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紅妝 - 【中秋特別篇】：清光凝有露

中秋特別篇：清光凝有露 （1）

太平以為，在八月十五這天，沒甚麼比和婉兒一同玩月更好了。而按照當朝法典規定，內外官員在中秋節均可放三天連假 （2），尋常都在寫詔書的婉兒，也終於迎來一個長假，予以休息和玩樂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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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昨夜思索，中秋的祭神、賞月乃至宴飲的活動都是在晚上進行的，太平大抵到了下午才會進宮找自己遊玩。所以，即便昨日婉兒辦了許多吏事也好，在夜闌人靜之時還是掂量着明天不用早起，私下讀了一整晚志怪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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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婉兒最遲也會在三更時分（3）就寢，可這一晚她看小說看得興起，竟孜孜不倦地讀到五更才願意入睡（4）。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婉兒酣睡時竟發了個充滿奇幻色彩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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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她和太平在賞月時居然碰上了書中那身披白羽的飛人，飛人遂邀請她們上了貫月和掛星船，二人就此徜徉在星月之中，樂而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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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總在不知不覺間流逝，當太平翌日進宮時，婉兒還沉戀於夢中的異境，遲遲不願醒來。太平在一旁瞅着青紗帳內的婉兒，熟睡的她正支吾地囈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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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滿船的星斗可真美啊......殿下......小心別掉進河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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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自然不知婉兒在發甚麼夢，可太平聽了婉兒的話，又見她嘴角含笑的模樣，不用猜也知道是個美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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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瞧着自家主君還在睡，便低聲問太平道：「殿下可要婢子喚醒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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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抿嘴一笑，搖了搖頭說：「不必了，妳家主君昨天定是工作太忙，今天才會睡到日上三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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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歪着頭，將食指置於下巴，向太平細語道：「殿下，婢子以為，才人今天之所以遲遲未醒，大概是因為她一整晚都在讀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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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婉兒昨夜又手不釋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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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應道，放輕腳步走至書案邊，伸手提起最上頭的書籍一看，原是晉朝王嘉所撰之《拾遺記》。太平稍稍掃了一遍當中的故事，直至讀到《唐堯》一篇，才憬然覺悟婉兒在作甚麼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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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想，這西海之上不單有「浮玉山」，又有如火焰般耀眼的流水（5），卻不知有沒有兔子存在呢？中秋節總讓人想起嫦娥奔月、月精蟾蜍及玉兔搗藥等神話，太平今天為了和婉兒慶祝，便專程帶了一隻小白兔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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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想，太平遂將籃中的兔子抱出，悄悄將兔子放到婉兒手邊。沉睡中的婉兒感到手背癢癢的，下意識地撓一撓，卻摸到一些毛茸茸的東西。婉兒心感怪異，睡眼惺忪地盯了床邊一眼，唯見一雙紅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嚇得婉兒連忙挺直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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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應這麼大，難道婉兒害怕兔子？」太平問道，嘴角禁不住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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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見是太平，這才用手撫過心口，微微喘息道：「恕婉兒失禮，妾剛才只瞧見它的紅眼晴，還以為有甚麼鬼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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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誰叫婉兒整晚不睡，只顧着讀《拾遺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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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聞言，白皙的臉蛋悄悄浮現出紅暈來，她為了掩飾尷尬，便把白兔抱起說：「還沒到晚上，玉兔怎麼就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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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撫了撫白兔那溫熱的耳朵，柔聲道：「那是因為，玉兔早上不想搗藥，只想找謫居凡間的花神同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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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太平抬首凝望着婉兒，只覺她臉上的酡紅比兔子的雙眼還要豔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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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晚上，太平讓人備了一艘輕舟，與婉兒邊在九洲池泛舟，邊在船上宴飲。在促織的絮聒中，婉兒提起了酒壺，往太平的小杯倒了一些桂花酒。芳醴香氣四溢，太平才輕呷了些許，就彷似置身於桂花樹下，賞了一場黃金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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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則吃了一口碗中的玩月羹 (6) ，然後斜眼望向池邊，只見岸上有宮娥設了供案祭月。婉兒稍稍瞇起眼睛，在香爐的輕煙繚繞中，連宮娥挪動的倩影，也像極了月宮上舞袖的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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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婉兒深知，即便嫦娥選擇下凡，也不會在岸邊的。因為在這艘蘭舟之上，已有一位仙女從星河中泅渡而來，正癡癡地望着月兒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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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本宮今晚就化身羽人，帶妳到星河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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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忽爾說了那麼一句，讓婉兒好生疑惑，她正欲開口詢問，卻望見遠處飄來了一盞盞荷花燈。火苗隨着晚風搖曳，在夜色中熠熠生輝，整個九洲池頓時成了浩瀚的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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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靜觀着這繁星點點，再配以天邊澹遠的白玉盤，剎那間就夢迴昨夜西海。驀然地，她的眼角沾染上清淚，在一片月澤中凝結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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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妳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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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尚未說出「哭了」二字，婉兒早如春風般拂面而來。小舟在池面搖蕩，牽出了淪漪連連，太平好不容易才穩住船身，但聽得懷中的婉兒啜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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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能結識到殿下，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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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一聽，只輕撫對方的華髮，含笑地道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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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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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標題的詩句出自棲白的《八月十五夜玩月》。

（2）《唐六典》云：「內外官吏則有假寧之節。【謂元正、冬至各給假七日，寒食通清明四日，八月十五日、夏至及臘各三日。】」

（3）三更時分即深夜十一時至一時。

（4）五更則是清晨三點至五點。

（5）《拾遺記·唐堯》云：「堯登位三十年，有巨查浮於西海，查上有光，夜明晝滅。海人望其光，乍大乍小，若星月之出入矣。查常浮繞四海，十二年一周天，周而復始，名曰貫月查，亦謂掛星查，羽人棲息其上......西海之西，有浮玉山。山下有巨穴，穴中有水，其色若火，晝則通曨不明，夜則照耀穴外，雖波濤灌蕩，其光不滅，是謂"陰火"。」（本人極度懷疑羽人是外星生物......

(6) 唐朝雖說尚未有月餅，但有「玩月羹」之美食，其主要以桂圓、蓮子及藕粉調制以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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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說：

各位中秋節快樂啊！！！

昨天我提過中秋是起源於唐代的，但這個節日在當時民間並沒有得到重視，大概要到五代、宋代時才廣泛流行

不過，唐代貴族確實會在這天拜月祭神、玩月和宴飲

總而言之，中秋是個團圓的好日子，希望各位能開開心心的度過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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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特別篇】：清光凝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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