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誘之》 - 肆、掠影（2）前塵未往矣

　　眼下這情況，趙清雪還是第一次遇到。

　　稍早時，她在雪地鑿冰解任務，被人多次用暗器打斷，起初她還以為是誤傷，默默挪動位置到少人的角落，第二支暗器卻又從某處飛出，一而再、再而三，她才隱隱有些慍色。

　　就算是朋友間玩鬧，影響到他人，總該有句道歉吧？當她終於回頭一探究竟，對方卻搶先她開了口。

　　【當前】萌丸：真巧，這不是我們的前幫友嗎？被瀟神丟包啦？

　　趙清雪只覺這ID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但聽對方話裡毫不掩飾的敵意，確定了是刻意找碴，甚至還帶著幫手。

　　【當前】鳳梨頭上三根毛：攀了大佬就比以前更跩，連前幫友打招呼都不理？瀟神知道妳借他的臉這麼囂張嗎？

　　大概是因為這個ID很奇怪，如果看過應該會有點印象，但趙清雪確定沒有，於是更困惑了。

　　自從退出待得最久的幫會「弱水三千」後，她輾轉換了好幾個休閒幫會，一旦有人表明是為了她轉來的，她便馬上另尋下家，光是這一月內待過的幫會就有三個，都沒來得及和誰們打成一片，怎麼就有人跟她裝起熟來了？

　　不過，自己被刁難倒無所謂，現在對方開口閉口都帶上顧瀟名諱，那趙清雪就不能忍了。

　　想起那天晚上顧瀟和李詩倩雙方砲火全開的樣子，她抖了抖……誤會也不知算不算解釋清楚了，怎麼能再給顧瀟添事。

　　江湖事，江湖了。她決定單獨會會這兩位不知道是哪個前幫會的「幫友」。

　　【當前】清歌入夢：你們認識我，但我認不得你們，不如請兩位自報家門。

　　【當前】鳳梨頭上三根毛：全服排名第二的幫會「落墨染紅塵」，不可能沒聽過吧？

　　趙清雪當然聽過。「落墨染紅塵」是開服以來就建立的PVP幫會，在她前陣子暫時退坑前還只排全服第五，現在竟只在一幫之下了，不簡單。

　　可她從來沒待過這個幫。

　　【當前】萌丸：草木無生那背骨仔整天追著妳跑，妳難道不知道「弱水三千」和「落墨染紅塵」前兩天合幫了？

　　她還真不知道。趙清雪暗自吐槽，這麼新的消息，她一個退幫許久的「前」幫眾也得第一時間知道？不過她總算清楚這兩人的來歷了。

　　【當前】清歌入夢：你們是原本「弱水三千」的人？

　　【當前】萌丸：沒錯。妳走了之後，我接替了妳的職位，收拾妳留下的爛攤子。不過也好。那些被妳帶走的人現在肯定後悔死了！

　　「弱水三千」大多數幫眾本就是休閒玩家，適逢幫會轉型，無法適應的人自然會主動離開，挖牆角這鍋也能算到她頭上？

　　顧瀟就是在這時傳來訊息的，趙清雪讓他稍等五分鐘，看到他說好，眼神瞬間轉為凌厲。

　　五分鐘，夠她好好教訓他們一頓了。

　　【當前】清歌入夢：他們後不後悔我不知道，至少我不。還是恭喜你們轉型成功。

　　萌丸聽不出她話裡的諷刺，還洋洋得意：「哈，幫主已經給過妳機會，現在妳就算是求我們收妳也沒門！」

　　自趙清雪回坑以來，說她辜負幫主君不見栽培的批評不曾少過，奇怪的是君不見本人從來不親上火線解釋，草木無生又總說是君不見要他來挽回她的，搞得她好亂。

　　第一個待的幫會於她而言意義非凡，她一直不願針對謠言多說什麼，是怕壞了當初的純粹美好，可到今日被人找上門鬧這一齣，要說心裡沒有一點點怨氣，便是自欺欺人了。

　　趙清雪嘆了口氣，揪著對方語病，犀利地問：「妳說的是前『弱水三千』的幫主，還是『落墨染紅塵』的現幫主？」

　　準確來說，「弱水三千」是被併入的，君不見現在也只是聽人發號施令的角色，哪能有之前作為一幫之主的威風？

　　萌丸一時語塞，惱羞成怒地轉換了自由戰鬥模式，舉起劍朝她指去。還好趙清雪反應敏捷，拔起彎刀一擋，向側邊連翻了兩圈，直接進入隱身。

　　萌丸剛接觸PVP不久，看到對方在自己眼前消失，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對著空氣大罵：「妳別囂張！妳以為瀟神會給妳撐腰嗎？誰不知道你們只是逢場作戲？」

　　那一剎，趙清雪現身在萌丸背後，帶毒的刀鋒閃著銀光，連續重擊兩下，萌丸中毒跪地。再來，每每她要起身，趙清雪就又扔個普通技能過去，限制她行動。

　　要打擊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打敗他，而是讓他死不了，卻也無能反擊。

　　【當前】清歌入夢：我要囂張憑的也是自己的本事，與他人無關。

　　言迄，趙清雪準備收手離開。

　　見她想走，一旁待命的鳳梨頭上三根毛當即一把將手上扇子擲出，卻還沒碰到她，便擊中了路徑上憑空出現的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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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時，顧瀟發現俠侶專屬召喚技能「天涯與共」可以升級了。

　　一般發送傳送邀請後，對方在兩分鐘內回應，就能傳送到自己所在位置。技能升級後居然能選擇讓自己傳送到對方那。

　　顧瀟沒多想就點了下去，怎料過完圖，一把扇子猝不及防砸了上來。他反射性揚起一邊衣袖，幾枚飛刀朝相對方向掃去，發現那人沒有繼續攻擊才停了手。

　　只見扇子的主人拼命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的，而要他等五分鐘的某人就傻站在他身後，手裡握著彎刀，儼然是直到剛才都還在戰鬥狀態。

　　顧瀟懂了，若不是他正好擋下，那扇子原本要攻擊的對象，是清歌入夢。

　　他臉色一沉。「什麼情況？」

　　氣氛瞬間冷得可怕，直播間的觀眾也被他難得嚴肅的樣貌驚起，一個個都打起精神等著看戲。

　　趙清雪還愣著。她一看到視窗跳出來就馬上按了同意，也沒仔細看內容，怎麼她人沒過去，反而是顧瀟過來了？

　　沒想到顧瀟本人會出現，萌丸慶幸最後一刻出手的是鳳梨頭上三根毛，替她轉移了注意力。眼看做鑿冰任務的玩家循著動靜聚集了過來，剛才的對話內容怕是很快就會傳到大神耳裡，她趕緊偷偷切回和平模式。

　　至少沒人看到是誰先動手的，還有轉圜餘地。

　　眾所皆知，顧瀟雖行事高調、作風大膽，卻不曾干涉其他玩家間的私事，尤其直播時更是不容一點差錯。

　　但有了上回明玉事件為例，再沒人能摸透這尊大神的想法，就像現在，顧瀟竟在還不斷有人湧入的直播間裡發話了：「有沒有在場的人來給我說個事情經過？我抱你上麥，一個個來，帶截圖的優先。」

　　點粉絲上來說話還是破天荒頭一遭，不到十分鐘，事情經過便完整還原了。

　　要是眼神能殺人，只怕螢幕上的清歌入夢早已被顧瀟瞪穿。

　　這妹子的強悍他是見識過的。

　　對方酸言酸語她都能漂亮地一一回敬，論PK，她一打二也不成問題，但是她說什麼？

　　顧瀟盯著別人發來的截圖上的某句話看了很久。

　　【當前】清歌入夢：我要囂張憑的也是自己的本事，與他人無關。

　　他堂堂《百花殺》第一高手，與她遊戲裡結情緣還當她名義上的師父，這麼粗的大腿她不抱緊，居然還在外人面前說他是「他人」！

　　他怒極反笑，笑得令人心裡發寒：「看起來是我們小清惹事了。」

　　說完，直播畫面成了黑頻，聊天室問號滿天飛，眾人還以為發生了放送事故，卻仍能清楚聽到顧瀟的聲音自那一片黑暗裡傳出。

　　他說：「等我五分鐘，我速戰速決。」

　　出事了！真．放送事故要發生了！

　　再後來，眾人喇叭裡或耳機裡傳出的聲音只有手指飛快敲擊鍵盤的打字聲，主播隱身在關閉的鏡頭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自己觀看的不是遊戲實況而是ASMR。

　　倒是別樣惹人興奮。

　　五分鐘開始計時，直播間最高等級的粉絲C君鳩占鵲巢做起現場文字轉播，替剛入粉的萌新和特地來吃瓜的路人講解顧瀟噁心人的SOP步驟。

　　這個C君在顧瀟的粉絲群裡很有名，除了是管理員外，帶話題的功力也是一流，但饒是他表現再突出，顧瀟從沒點過他的留言來回覆，像是刻意迴避，讓不少人猜測他們或許是現實中認識的人。

　　趙清雪也曾多次混在C君帶起的節奏裡跟著大家鬧顧瀟好幾次，但此刻身為事主，她實在沒那個心情。

　　【俠侶】清歌入夢：瀟神，不用管他們，我們走吧。

　　【俠侶】清歌入夢：武俠遊戲打打殺殺很正常，我就是和他們玩了一下。

　　【俠侶】清歌入夢：師父……

　　她發了無數訊息出去，顧瀟一句也沒回，看來真的很生氣，生氣到就算他左一句「我們小清」、右一句「我徒兒」，都像是在警告她：好自為之。

　　【當前】孤城蕭然：聽說我徒兒惹事了，我這當師父的也得擔個管教不嚴的責任，要申冤嗎？

　　C君：「來了、來了！第一步──罵人先罵己，先說自己不是，此乃先聲奪人，讓對方都不好意思罵你。」

　　鳳梨頭上三根毛狐疑地發傳音給萌丸：「不是清歌喊瀟神來的嗎？但瀟神看起來好像不想幫她護航。」

　　萌丸沒有空理會他，因為顧瀟的角色彷彿朝自己看了過來。

　　她偶爾會追顧瀟的直播，也見過幾次他懟人，但說真的，她不信顧瀟會替清歌入夢出氣。

　　清歌入夢害他被整個遊戲的人笑話，或許他這次來是想找個正當理由與清歌入夢澈底斷絕往來，以免她之後仍死皮賴臉纏著他？

　　這麼一想就通了。萌丸稍稍安下心，決定發一段話給顧瀟。

　　【當前】孤城蕭然：這樣吧，我就站這，讓你們把剛剛沒用上的招都使上，我絕不還手。

　　C君：「第二步──看似和你商量解決方式，條件也給的不錯，但其實你根本沒得選。至於為什麼呢？咱們繼續看下去！」

　　不知落入圈套的鳳梨頭上三根毛一著急，連連喊了幾聲不用、不必麻煩，一切都是誤會。

　　眾人終於又聽見顧瀟本人的聲音，是他輕哂，令人不禁渾身一顫。

　　打字聲又響起，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到那最後敲下的一鍵送出後，又死死地盯著螢幕等待。

　　【當前】孤城蕭然：這是嫌我不夠有誠意了。我明白了，小清，來。

　　至此空氣凝結，就連C君也不知道該怎麼解說下去。

　　第三步應該是要示範對方接不接受都是死路一條啊！

　　可他現在這個架勢，莫非是要清歌入夢道歉嗎？

　　這也太他媽噁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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