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解之世 - 醫院

昏暗的客廳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光線打在坐在懶人椅上的男孩，對方正敲打著桌上的筆電。

這是一間兩房一廳的公寓，雖然空間不大但對他們兩人來說非常足夠了。

他拿著一盤甜點坐到男孩的身邊。

見來人是誰後，男孩對著自己笑了下，便依靠在他肩上。

這懷念的感覺是什麼，他問著自己。

『……好吃。』

他在想著的同時，手已經送了一塊綠豆糕到男孩嘴裡。

原來是綠豆糕。他也吃了一口。

好甜。

他把剩下的綠豆糕都讓給男孩。

這段時間他們只是互相依偎著，享受著安靜的時光。

直到他開口：『對不起，我讓你遇見這樣的事。』

男孩楞了一下，幾秒後搖了搖頭，縮在他的懷裡。

他抱著縮起來的男孩，這段時間讓他受委屈了。

『你可以相信我嗎？』

他知道現在說這些都像是求著對方，哪怕只有一點點的信任。

男孩點了點頭，抬頭向上伸了一點。

綠豆糕很甜，但男孩口中的糕點卻是恰當好處。

「司馬榮光，你是要睡到幾點？」

睜開眼睛，睡眼惺忪看著站在床邊雙手交叉看著自己的邇霖，對方挑眉看著自己，身上還有幾隻貓咪踩踏著自己。

「你！怎麼把牠們放出來了！」意識到家中的貓咪正在自己的房間亂竄著，司馬榮光不顧身上還有貓，整個人坐了起來。

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跌到一旁的貓咪們抱怨般的喵叫著。

「還不是因為你太晚起他們餓到受不了叫我來開門，一開門他們全都跑來你房間了。」

什麼時候你跟他們的感情這麼好了？

「大概是從我會威脅他們主人交出好料的時候開始的吧。」

無視對方說了什麼，司馬榮光起身準備食物給這些餓到開始咬桌腳的貓咪們。

醫院專屬的消毒水味被人潮沖散，一走進大廳便能看見取用大片落地窗的空間就算不開燈也非常明亮，大廳中央的鋼琴沒有人在彈奏卻有著輕柔的古典樂撥放著。

司馬榮光坐在等待區。

今天雖然是平常日，但在動物醫院還是蠻多人在等待。

慈物醫院是位於中部的大型動物醫院，不單只有醫治貓狗，他還有看見蟒蛇和蜥蜴，因為動物種類很多，所以聘請許多專科醫生，看著掛在等待區的電子班表醫生旁邊還有數字在跳動。

放在腳邊的外出籠沒有動靜，煤炭正在裡面睡覺。

早上邇霖跟黑貓講幾句話後，煤炭就乖乖地進到外出籠裡，他在旁邊看著總感覺有點像訓獸師。

邇霖來到他們這裡後，煤炭比以往更加黏人。

一開始救到牠的時候三天兩頭跑醫院，那時煤炭很會對著人家的寵物哈氣。

這也得感謝邇霖阿……邇霖來到身邊真的給他好多東西，只是對方好像都不知道。

救救我

忽然一個沉重且無力的聲音出現，司馬榮光一驚抬頭望去，只見一隻黃金獵犬坐在自己的前方，吐著舌頭喘氣。

「剛剛是你在說話嗎？」說完，司馬榮光自己無奈的笑了笑。

怎麼可能阿。

黃金獵犬側著頭看了看他，然後用鼻子碰了碰司馬榮光放在腳上的手，便起身往旁側走去。

「這是要我過去嗎？」

看著電子板的號碼，還要幾個人才輪到他們。

司馬榮光起身往大狗走掉的方向過去。

大狗帶著牠彎過幾個走道。

「這間醫院真很大間耶！你有這麼覺得嗎？」看著眼前的狗，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汪──

狗狗回應著司馬榮光，他這才發現哪裡不對勁。

黃金獵犬是鬼魂。

啊──！還以為可以順利一個月的！

拜託怎麼又找上我了啦！

敖嗚……

大概是聽見對方的心聲，黃金獵犬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發出悲鳴。

「好啦、好啦！我會幫你的啦！」

「同學，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個聲音打斷司馬榮光，他回過頭看去，對方穿著醫生白袍，是醫院的人。對方柔和的笑容上帶出嘴邊一條條皺紋，這樣的笑容讓不少家屬放心。

還有顯眼的小鬍子，鼻樑上的無框眼鏡讓他整體看起來更加隨和。

司馬榮光看過他，那是在醫院大廳的照片，這個醫院的院長──鄔立凱。

「啊……抱歉，原本要找廁所的，但我有點迷路了。」他不確定院長有沒有聽見他自言自語，隨口編了一個電視經常出現的藉口。

「看來本院的標記還不夠詳細啊！」鄔立凱笑著，給他指引了道路：「你走反了，再走過去就是本院的手術房，往另一個方向才是大廳，廁所在那邊。」

跟對方道謝後，他趕緊往回走，而黃金獵犬則在他一旁，感覺有點急燥的發出低鳴。

「現在沒辦法過去啊……。」司馬榮光小聲地跟腳邊的狗說。

而黃金獵卻則不滿地叫了聲，跑到前方，在一個轉角處停下來回頭看著他。

「是要我走其他的路嗎……」

無奈之下，司馬榮光只好跟上去。

***

蒼蠅在乾涸的傷口上盤旋，發出惱人的嗡嗡聲響，一隻兩隻停留在傷口吸允一點點的營養。

周遭的垃圾堆積混雜著空罐、塑膠袋還有壞掉的電器，還有著被包起來的垃圾袋，有一些已經被老鼠咬了一個破洞，露出裏頭的湯湯水水，整個空間透露著一股腐敗的味道。

堆疊在一旁的紙箱有的被拆開、壓扁，綁成一束，疊放在垃圾堆的旁邊，觸碰地面的那一處殘留著一塊污漬，還有著一塊紅色肉塊沾黏在上面。

坐倒在地靠在垃圾牆邊的老人眼球垂釣在臉頰上，臉上的坑坑巴巴流出暗褐色的血水，雙手早已垂在兩側。

老人的身體開了個大洞，內臟全都從洞口跑了出來攤在地面上，內臟攪和在一起再加上大量出血，非得要仔細看才能知道是什麼東西。

「呼──」從口中呼出的氣話為白煙縷縷升空，男人坐在垃圾堆上，如同眺望著風景般看著坐倒在地的屍體，舔了舔嘴角，回味著味道。

「……那賤人的孩子！」同時也想起他為什麼會逃到這邊，氣憤的往牆上拍去，留下一個血手印。

在數小時前，留柏彰逃到這個區域。不像是因為意外而在附近徘徊的鬼魂，他清楚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而就在他前往仇人處所的路上，他遇見自稱是鬼差的人，那感覺以及臉，分明是那賤人的孩子。

對方自稱為鬼差也不假，雙手武器二話不說直接往他身上劈，一時不察，直接被畫出兩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鬼怎麼會被砍傷？他震驚之下才相信對方的身分。

身負重傷的他好不容易擺脫對方的攻擊，跟隨直覺來到最舒適的地方，沒想到竟是個被垃圾堆滿的房子，不過這裡聚陰，又無比雜亂，鮮少人在此活動，陽氣過少，非常適合他現在的狀況──養傷。

雖然變成這副模樣一開始處處受到限制，不過卻也發現自己的力量比身為人時要來的強大。

尤其是在吃食其他靈體後，他感受到力量增加，不過他既然要增強自己的能力，那過程也得讓他覺得開心。

而生前他最開心的事情就是……

痛苦，他喜歡看別人痛苦，越是猙獰的臉他越是喜歡。

在他回憶這兩個月的事情，沒過多久有個步履蹣跚的老人走進來，手中拖著一束紙箱。

老人骨瘦如柴，明顯營養不良，唯有個凸出的肚子。

看不見坐在角落的留柏彰，老人將手中的紙箱靠在一旁，自己坐在地上，翻找著今天帶回來的東西有沒有能夠食用的。

留柏彰露出笑容，或許還沒死的也能吃？

枯瘦的老人靈魂沒有以往他吃過的靈魂好，不過也讓他恢復了一些力量，不像一開始那種虛脫的感覺。

他在被打傷後好不容易脫逃的路上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

他知道下一步要去哪裡了。

***

咚咚……咚咚……

跟醫院大廳人來人往吵雜的聲音相反，司馬榮光跟著黃金獵犬來到了醫院地下室的樓梯口，無人的樓梯往下延伸，深不見底，走在樓梯上還能清楚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昏暗的白色電燈一閃一閃，一切陰森森的感覺還是讓司馬榮光非常不適應。

跟著大狗往下走去，也提了提稍重的手臂。

「喵……」手中的提籠發出了聲音，著實嚇了司馬榮光一大跳。

煤炭醒來了，也發現自家主人正身陷一處令人不安的地方。

「沒事、沒事，我們還在醫院……。」像是安慰著煤炭的話語也像是安慰自己一樣。

汪！

大狗的聲音再次出現，祂停在下一層樓的樓梯平台，那裏的牆上有一扇小鐵門，底部還有通風孔，大小看起來像是學校鐵櫃的尺寸。

大狗看向鐵門，靠近蹭了一下然後消失。

「看來就是這裡了呢……」看著大狗消失的位置，又看了看唯一的鐵門，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司馬榮光走過去因為手中還有提籠，想要用單手打開鐵門，然而鐵門卻緊緊的關著。

怎麼回事？馬上給我打開啊！這個鐵門還能鎖的嗎？

滴答……

一個清晰的滴水聲響起。司馬榮光停下動作，仔細聽著，卻沒再聽見什麼聲音。

「錯覺吧……」

人果然在極度緊繃的狀態就會聽見奇怪的聲音。

看著沒有鑰匙孔的鐵門是卡榫式的，照理說只要輕輕扳開就能打開的。

司馬榮光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將手中的籠子放在地上，往通風孔看去。

慘白的手垂釣著。

滴答……

血順著手指的方向流下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

憑空出現的水滴，讓司馬榮光往天花板看去。

一雙白色瞳孔死死盯著自己。

「幹！」跌坐在地的司馬榮光手腳並用往後退了好幾步。

黏在天花板上的祂，身上的衣服殘破不堪，不管原本的衣服是什麼顏色，現在都已經被血染成深色的污漬，裸露在外的四肢被反折180度產生不協調感，還有一塊塊的烏青。

紅色液體從裂開的嘴流過紫黑色的下巴，再隨著集結成塊的頭髮再次滴到司馬榮光的臉上。

電燈瞬間熄滅。

綠色的緊急出口燈亮起，為空間染上詭異的氣氛。

喀喀——咚——

祂動了下，從天花板掉下來，歪著頭看往司馬榮光的方向，乾裂的嘴裂到耳邊發出咯咯的聲音。

喀喀──

四肢不協調的扭曲後快速往司馬榮光衝過來。

驚恐地看著移動速度極快的女鬼，他爬不起來，也叫不出聲，就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他的嘴，只能手腳並用往後挪動。

但比起女鬼的速度他的移動根本沒有用，女鬼的臉即在眼前……

汪！

原本消失的大狗再次出現。

女鬼愣住往一旁看去，最後追隨著聲音的方向爬了過去。

看著女鬼離開最後消失在黑暗中，司馬榮光鬆了一口氣，電燈因為女鬼的離開再次一閃一閃的打開，空間瞬間大亮。

喀拉。

他聽見鐵門被打開的聲音。

還沒從女鬼的驚嚇中恢復，就有龐然大物從鐵櫃掉出來。

「幹！幹！幹──」

他無法承受兩次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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