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明天見VOL.1〈新開始在姬宮町〉 - 第十六章　來點新朋友如何．Ⅲ

　　“甲斐同學，已經耽誤妳很多時間了——”、“——說什麼呢細川同學，難道我是那種朋友需要幫忙，還視而不見的人嗎？”在一陣早已預演過數遍的推托之辭後，我自作主張地分擔走了細川同學手上厚厚的大疊資料，先一步領越她離開教室至走廊上，「目的點是學生會辦公室，對吧？」躊躇腳跟，我回頭望向仍處於措手不及的細川同學微笑。

　　「……謝謝，妳真是幫我太多了。」她含蓄笑起，最終接納這半強迫的好意，便稍加快步伐，好與我並行。

　　「天哪，別再道謝了！」我故作誇張地嘆道。

　　我們一路笑音琅琅，已化作桔紅、淺紫、淡藍、靛墨的天際，層層疊起交織成一幅變化夕霞色彩的魔幻時刻，跟隨著一扇又一扇的窗，陪同著細川同學與我的路途。表面上，我隨心所欲，即使這搬運活讓手臂感到些許僵硬，但我強逼自己保持自然，如同細川同學一樣的優雅，從容……

　　——因為底下的那顆心正在不受控制得鬧騰。

　　她的話語似乎是離我越來越遠，隨著我們越接近我們的目的地，我只感受到亂砰砰不斷搗鼓的心跳聲，腦子漸漸混亂眩暈成一鍋粥……細川同學在說什麼？我剛剛是不是只回應了“嗯嗯，哈哈”？不行，這太敷衍了——他還在辦公室嗎？不，應該在的吧？——說不定又睡著了——“是嗎？原來細川同學也這樣想” ——待會我要怎麼打招呼？——突然換稱謂他會留意到嗎？——“噢，是的，那真的很棒” ——道謝——我一定要跟他好好道謝才行——

　　從那次之後就不再巧遇，或任何的擦身而過——妳這假公濟私、借花獻佛的人——譴責著自己，因為我不是全心全意地一心只為幫忙細川同學，我懷有私心，我計謀著利用此次機會使我有正當的好理由再次踏進那間辦公室，他不一定會在，可是凡事皆有可能性不是嗎？——我當然真心誠意幫忙細川同學，因為她是那麼的美好、像天使一樣的女孩子，但是，當聽說這些預算、報表稍後要上交學生會時，我變成了有點強硬的人，堅持她接受我的好意，希望我的失禮不會造成細川同學的困擾。

　　——還有希望他會在。也許趕緊了結、把尚欠的辭令歸還，我便不會因他弄得心慌意亂。

　　到達終點之刻，心思早已不知道飄向何方，我挺了挺身子，踮踮腳，對懷中的紙張施加無意義的氣力捏了捏。我乾巴巴地拉長脖子望著頭頂上吊掛『學生會』的門牌發傻，緊閉的門扉裡傳來悉悉窣窣的動靜——啊，真的在呢——我只剩這點思維了。

　　細川同學傾斜重心，將懷抱的資料靠向身體一側，騰出了手禮貌性的敲敲門後，捻上門把，正要按壓下推開門之際，裡頭的人卻早一步應門反方向地順勢拉開——這一瞬，我突然祈求著不是他，是白鳥學姐面無表情的開門，或者是長谷川（是這個名字吧，那個體康部長？）下巴抬得老高、用鼻孔來應門，總之誰都好，不知怎麼地，有種渾身不自在的窘迫恐慌感從深處蔓延流淌出來。

　　——「嗨，我正等著妳呢，美穗。」

　　如此入耳、語尾蘊含俏皮，聲線甜膩的男低音凌空掠過我的髮梢，沁入了全身顫抖的毛細孔裡——果然只有兩秒鐘的禱詞是不見神蹟的。

　　從輕快的語調、欣喜之情溢於言表的溫和笑顏，都得以導向出他，大友龍之介相當歡迎且已預知細川同學的到訪，他隨即紳士地接過她手上的厚重資料，放下重擔的細川同學頷首禮且回應說，「你好，打擾了，龍介（Ryusuke）。」

　　我慌張且笨拙地跟著細川同學微微行禮，與此同時，這一來一往、親暱的直呼其名（龍介？那是他的小名嗎？）衝擊我的耳膜與大腦運轉馬達——我知道細川同學與大友龍之介似乎有些關係，且交情良好，甚至是校刊週報上揣測的情侶（順便一提，還有另一派是臆測大友龍之介和白鳥學姐才是暗中在交往的學生會ＣＰ），但是熟識到能讓這兩位鼎鼎有名的敬語派互叫彼此的名字，貌似流言蜚語也不全然是捏造……

　　頓時我想抹殺自己此刻的存在。好討厭。

　　「妳好，原來妳也來了，甲斐同學。」

　　好附加的一句招呼。我緊盯著鞋尖，所以看不見他寒暄時的表情。

　　「…您、您好，大友學長！」句尾莫名其妙得加重了，這下聽起來一定很詭異——冷靜。冷靜。別慌。我抬起頭，想像動作如慢格播放的影碟，他不過就是個該做正事卻總是在社辦裡睡著的笨蛋罷了，他完全不是妳的壓力來源——心中持續默念著，彷彿施幸運咒。

　　我們的視線相對了。大友龍之介的眼睛咕嚕嚕轉，圓潤黑白分名的耀黑瞳仁依然讓人讚嘆，不過我是個精神力強大的魔法師，所以，看吧、一點事也沒有。甲斐翼可以抵抗這擾亂心神、蠱惑人類的食人山怪，牠的鑽石眼眸，牠仿造大衛像俊挺的鼻尖，牠甜膩膩吞了蜂蜜般的好聽嗓音，牠看似人畜無害、讓你掉戒心的完美微笑。

　　山怪你輸了！退下！退下！甲斐法師得一千分——

　　——「妳們倆來的真是時候呢，要不要一起喝茶？」

　　待我從腦內超展開小劇場跌回現實時，才驚覺原來話題、旁人動向已經快轉到大友順手也將我的資料拿走，一起回頭放在他的會長辦公桌上，方才兩人互相為社團及學生會加油打氣的對話、細川同學簡介我出現的原因、與大友龍之介客套地也答謝我，皆已被我神遊出走的魂魄跳過，此際開始觸發下個事件。

　　「美穗妳可不能拒絕我啊，」他訕笑接續說著，帶點請求之意，「妳瞧我都把貴客茶杯拿出來了。」

　　我的目光隨即因為大友龍之介的話語而落在那張我記憶中堆滿檔案夾的會客桌，曾經的雜亂樣已不復在，現在收拾得整齊乾淨，上無成疊的物品，終使它終於能得以展現漂亮的木頭紋理，簡單俐落又有質感。而桌上只擺了正保溫著內裝玫瑰色茶飲的玻璃咖啡壺，底下是黑晶電磁爐，然後是一組如藝術品般精緻非凡的法郎瓷茶杯，相當有英式下午茶風格。

　　「哎呀，都盛重成這樣了…我還能婉拒嗎？」細川同學笑意浮上眼，見此大友躍於臉上的欣喜彷彿得到褒獎的孩子，他招呼著細川同學入坐於沙發——「甲斐同學，妳怎麼了，一起坐下來吧？」

　　「……咦？」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我才意識到原來細川同學是在邀請，大友龍之介也隨著她詫異的神情一同將目光望向我，靜待著答覆，「…這、喔，不…不用了啦！謝謝……」言語不受控自地從喉頭衝出，腦中尚未消化提議便反射性的拒絕了。可惡的客套謙虛民族性。一半的心等著眼前其中一人吸收我的推辭後，順勢讓礙事多餘的電燈泡離開；另一半則是嘶吼著快來戳破我再明顯不過的違心論。

　　「這樣啊…甲斐同學稍後還有事呀？……」細川同學的眸子染上了些失望的黯淡光芒。她不論何時何地都是這麼體貼呢，真感動，該是想告別台詞了。

　　我卻不自覺地將目光游移到大友龍之介的臉龐上。

　　「…其實也沒有啦。」半响我聽到聲音如此響起。心底感覺著尷尬、窘迫、無所適從——還有一絲殷盼。

　　「那就請坐下來，接受我的招待吧。」

　　塵埃落定的感覺真是如釋重負。他接受到頻率……那是幻想還是現實？

　　大友龍之介友好地勾勒起嘴角，輕輕行手一欠身示意兩人型沙發上的空位，「又不是老人茶會，別這麼緊張拘謹」語畢，我貌似見他調皮地朝細川同學眨眼，而後者回之專屬兩人間心照不宣的微笑，似乎意涵著警示意味？

　　雙腿出賣了身體，迫不及待地想鑽進坐下，幸好固執的自尊心雖負傷慘重仍一息尚存，「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款待！」舌頭不加思索地逕自補充。

　　「甲斐同學，都還沒開始喝茶呢」聞之，細川同學笑語盈盈，在我羞愧著陷入沙發時。嗚哇、我還可以再丟臉不？

　　此時我們的招待者並無一如往常（我認知的那樣）般落井下石，加入調笑間，他像個急於展現寶物的大男孩，眼光閃閃發亮，他優雅地微微起身，一手挽袖一手拎起保溫中的咖啡壺，小心翼翼得替我們的茶杯注入玫瑰色茶水，壺中的小塊小塊果皮類沉澱物可愛地打轉，如同他充滿輕盈愉快的神情。熱騰騰香氣撲鼻而來，混合的花茶香味恰到好處地舒服又不嗆鼻，聞了心情自然是輕鬆愉快的，方才困擾的負面情緒瞬間煙消雲散。

　　服務完畢後，大友坐回身，他舉起攪拌匙輕輕往自己的茶杯輕敲，擊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距離離校廣播響起前，我們還有二十四分鐘，」他瞅了眼左手腕上的錶，「開始享受星期五傍晚時分的茶會吧」笑容未減地宣布著。

　　「品茶開始前，我想先請你說明一下，為什麼置物櫃旁邊會有熨衣板呢？」尚未把席子坐熱的細川同學首先發難，有意無意地唱起反調。

　　「有熨衣板比較容易熨平襯衫喔。」大友答道，他的語氣彷彿是細川同學不知道熨衣板的功能而說明著。

　　「你身後壓著的，那是毯子嗎？」

　　「嗯，這間教室空調冷得直打哆嗦呢。」

　　「請別告訴我，你還放了吹風機。」

　　「事實上，它就在置物櫃裡。」

　　「龍介，辦公室屬於公共空間。」細川同學放棄一一揪出屬於學生會長的私人雜物，她沒轍地結語著。

　　「我並沒有規定其他人不能使用啊……」後者的表情堪是無辜，「雖然只有我在用而已。忘了嗎？這套會客沙發妳當初是多麼的讚許。」

　　「我記得。所以我對於白鳥小姐他們感到愧疚萬分。」　　

　　「今天是什麼新配方呢？」正式進入主題，細川同學從容地將茶杯端起，品茗茶香，「玫瑰果為底…搭上柳橙皮，薄荷草點綴……」輕啜一口，身段像極了維多利亞時代的優雅淑女，「還有金盞花作調和——我說對了嗎？」她揚起微笑，解開謎題的喜悅浮上臉梢。

　　「美穗，妳總是讓我驚嘆，」大友龍之介喜獲知音，「幾乎，幾乎全對了。」他闔眼啜著茶杯，將感官專注於味蕾上。

　　「幾乎？」

　　「是的，總會有一兩味不是那麼明顯，」他放下杯具，「檸檬草。我還添了檸檬草，想增強清爽口感…也許是份量不夠吧。」末句更像是自言自語的檢討。

　　「也許薄荷草氣味強烈遮蓋掉了？」細川同學反詰，「其實薄荷草就足夠爽口了呢，它舒緩玫瑰果濃郁、厚重的香味在鼻腔裡過度縈繞，讓玫瑰茶變得相當清新。」

　　「嗯…這麼看，檸檬草就顯得多餘了……」聽聞，大友左手抵著下巴，另手攪動花茶低頭盯著液體旖旎——「青出於藍呢，美穗。」他突然仰起頭，淺笑稱許著她。

　　「這得歸功有一位好老師呢。」細川同學回應，再度輕抿茶杯，「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抹茶。」她調皮輕笑，意有所指地宣示立場。

　　情緒受到渲染的大友龍之介也開懷笑著，他和細川同學相視而笑，彼此心照不宣傳遞著默契，兩人間的氛圍良好到使被劃分到圈圈外的我，存在相當尷尬微妙。笑聲持續一陣後，他終於注意到我了。

　　「啊，不好意思哪，甲斐同學，」他語帶歉意，「我們這些花草茶愛好者——（「不，只有龍介你而已」我聽到細川同學小聲反駁。）一談起興趣就沒完沒了呢，很抱歉疏忽了妳。」他慎重地行動賠罪，讓我有點慌張，正要制止他時，他又接連地說道：

　　「那妳覺得這茶喝起來如何呢？說說看，任何想法都可以。」語畢，細川同學也隨著他的視線轉頭望向我。

　　看樣子球作過來了。

　　我下意識地吞嚥口水，明白到此時我吐出的字句將作為是否能融入他倆的關鍵一戰，「嗯……我覺得……」故意拖慢語速，好爭取思索更多辭彙的時間，加油啊，成敗就看這一刻了！——「我覺得很好喝。」

　　噢、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揚起大大的燦爛微笑。即便我的心聲我的語言詞彙部門正掀起滔天巨浪。

　　他掛在臉上的笑容泛著僵硬，等候半响，確認“我覺得很好喝”就是我所有的感想之後，客套地說聲謝謝，立即又將心思、談話導向細川同學身上。

　　好吧，甲斐翼，這是妳自己的錯。

　　低下頭，我懊惱地用眼角餘光偷偷瞟向身旁互動良好的兩人。他們持續熱絡地談論花草茶，正確來說，是大友龍之介一方興致勃勃地分享他最近各種混合搭配的花茶新天地，細川同學時不時得給與回饋……“菊花茶放入幾顆冰糖能——”“可以試試紫羅蘭，泡越久顏色越——”……我盯著見底的茶杯，思緒漸漸走神，數著杯底留下的點點茶渣…似乎感覺到有點睏意浮上頭……今天晚餐吉普會煮什麼呢？…啊、好想吃可樂餅啊…上一次吃是什麼時候呢？……

　　「——好了，打住吧，龍介。甲斐同學的杯子都空了喔？」

　　突然被提到名字使我哆嗦了下。一回神，這才發現氣氛似乎有點不一樣了？一向和顏悅色的細川同學微板臉孔，略帶嚴肅地朝大友發語，而後者如被揪出錯誤的模範生錯愕、半載間摸不著頭緒，愣了幾秒後，一抹淡淡的紅暈襲上了他的顴骨。

　　他迅速起身重新替我添茶，「不好意思…我真是太失態了……」羞愧的潮紅已掃蕩全臉，「我興奮過度，以至於沒有照顧好我的客人，很抱歉。」他坐直身軀，雙手握拳放在膝上低頭賠不是。這過份鄭重的道歉嚇得我一時無法反應，大腦直當機，怎麼他做了啥罪大惡極的事嗎！要不要這麼誇張！原來有錢人家裡主方沒替賓客續茶是萬惡到要切腹謝罪的事嗎？！

　　「大、大友學長！不要這樣…是我喝太快了！…又不好意思自己倒——」

　　「不，甲斐同學，真的是龍介失禮，」細川同學截斷我，「他總是這樣子，談起花草茶就無法留意周遭狀況，陷入花茶世界裡頭呢。」她輕輕笑道，停駐在大友上的目光流洩著溫柔，彷彿他是她的一個頭疼又如此令人憐愛的孩子。

　　「誰叫好東西就是好呢，別人怎麼說我都不介意。」大友龍之介刻意清清嗓子，試圖挽回局面，但臉上未全褪去的淡抹紅暈拉低他的氣勢。

　　他與她如此般配。

　　我的胃莫名泛起酸澀。

　　「感覺上…細川同學和大友學長相識很久了哪……你們怎麼認識的？是青梅竹馬嗎？」禁不住好奇發問了，我譴責自己的八卦心。

　　這命題一丟出，兩人皆愣了會，眼神交會後同時富有饒趣地對我微笑。

　　「青梅竹馬啊…」大友龍之介淺笑玩味這詞，「可以算是，但關係要再親密點。」

　　變成競猜時間了嘛。類似青梅竹馬卻更親密？難道不會是傳說中老哏至極的“從小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吧？我害怕此假設會經由他的口中證實。

　　——「我們是親戚。」

　　細川同學硬生生地結束猜謎，對此大友朝她丟了個抱怨的眼神。

　　「親戚？」我驚訝的追問。

　　「是的，我們有點親戚關係。很意外妳不知道呢。」她訕笑著。

　　「畢竟這在白鷺學園裡不是什麼祕密，應該說，眾所皆知。」大友接續補充，由於細川同學剛才破壞他的遊戲興致，所以這話聽起來頗有攻擊意味。

　　再喝口茶潤潤喉。我不知收斂地持續問道：「可以…問是怎麼樣的親戚關係嗎？……你們倆家是姻親？」

　　「哈哈，甲斐同學妳遺忘了我的謎題嗎？」他笑出聲，一字一句地慢慢提示，「『關係親密』，姻親不算在字面意思的範圍內，快動動妳的小腦袋瓜！」大友龍之介語帶興奮，聲音高亢地衝我眨眨眼，相當樂在其中。

　　——「是表親。」

　　細川同學再度殘忍地結束猜謎。

　　「噢，美穗妳真不識趣！」重迎結局的懊惱使他抗議出聲，而前者仍神態自若得茗茶。

　　眼見娛樂遭到鎮壓，大友龍之介收起玩笑態度，重拾正經地與我詳細說明：「嗯…不過嚴格來說，美穗的父母跟我的父母才是表親，到第三代，其實血緣關係就非常淡薄了。」

　　即使得到答案，我的臉還是呆傻得可以，表情明顯的訴說著：“完全不懂”！見狀，他把置於牆角的白板推過來，打開白板筆唰唰地開始講解。他迅速撇了個火柴人，旁拉一個箭頭寫著“大友爺爺”（對此，我忍不住輕笑出聲），然後在火柴人旁又多加了穿裙子的火柴人“大友奶奶”，要接續畫下個之前，他又突然折回到大友爺爺上，給他畫上皺紋，「啊、這樣才對。」我捕捉到他惡作劇般的戲虐笑語。

　　他在兩火柴人之間拉上一條表示夫妻關係的線，之後也咻咻休兩三下完成了另一對夫妻火柴人，其中穿裙子的被他加上了髮髻，文字註解著：“ＵＦＯ髮髻－細川奶奶”（剛落筆，細川同學便斥責他不尊重長輩）。大友邊圖解邊說明：

　　「這是我的祖母，」他手持白板筆比劃著，「和美穗的祖母是孿生姊妹。我的祖母已經離世了，」他畫上了翅膀和天使光環，「美穗的祖母是細川家當家，」在ＵＦＯ髮髻火柴人與沒有任何特色的細川爺爺火柴人下締結夫妻線後，下加了兩小人，小人下又拉了關係線，最後生成出一個較仔細描繪，綁著雙馬尾，和長睫毛的女性火柴人，「這就是我們的美穗。」他朝細川同學頻送秋波。

　　「回到大友家。這是我祖父，很不幸的，他還健在，且相當活繃亂跳，」大友故作出哀慟沉重的表情（我確信此時細川同學必定在狠狠瞪他），「老人家很無聊，只好多生幾個孩子，」他快速地在底下畫了四個小圓圈，接著在邊陲的圓圈上草草加個圈，然後拉線，最後畫了一火柴人，頭上有三根毛，「——這是我。」和細川同學的相比，他在繪製代表自己的圖像時，顯然粗略了許多。

　　——「甲斐同學，所以這堂家譜親屬關係課，還有什麼不了解的嗎？」

　　回應他的是我早已笑到不能自己的咯咯笑聲。

　　「原來！——難怪你們倆給人的感覺真像！」將從前的回憶片段一一拼起後，我恍然大悟地驚叫連連。

　　「居然說龍介和我很像……是覺得我很散漫嗎？」細川同學眼睫低垂，彷彿遭受到沉重打擊，精緻秀麗的五官凝結著。

　　糟糕…說錯話了！

　　「不、不是啦…欸…仔細一想，好像也不是那麼像……」

　　「和我相像是件那麼不堪的事嗎？」回頭又來一個面如土色的大友龍之介。

　　「當然不！」

　　「所以我和龍介一樣漫不經心。」

　　「不、我沒那麼說！」

　　「原來我是如此差勁的人…真是羞恥…」

　　「別！你不是！」

　　然後，被我無心踩地雷、各逕自陷入鬼打牆灰暗狀態的男女，不約而同地讓“整人大成功”笑聲充斥旋繞這１５坪的室內空間。

　　果然搗蛋捉弄基因什麼的，是顯性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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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來點新朋友如何．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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