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偶戲 - 第一部第十章夢

　　沒得到積極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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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仔細點，喝完了紅茶之後，不久就被趕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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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遊說大概失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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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仔細點細數戰損，盤算一下手邊的資源——首先，與威爾斯．特雷斯一戰，折損的有我的眼鏡（魔眼殺），三個髮夾跟我的衣服。

　　捏起一搓髮絲，感受它在視線中的占比，我卸下了僅存的那一個髮夾，將它換了個位置，固定起剛剛搓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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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鏡的重點是鏡片，而鏡片不存在的現在，也只能將疑似受損過的鏡框摺疊成易收納的形狀，握在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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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服的部分……壞得很徹底。我詢問過那位紅頭髮的封印指定執行者，不出我預料的沒有合身的衣服，因為她自己一個人住，也脫離穿童裝的階段很久了。

　　進一步說，就算她真的有穿過的童裝，也不會放在這個住處，哪怕她再怎麼懶得丟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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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不是重點就是了。

　　倚伴星光照拂，燈火渺然，闌珊昏黃的路燈間灑落不明顯的星光，是這個地方相對市中心偏僻的實證。

　　在街角撐起一盞日光燈，靜靜佇立如紳士的公車站，我靜坐在它的庇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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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謐的夜，深沉的寧靜。會令人不由得沉入深暗環抱而成的搖椅，編織由繁雜思緒而成的厚重圍巾，以防哪天現實的冷冽凍傷了自己，還能將它拿出來給自己加加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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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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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腦中編織起圍巾，又厚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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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夜幕中，還反著些許光亮的白色石磚道，我對著自己，在腦中喃喃自語——

　　我該回歸日常嗎？答案或許，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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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險會無處不在，潛藏著的利刃彷彿時刻懸在喉前，待我鬆懈就準備讓我人頭落地。但，現在的克莉絲汀，恐怕沒有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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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聖杯戰爭，很遺憾的也沒有其他除了待在倫敦以外的選擇。想要構思出新魔術，除了用聖杯戰爭的殘酷淬煉以外，也就只剩下倚靠「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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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老師保護不了克莉絲汀，克莉絲汀也沒有想要波及老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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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認為，自己惹得禍，就得自己承受、自己解決。

　　就算憐恤埃爾梅羅派，不忍老師受得壓迫過多，哪怕老師再怎麼護短，也無心讓餘力不多的埃爾梅羅派分出力量也是。

　　把火引到本來就稱不上是龐然大物的二世身上，晚上會睡不著覺的，不管是以哪個我的角度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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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情於理上，這都是不該做的事情。

　　至少，不論是哪個身分接受的教育，都不覺得這是一件做了可以安穩睡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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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聽說過，所謂長大成人，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失去睡眠，不再能夠睡得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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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以為成為一個大人是一件遙遠的事情，直到舉目張望，它近在咫尺。

　　你會感受愛、感受恨、感受原諒。順應我想法而偶然迸出的歌詞曲句，偶然占據我腦中的旋律，想來便是一個成熟的大人，面對情感的態度標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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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這是一首失戀歌，時代也跟我很遙遠（要說現在的話……其實另一個角度來說，不會太遠），我在面對戀情，也沒有那麼深沉的感觸——但想必，成長就是感受，感受就是去體會去經歷，然後成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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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力感湧上心頭，我想，我果然是個膽小鬼。否則，也不會在這裡想東想西了。

　　想想你最重要的目的吧，江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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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才不會迷失，走向錯誤的、無法回頭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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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黑夜中劃破寂靜，微小又短暫的光明照著它的腳前路，但卻也給黑暗中的人們帶來一絲稍縱即逝的光亮。紅色鐵皮怪物轟隆隆的發出巨響，掛著兩顆圓圓的燈泡，從夜的深處疾馳而來，在我的手勢示意下，急促但沉穩的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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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頂公車，是倫敦的特產。這麼說來，幾年前才成立的政府組織，終於讓雜亂的交通網順暢了些，這些得益於人類的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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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是魔術師還是普通人類，從雜亂無章的事物中梳理出規律來，從未知一步一步踏向已知，將一切未知與雜亂展露並梳理清晰。最後的最後，將這些已知記載下來，盡數傳承給後人，這些都是本能一般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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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本身就擅長將未知化為已知，作為人類翹楚的魔術師們，更是箇中好手才對——但，魔術的學習，本身便是逆行。在人類整體本能似的行為中，還有集體正朝向的進化方向中，宛如逆流而上的逆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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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術師是一群悲哀的生物，捧著總有一天會流乾的水盆，看著永遠不可能觸碰的水中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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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獲得他人的眼睛就能窺見「」，窺見不可言說的終極神秘，用言語無法概括的「根源」嗎？神秘本身就是無序、獨特，而這隻眼，是望見就會將它大卸八塊的危險刀具——這隻眼無法凝視深淵，因為深淵的意志也正凝視著，暗潮無須洶湧，僅需一朵浪花便能沖散眼睛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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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算如此，人類還是會做夢，懷抱著已知，去夢著未知——哪怕失去人性、充滿矛盾。失去扶持他人的本能，從中掠奪、追尋不存在的自我昇華，人類會做夢，而且會夢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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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會做夢，而且夢得很大很大。夢想成真之時，或許也是理想破滅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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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莉絲汀的夢想是……

　　純真的公主，她的夢想很簡單。但童話中的王子不存在，她的夢想，也不如夢中平穩，道中充滿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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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來，我也……不時被嘲笑過，不時被提醒。他們提醒我、嘲笑我，那些所追求的事情只是一抹泡影，待到幻想泡沫破裂的那天，所有的美好都會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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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我雙手擺成的夏季大三角，從中望去能見到空中高掛的多彩彈力球。直到雙手無法自如地將它捧向天際那般沉重、無力為止，直到不再能飛翔為止，直到真正砸落凡塵為止，希望它永遠持續的泡影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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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如此，我仍然渴望自然夢醒，渴望命運停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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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我走向相似道路，卻通向截然不同的未來——便是我所佩服的，克莉絲汀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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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諳星辰的魔術師，目視雙手伸長也搆不到的無量遠處，運算著遙不可及的運行式。直到它不再不時黯淡，直到它比太陽恆星還耀眼，直到它終於伸長手就能觸碰，直到它與人同高，希望它終會成真的璀璨之夢。

　　想到此處，我發覺，我們其實不相似。因為她的目光比星空還要遠，遠在短淺的只盯著球的我，所能企及的高度之外——這是這個該死的布袋偶戲聯繫起我們的原因嗎？相似的心境、相似的覺悟，她終有一天會展翅，而我會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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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底，布袋偶戲……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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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緩慢打開側門的紅頂怪物（公車），像敞開嘴的巨怪，稍微向前一步就要將人吞噬——若是在繁榮點的地方看，確實也是如此吧？巨怪敞開嘴，一個個人類毫無自覺的鑽入其中，只是這巨怪最後會把人吐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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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地上了車，但是現在的我似乎不足以融入背景之中。我稍微低頭，充滿銳器痕跡的衣服，看起來實在是太慘了點，說不定再稍微仔細觀察一下，就能看見下頭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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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這個路線並非繁忙的路線。這個時間點，綜觀整輛公車，上頭也只有司機一人而已，目擊者不會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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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妹，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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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機讓公車的門緩慢的闔上，他的視線馬上就投射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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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多做解釋——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

　　然而，在我準備打個響指，施展心理暗示魔術時，我看見了他雙眼中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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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瞬間，我說不清楚，不論是自己的想法還是那道眼神的涵義。

　　但我彷彿從中，聽見了令我振聾發饋的話語，聽見了溫暖地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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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默默地將手伸向口袋裡，試著從中掏出錢包來，掏是掏到了，打開的時候卻摸了個空，一個便士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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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稍微撐開一點，大概就能發現原因了。充滿穩重色彩的深褐色純皮革皮夾，有一道通透的傷痕，在正面偏下方的地方，連帶著衣服上也有一道橫著的劃痕，大概是在我沒有注意的時候，從那裡掉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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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硬幣也沒有留下來，連卡在口袋縫隙也沒有，真是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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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載你到警局嗎？」

　　他善意的笑容，讓我有種奇妙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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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微低下頭來，說道。

　　「不用了，不用擔心……只是，司機先生，我忘記帶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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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坐吧，站著會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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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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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不清楚，發了個愣。

　　直到到站為止，猶如充滿星星的郊外星夜般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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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章 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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