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雜記 - 1-14 生活

　　藍櫻和她丈夫廖書文的結合，在外人看來是一場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水到渠成。

　　藍櫻最初也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她意外發現丈夫的秘密為止。

　　廖書文坐在餐桌前，盯著桌上的菜餚沉默不語。

　　「書、書文，怎麼了？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嗎？我、我馬上收拾！」

　　當自己的丈夫露出這種表情，藍櫻就知道情況不妙。

　　她連忙走向餐桌準備收拾那些丈夫連筷子動都沒動過的菜，原本因為清洗廚具而濕漉漉的雙手隨意地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

　　正當她的手伸向菜盤的剎那，廖書文冷不防地拿起一旁的叉子往藍櫻的手臂上刺去，幸好藍櫻憑藉眼角餘光快速地把手收回來，叉子僅僅是劃過皮膚在其上留下一道紅痕。

　　「我有說不吃嗎！收什麼收！欠教訓！」廖書文表情不耐煩的怒吼著。

　　「你、你要吃啊？對不起！我應該聽你回答的！」藍櫻連忙道歉著，顧不上被叉子劃過的地方正發疼著。

　　「哼！」廖書文瞪了瞪妻子，端起桌上盛滿白飯的碗開始用餐。藍櫻則站在廖書文身邊低頭等待著。

　　等廖書文用完餐後，他推開椅子起身，看都沒看藍櫻一眼，淨直走回房間，大力地將房門關上。

　　聽到房門關上的巨響，藍櫻這才敢動。

　　她到烘碗機旁拿起一個有許多分隔的餐盤回到餐桌前，將桌上的剩菜分了一大部分到餐盤內，又添了將近一碗半份量的白飯到餐盤最大的格子裡，把它端到另一邊的房門前。

　　先是騰出一隻手敲了敲門，隨後開門進入。

　　她和她丈夫的孩子就住在這間原本用作儲藏室的狹小房間裡。

　　「彥彥，出來吃飯了。」關上房門，將手中的餐盤放到孩子的書桌上後，沒看見孩子身影的藍櫻輕輕喊著。

　　過了一會兒，一陣稀稀窣窣的聲音自書桌旁的床底下傳出，一個瘦弱的小孩子從那之中爬了出來。

　　「媽媽！」看到藍櫻，孩子開心的笑著。

　　「彥彥乖，快點來吃飯。」藍櫻溫柔的說道。

　　「嗯。」孩子笑著回應藍櫻，隨即坐到書桌前開始用餐著。

　　看著瘦骨嶙峋的孩子，藍櫻心中滿是愁緒。

　　她和曾書文原本是在同一個研究室的同事，但是因為純淨度差距的關係，兩人之間並沒有任何交集。

　　一個是先天純淨度９０％以上，居住在Ａ區的特權人士。

　　一個是先天純淨度６５％以下，如果不進行基因淨化提升純淨度，就只被允許居住在Ｈ區以下區域，被人蔑稱為低等種的孤兒。

　　不管是誰都不會想到他們會走到一起。

　　偏偏這件事發生了。

　　某一天廖書文突然開始追求她，熱情而奔放。

　　藍櫻一開始並不相信廖書文是真心追求她的。

　　地位高的人如果對地位低的人進行接觸，那一定是有某項不為人知的目的。

　　最開始藍應是各種推託，但是耐不住經過一系列的事件後，她的心開始動搖，加上她也對廖書文的幽默風趣的個性有些許好感。

　　於是她答應與廖書文交往。

　　雖然交往的過程中受到廖書文父母的刁難，因為廖書文站在自己這邊，坳不過自己兒子的廖書文父母終究默認他們的交往。

　　離交往過了三年後，他們結婚了。

　　研究室的同事與上司們紛紛送上祝福。在這個廢土時代願意結婚的終究是少數，大部分更傾向於去繁衍中心申請基因配對抱一個回來。

　　「小櫻，別嫁！」

　　婚禮的前一天，藍櫻的至交好友雷婉婷找到藍櫻，臉色沉重的說出這句話。

　　「婉碗，發生什麼事了？怎麼突然說出這句話？」藍櫻不解。

　　「聽我的！千萬別嫁給廖書文！那個混帳不是什麼好人！」雷婉婷臉色焦急的左顧右盼，像是深怕她的這句話被什麼人聽見般，整個人非常緊張。

　　正當藍櫻打算詢問原因時，一陣敲門聲伴隨著明日結婚儀式過後就是她的丈夫的廖書文的聲音響起。

　　「藍櫻，妳在家嗎？明天的結婚典禮流程我想再跟妳確認一下。」

　　聽到廖書文的聲音，雷婉婷臉色大變，隨即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禮盒遞給藍櫻，匆匆說了句：「小櫻，記住我的話！如果有一天妳發現廖書文的秘密，要不就當作沒發現，要不就跟他魚死破網，千萬別心軟！」

　　雷婉婷整理了一下儀容，拿起包包並露出笑臉，在開門時大聲的說：「小櫻，祝妳和廖書文結婚快樂！我就不打擾你們夫妻倆談事情了，拜拜！」

　　「原來是雷特助啊！妳怎麼有空來找藍櫻？妳不是正在研究室研究一個新項目說有突破性進展嗎？」看著從屋內走出來的雷婉婷，廖書文禮貌地詢問。

　　「好朋友要結婚了，當然是再忙也要把祝福送上啊！」雷婉婷打開光腦裝作查看時間，隨口說：「今天是跟研究室臨時請了三小時的假過來給小櫻送結婚賀禮的，現在得快點回去才行。」

　　「原來如此，那麼再見了。」廖書文了解的道。

　　「再見。」

　　看著雷婉婷逐漸走遠的身影，廖書文這才進入屋內順帶把門關上。

　　「藍櫻，雷特助送了什麼禮物啊？」

　　「我還沒來的及看你就來了。」

　　聽完雷婉婷的告誡的藍櫻，下意識的隨手把禮物盒放進原本正在整理的收納箱中，並拿出一條以前雷婉婷送給她的沒有任何人看過的鑲著用玻璃充作寶石的項鍊，在廖書文面前晃了晃，回答：「是一條以前我一直想要卻沒能買到的項鍊，婉婉請人訂做了一條一模一樣的送給我了。很漂亮吧？」

　　「嗯，確實很漂亮……能借我仔細看看嗎？」

　　「當然可以。」

　　接過項鍊後，廖書文仔細看了看這條項鍊，似乎想透過項鍊看出什麼似的。

　　「書文？」

　　「啊，沒事。」回過神來的廖書文把項鍊交還給藍櫻，笑著說：「做工還不錯，用料除了那顆玻璃寶石之外也很高檔，想必雷特助為了這條項鍊花費了不少心思。」

　　「那我改天再找婉婉向她謝謝，書文你都覺得這條項鍊不便宜了，那就一定很貴。真不知道婉婉為了這條項鍊花了多少錢……」

　　「改天嗎？或許她沒空見妳了呢……」

　　「為什麼？」

　　「因為她是研究室新項目的主要研究員，聽說已經研究道一個階段了，後面肯定會忙得沒時間跟妳見面。」

　　當時的藍櫻並不明白廖書文在說什麼，在那之後知道他的秘密後，她才猛然省悟過來，她的丈夫話語中暗藏的意思是什麼。

　　只可惜為時已晚。

　　「媽媽，我吃完了。」孩子將飯菜吃的乾乾淨淨，一雙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母親。

　　「彥彥真棒！」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jiYwd4fW
被孩子拉回現實的藍櫻，抱了抱孩子，隨後彎下身體讓自己的視線與孩子在同一水平內，說：「記住了，聽到門響的聲音，不管是敲門還是砸門，彥彥都要想辦法躲起來，知道嗎？」

　　「知道！」孩子點點頭，「如果來不及躲起來，就假裝自己用視訊跟朋友炫耀爸爸有多好！」

　　「很棒！彥彥你的光腦裡還有多少視訊用檔案？」那是藍櫻特別設計出來能與孩子進行簡單互動的小程式，用過即自動銷毀，專門用於應付廖書文突如其來的發難。

　　「還有十五個。」

　　「好，媽媽知道了。媽媽會多做幾個給你的。」

　　在發現廖書文的祕密後的日子裡，廖書文在鄰居眼裡就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始對藍櫻拳打腳踢，雖然在發現祕密後藍櫻很清楚廖書文並非變了一個人，而是回歸了本性。

　　值得慶幸的是，廖書文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對孕期時的她以及剛出生的孩子下手的地步。

　　也或許是因為，真那麼做了，不管他和他父母的地位多高也會被繁衍中心和巡邏局盯上的緣故。

　　在那之後，她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廖書文以及偶爾過來小住一段時間的公公婆婆，並盡量讓孩子遠離他們，不讓孩子與他們有過多的接觸。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要是不小心踩到他們的哪個點，她生怕他們對孩子下死手，畢竟他們並不喜歡被確認為低等種的彥彥，一直想著送走彥彥，讓她重新生出一個高等種來。

　　雖然想和廖書文離婚，無奈他們家有權有勢，自己一個出身自育幼院的低等種孤兒哪怕成就再高也很難與他們對抗，尤其是有了孩子後。

　　心軟的她不願意墮胎也不願意把孩子送離自己身邊，生怕孩子只要一離開自己就會出事。

　　──這種事並非沒有先例。

　　她也不敢拿孩子的命去賭他們會不會這麼做。

　　這種日子就一直過到了現在，聽著門外的咆嘯聲與有人過來制止的聲音，藍櫻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

　　正當吳嘉瑞壓住想直接出手的想法時，就看到他那個本該在外界做任務賺錢的好友，拎著他那一袋物品直接往中年男人的頭上招呼過去，吳嘉瑞連阻止都來不及阻止。

　　中年男人感到一陣頭痛跌倒在地，頓時眼冒金星。

　　被突如其來的奇襲嚇到酒醒一半的他，轉身一抬頭就看見一個面無表情的男人，手裡疑似作案兇器的袋子正不斷地轉著。

　　他的眼神冰冷，彷彿在看一個死物般，淡淡地說：「不滿意你的老婆孩子就快點離婚，上一個對女人孩子下手的還在Ｚ區１００號街待著，我想你的純淨度不論是先天還是後天應該沒有那個傢伙高吧？」

　　「滾。」

　　中年男人被嚇得直接連跑帶爬離開這個地方。

　　看著對方逐漸遠去，何予安停下轉動裝著物品的袋子，眼神示意吳嘉瑞先回家。

　　吳嘉瑞雖然沒有表示什麼，卻笑著轉身領著何予安走回自己家。

　　「叮！身分確認，歡迎主人回家。」

　　隨著光腦的系統語音響起，吳嘉瑞這才與何予安談起話來。笑著問：「不是說後天才來找我？怎麼突然過來了？任務提前結束了？」

　　何予安把特地買來的那一袋食物往桌上隨意一放，回答：「比預想的更早完成。回來的路上正好看見許老闆今天有出來營業，想說你喜歡吃許老闆他們家的東西所以買了就過來了。」

　　「謝了，多少信用點？我等一下轉給你。」

　　「不用，我請客。」

　　「這麼好？這次賺了不少？」

　　「官方的任務報酬多一點很正常。」

　　「這樣啊……」

　　何予安拿起袋子裡的一串烤肉，在上面灑下調料粉後遞給吳嘉瑞。

　　他也沒有客氣直接接過去吃起來，隨即露出幸福的表情，渾身一抖地發出讚嘆：「好吃！不愧是許老闆秘傳烤肉！味道還是這麼好！」

　　「畢竟是老字號，不好吃就是砸招牌了。」何予安也拿起一串烤肉吃著。

　　吃完烤肉後，兩人隨即進入正題。

　　「碩鼠那件事有線索嗎？」何予安問道。

　　「沒有，除了又檢查出幾批被隨機放置了有問題的抗安寧之外，其他方面毫無進展。」打開光腦調出目前的調查報告，看完最後的總結，吳嘉瑞回答。

　　「現在的情況是，確認第一個受害的是Ｂ級冒險團碩鼠，抗安寧有將近十六個批次出現問題，至於出入城人員與負責守門的城衛的設備出現問題的原因尚未查清，目前排除所有已知的破壞手段。」

　　「基本上就是這樣，這樣清楚了嗎？」吳嘉瑞關掉光腦，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

　　「清楚了。」

　　何予安點點頭，一想到目前的情況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

　　在幕後黑手尚未查明，其目的亦不清楚的情形下，麻煩只會多不會少。

　　在各個純淨城多個冒險團團滅的消息傳出後，城內人心惶惶，需要出城進行任務與到其他純淨城出公差的人也紛紛取消出城計畫，只保留最低限度或上面強制執行的部分。

　　要知道，純淨城許多資源都是依靠冒險者與軍團前往外界獲取的。

　　本來官方就是以特權和報酬吸引人們成為冒險者不斷地前往外界獲取資源，現在大多數的冒險者除了規定中最低限度的一個月最少出城一次外，也都只接一些離純淨城位置不遠的任務。

　　這是相當致命的，純淨城中有些特定的原料沒辦法製造與短缺，只能在更遠處的地方獲取。

　　冒險者不願意接下距離較遠的任務，單一靠軍團去獲取，絕對不夠用。

　　更別提城內的糧食有六成五是依靠冒險者到外界狩獵回來的。

　　倘若沒有冒險者願意接任務外出狩獵與採集，那麼城內的人民們估計就得過上縮衣節食的日子，甚至就此引起混亂導致城內重回末日初章的時代也不一定。

　　「安仔，如果可以，還是早日退休吧！」吳嘉瑞再次向何予安勸說著：「冒險者吃的是青春飯，年輕力盛時倒還好，一旦年紀大基本上就是活受罪，還不一定能留下屍骨。」

　　「我知道。」

　　何予安打斷好友的話，反問：「但是沒錢沒權，基因純淨度下降速度比先天純淨高的人還快的我們能拿什麼來生活？」

　　純淨度的高低與城內給予的補貼和各項福利多寡有關，基因淨化死亡率亦不低。

　　有些人因為怕死或身體太虛弱，寧願一輩子都不做基因淨化，只拿著那些隨著純淨度越來越低給予的數目也越來越少的補貼，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生活，直到基因崩潰死亡為止。

　　那可不是何予安想過的生活。

　　「……也對，與其窩囊的死去。你死在某一次的任務中，我死在某一次研究裡，或許更好。至少我們曾經過得自由瀟灑。」深知何予安話內含義的吳嘉瑞長嘆了一口氣。

　　為了活下去而活和為了活得更好而活，可是兩回事。

　　「過兩天後，我會出城，在Ｃ級ＸＸＸ森林裡採集藥草，你有需要的嗎？」

　　「幫我採一點蘑菇回來就行，不限種類。」

　　「能吃？不能吃？」

　　「不能吃的，有毒最好，我的研究材料正好缺這一種。」

　　「知道了。」

　　叮！

　　吳嘉瑞的光腦提示音響起，他低頭打開關腦查看後，隨即臉色變得相當嚴肅。

　　「怎麼了？」

　　「１３號街的陳英興你知道吧？」

　　「你是說陳隊長嗎？他出事了？」

　　「出事了，而且不只是陳隊長出事。」

　　吳嘉瑞語氣沉重地，一字一句地說：

　　「整個Ａ區１３號街巡邏局，除了休假人員與陳英興之外，無一倖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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