍然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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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活著」嗎？有時候，這種想法會被讀取進女人的迴路，但是在那號稱「擁有能解決病人狀況的所有知識」的代碼之海中，卻沒有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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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機械人開始清潔起他的身體，女人則在為他安上新鮮的血袋後，平靜地盯著儀器上的生命數據，就如同醫院的負責人所說的，「耐心且充滿善意地關心病人的健康」。到目前為止，它都遵照著製作者給予的指令，重複著在今日之前那六萬兩千零五十天一樣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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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由麥式企業所研發的自律型仿生機械人。」走廊上，一位男子的聲音傳入房中。他是這座人工智慧醫院的研究員之一，現在正在向來訪的客戶介紹並院內的設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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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我們又叫這裡『頭等艙』。」那人半開玩笑地說，「這裡提供了本院最好的設備與照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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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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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還沒說完，小女孩就興沖沖地跑進了房中。女人轉過頭，盯著這個小傢伙，頃刻便運算出了這時應該表現展現出「驚訝」的面部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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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僵硬地轉動不常用的關節，將自己調整到與女孩平視的高度，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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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女孩盯著它雙眼中，那宛如打磨過後的寶石、散發出璀璨光芒的美麗快門猛瞧，接著試探性地拉了拉她裙前的紅色蝴蝶結。研究員身旁的男人，大概是小女孩的父親，一臉尷尬地想將女孩牽回去，並向著女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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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調皮的小女孩可沒這麼容易妥協。她緊抓著纏繞在女人右手上的紗布，另一隻手則被正在不停道歉的父親死死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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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扯的過程中，紗布鬆開了。仿生皮膚底下的金屬插口露了出來，嚇了父親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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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頭部的電腦開始運算起男人受驚的原因，並打算安撫，卻讓對方更加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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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研究員見狀，趕緊打圓場：「它是所有自律型仿生機械人的母親，是第一個被製造出來的實驗體。雖然型號老舊，但是運作穩定，工作效率高，於是就被我們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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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清誤會，並等到研究員介紹完女人的機能後，男人好不容易才抓到可以拖著女兒離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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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出房門前，女孩回頭問道。「大姐姐，妳有出去玩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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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玩？」女人重複了一次女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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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出去玩！」女孩又說了一次。她指向窗外。女人眼中的鏡頭隨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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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是一片綠地。有些人類孩童駕駛著輕便的載具，在綠地上追逐嬉戲。有些人類成體走在綠地上，似乎在說著什麼，但是它聽不見這麼遠之外的聲音，所以無法辨識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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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單純地躺在綠地上大樹的樹蔭下，跟旁邊的人愉快地交談。它還看見了一個人類孩童在草地上奔跑，手中拉著一條細到幾乎看不見的繩子，在離地十公尺的高度則有一個圖案隨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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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就是要出去玩啊！」小女孩聒噪地補充道。接著，他的父親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該離開了，她才吐了吐舌頭。「大姐姐，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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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離開了，但女人卻愣在原地。嗶嘰。似乎有什麼改變了。它不清楚是過熱造成的短路，還是電力不足產生的當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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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離開的研究員查覺到它的異狀，於是向女人發佈指令。「一號，回到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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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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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研究員走後，它卻遲遲沒有離開窗前。它只是盯著窗外的豔陽，以及在綠地上的人們。它的瞳孔自動聚焦在路人的面部表情上。那是笑容，是紀錄在資料庫中的基本情緒，它卻從未使用過這種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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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雖然房內沒有人，但卻它開了口，斷斷續續說出了沒有被寫入系統內的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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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似乎是說給它、不，她，自己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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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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