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Paradise - I . 星之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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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明天、給過去。

讓時光停駐片刻，只為留下一場大雨。

在老時光盡頭，曾經閃耀。

愛讓我們走上歧路，卻也領我們回流歸途。

還記得你唯一那一次失望。

神明也會愛上人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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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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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個勇敢的孩子，艾莉絲…所以原諒我…」

原諒妳無作為的父親，必須將妳獻上，作為與神明博弈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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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米尼亞-卡洛斯。

一個早該隨著歷史洪流，消逝於過往的男人。

聖賢王與卡洛斯，英雄留下的不只是傳說，還有在他身後，無法見光的禁忌之戀。

就像他對伊卡洛斯所說的，他早已不是孩童，不需要英雄的保護——即便是他，早已擁有能將胞兄納入保護的羽翼。

所以他建立起教會，依照兄長的意思描繪了他心目中的神，不存在的黑髮天使。

收留了那些流離失所的孩子們，在戰場的盡頭，無人打擾的半山腰上，建立起了屬於他們的樂園。

然後破曉後，這座樂園並沒有迎接屬於他們的王。

就連不存在的神明也沉默。

但多米尼亞心中總有個聲音告訴他，伊卡洛斯並沒有死，他只是不願意回到這裡。

他依然謹遵著伊卡洛斯的吩咐，將所有心力撲在了教會與樂園事務上，並竭盡全力，與城邦一同建立起戰後的復原。

可很快地，隨著戰爭結束，多米尼亞發現了更為殘酷的現實。

不存在的神主隨著伊卡洛斯一同離去，沒有了神主的教會逐漸式微，在戰爭過後，黑暗已經不會降臨，人們的生活逐漸回到正軌，自然也就不需要來自虛構神明的祝福或是神蹟。

簡而言之，教會在失去交易的籌碼、權貴的青睞還有信眾的供奉都一併遠去。

這樣下去他們無法維持樂園的運作，在那後方還有許多無家可歸的孩子，或許又將回到停擺的戰場上，作為遊魂。

搜索伊卡洛斯遺體和尋找替代信仰的工作同實際進行，這時，在西方戰場的南面，有人發現了一處遺跡，入口通往深淵，深不見底，已他們現有的技術，那還不是人類有辦法踏足探究的地方。

可當這個消息傳回到多米尼亞耳邊時，他卻睜大了眼，不疑有他篤信那或許是破局的關鍵。

沒有人願意跟隨多米尼亞一起深入那處深淵。

監視官們提出了建議，希望身為創辦主與主教的多米尼亞不要衝動行事，早前派出下探的監視官無一例外都沒人活著回來。

繼續嘗試並不是什麼好事。

但多米尼亞依舊執意去往，他不顧監視官還有神父的阻攔，隻身一人來到了那漆黑不見底地空洞面前。

他閉上眼，感受到有東西在呼喚他，牽引著他。

在伊卡洛斯死後，正如他所預想，那位天使有天終將降臨在他面前。

卻沒想到是以這種形式。

在空洞底部，有一大片水面，多米尼亞迎來失重後睜眼，他發現自己並沒有下沉，而是穩當踩在那片生機瑩綠之上。

抬眼望去，面前有他無法形容的龐然巨物，或許是樹又或者是纏繞在一起的人形，它散發著金色粒子，聳立望不到盡頭。

伊卡洛斯曾經口述描繪過的神祇，如今煽動著六翼，正抱著手站在他前方，冷冰的蛇瞳裡是一片寒霜。

「…多米尼亞——或者，我應該稱呼你為喀琉多。」

黑髮的天使偏過頭眨眼，淡淡地嗓音響起，卻足夠多米尼亞聽清了。

他本想再聽聽那抹虹色靈魂，如若再見到兄長的最後一面，兩人之間是生死相隔，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但可惜，時機已然成熟，一個軀體只能擁有一個主宰，一如集群。

多米尼亞剛開口想說些什麼，驟然一股失重感迎來，等到他再次睜開眼，陌生的紅眸裡已經變了個人，熟悉的五芒星狡詐地彎起。

「你好呀——阿什迦卡…或者、我應該說好久不見？」

披著青年多米尼亞聖潔外貌，潛藏陰影中的魔鬼終於現身。

他微微一笑，像極了記憶中永遠不會長大的金髮少年。

阿什迦卡蹙起了眉。

「你是怎麼掙脫王座的束縛？」不為別的，正如阿什迦卡先前提到，與伊卡洛斯共度的時光，不過是一場意外。

他的使命是確保被他封印在地心王座上，因重傷沉睡的喀琉多不會有計畫再次醒來。

這也正對應到了，另一個令他感到頭痛的問題——

——他沒有辦法真正殺死喀琉多。

若是那樣做，就連阿什迦卡也將不復存在，正如母親所說，他們是半身，命運是連繫在一起的。

從同一個分支中長成的一體。

對於阿什迦卡來說，最開始的那次他並沒有選擇殺掉喀琉多與他同歸於盡，是因為他還有未完成的事。

但現在…看著意識脫逃，肉體依舊沉睡在王座上的喀琉多，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耐。

「喀琉多、你不該降臨在凡人身上的，他們自有既定的命運，你這樣是在破壞…規矩。」

如果說每一個細微的決定都可以在不久後影響到未來的軌跡，那麼喀琉多在人類種身上降臨，試圖改變他們文明行進的軌跡，這行為與母星受到抑制力制裁不會差上多少。

「喔？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忌憚那股力量嗎、哥哥？」

喀琉多笑出聲，他愉快地瞇起眼，用一種阿什迦卡陌生的面貌。

「多米尼亞，我想你理解，不論多少次我都能再次讓你進入沉眠，即便集群歸順於你也一樣。」阿什迦卡不以為然，他同樣瞇起眼，審視著。

「但你殺不死我、對吧？我親愛的哥哥？」喀琉多咯咯笑著，就像要到糖的孩子，貪得無厭。

「…那又如何？」

「不怎麼樣，哥哥就是哥哥，想做什麼就去做——」

說話間，喀琉多伸出手，掌心向上，從他癡迷眼裡看過去，遙遠的阿什迦卡好似端在他掌心，觸手可及。

「——可不管比翼鳥去到了多遠，沒有另一半翅膀，終歸只是流亡的旅人罷了。」

「喀琉多，停下吧、一個伊卡洛斯還不足以引來抑制力的注視，但若是連多米尼亞所做的事都被你帶偏…你明知道，後果會如何？」

阿什迦卡發出嘆息，他不是不理解喀琉多對他的執著，儘管如今他已經不再提起融合與再造的計畫，但這並不代表阿什迦卡能夠解除束縛。

畢竟喀琉多的偏執與他有關，那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哥哥又在說笑了……人類種不都如此嗎？卑劣的小偷，如果不是這個少年讓我看到了…哥哥還打算瞞我多久呢？」

「你…喀琉多、難不成……？！」

話已至此，阿什迦卡終於意識到，眼前的陌生金髮少年，操著喀琉多的嗓音與神態，正在為他演繹揭開盛大的終幕。

在血紅包圍阿什迦卡前，他看見王座上的少年掙脫了枝枒，睜開那雙興奮的紅眸，深後舒展荊棘纏繞的血色六翼，朝他走來。

「阿什迦卡，你並非全知全能——這點、在復活伊卡洛斯的同時，你就該有所察覺了，而不是像這樣光明正大回到這裡。」

在真正的喀琉多走下王座同時，原本被他憑依的多米尼亞紅眸一暗，緊接著就如失去動力的人偶，緩緩閉上雙眼，朝後倒下。

現在、演員都已就緒。

金髮的少年赤裸身軀，散發著瑩色光芒，走下神壇，伸手捧過被荊棘纏繞的兄長，撫過他胸膛，眼底是一片冷冰。

「作為懲罰，哥哥就陪我繼續這場荒唐的鬧劇吧——以伊卡洛斯與多米尼亞之名，建立屬於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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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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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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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事物都是明碼標價，就連自由也不例外。

「有些信徒豪執千金，只為了一睹神蹟，與祂的近距離接觸……我以為作為一個神明，你的手段會更加光明？」

她已完成了加冕，在見證那唯一的外來信徒殞落後，新生的血肉在她身上不斷重組，然後擴張在血管裡，直到她再次睜開眼，留下了漆黑淚水。

她已然身在世界的中心。

這裡空曠寂靜，是一片空白，除了腳下的水面擁有鑠金的瑩綠外，面前只有鑿金的巨大樹木，一眼望不到盡頭。

在那前方有蒼白枝枒行程的王座，如鳥籠半開，中央端坐了一名黑髮少女，她低垂著頭，雙眼緊閉，看似睡著了。

畫面一轉，本該墜入一片血紅，在火海中吶喊的樂園，又回復到了最開始的模樣。

藍天白雲，茵綠草地上孩子們三兩成群匆匆跑過，新建的禮拜堂在遠處敲響鐘聲，而他們擁有相似的面貌，如出一轍的瞳色與髮色，立於樹下蔭影，一個人或是站、一個人屈膝坐在草地上。

金髮的少年瞇起眼，對著熟悉的一幕揚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妳是第一位成功覲見我的人，艾莉絲-多米尼亞，妳比我預想的要更加完美。」

那少年偏過頭，熟悉的五芒星浮現。

在時隔百年，外來的神祇只剩下他一人，正如艾莉絲在繼承來的記憶中所見，另一位名為阿什迦卡的神祇早已離去，只剩下與他一胎同出的半身。

「名字，我該怎麼稱呼你？」

艾莉絲抱緊了雙腿，她沒有抬頭，只是平靜的發出詢問。

「妳不是早就知道了？」喀琉多感到好笑，他反問。

「神主允許世人呼喊的名諱，與他自身親口給出，那意義截然不同。」

「身為眷屬…不，一個雜種，妳甚至不是純血，艾莉絲-多米尼亞，妳覺得我有意義親口給出名字，給妳這樣的低等受肉體嗎？」

喀琉多話語裡帶著漫不經心與傲慢，即便他是笑著說，但話裡行間，那句淡然的＂雜種＂還是刺痛了她。

她本以為過去自己所信仰的一切，所遵守的一切，那就是她的真實。

可直到一場大火與他人的恩怨糾葛，將她送入了未來，再次睜開眼，夢境朝她走來，那些真相終於浮出水面。

＂母親＂榭娜一邊哭喊著，一邊懺悔，並丟下手中油燈，任由那火舌無情舔上小教堂，在朦朧夜色中——這些都還歷歷在目。

科斯提的到來與記憶的回歸就像說好的劇本，準時響起。

她怎麼能夠做到否定全部？

艾莉絲睜大眼，她緊咬下唇，臉上帶著自嘲。

「是，我的確不是純血…但你不覺得可笑嗎？你等了這麼久，等到阿什迦卡都放棄了，就為了追捕一個＂小偷＂的靈魂……喀琉多、你也與我同病相憐不是嗎？」

縱然她早已拔去那些刺，可盛開美艷的薔薇終歸還是能體面反擊。

艾莉絲笑地溫婉，眼底有勝利也有不畏懼，抬眼對上了另一雙相同的紅眸，那裏倒映著她蒼白臉孔，裡頭鑿金的五芒星散發著慍怒。

她知道，她成功激怒了這位神祇。

「呵…好一張嘴能說會道的嘴…艾莉絲-多米尼亞。」

「彼此彼此，我認為建立在我們有相同的目標下，試著心平氣和一點相處，不也是件好事嗎？」

「…但我大可以繼續等待，新的繼任者，比妳更加強大的多米尼亞——」

「——可不是我的話，無人能阻止勞倫娜，你能夠明白嗎？若不是阿絲托莉亞充當了變數，若不是榭娜選擇了路飛亞，阿什迦卡最後的奇蹟斷不會這麼輕易的現身。」艾莉絲輕笑了聲，她反駁道。

認知的共享與身體的眷屬化，喀琉多擁有的東西她同樣也能分享，區別在於客體與主體之間的主控權罷了。

所以身旁少年試圖用尖銳言語掩蓋的事物，她不會錯過。

「喀琉多、星球的同位體、集群的意識體、唯二的神祇……我不認為你現在還有能力繼續等待，你的籌碼已經見底了，早在阿絲托莉亞出現，路飛亞誕下異教徒時，屬於你的詛咒就已經搖搖欲墜了。」

艾莉絲站起身，看著遠方飄來幾朵雲，很快地遮蔽了陽光，孩子們紛紛發出驚呼，一場暴風雨就要到來。

喀琉多只是抱著手，等待著艾莉絲將話說完，他沉默地視線追隨著少女，跟隨她走出了樹蔭之下，踏上了柔軟草地。

場景又在傾刻間翻轉，回到了最開始教堂才剛建成，尚且不具規模時的樣子，在那裡，站著一白一紅的身影。

屬於多米尼亞與伊卡洛斯，同時也屬於喀琉多與阿什迦卡。

在彩繪玻璃拼湊的花窗下，他們各自的面龐被照亮，五光十色。

「…喀琉多，你早已經不是集群的主人了，在干涉人類種的因果與抑制力對抗的同時，那具空殼正是看準了時機，阿什迦卡之所以離開…與母親的再臨有關。」

艾莉絲轉過身，在過境的浮雲、重新回歸的陽光下，歪著頭，對著喀琉多微微一笑。

「喀琉多，你被阿什迦卡拋棄了，甚至落入了陷阱，主動將自己送上門，成為了滋養孕育母親的養分…阿什迦卡預見到了，所以才離開。」

不過這其中有多少是因為不願繼續干涉人類種的命運，又或者僅有模糊身影的英雄伊卡洛斯改變了阿什迦卡也說不定。

但有一點艾莉絲很清楚，喀琉多被人類種的忌妒心蠶食了理智，後續的一系列行為，不過是在試圖傷害這顆星球中為樂。

就如他自己所說的，卑劣的人類、不自量力的逐日者，小偷在神祇沉睡的期間，不知廉恥地偷走他的寶物，他唯一的半身。

而現在，半身因不自量力的逐日者離去。

那些在喀琉多的記憶與樹根下的阿卡夏無從得證。

如若勞倫娜還活著，並成功完成了繼承儀式，或許艾莉絲還可以在持刀相向過後，讀取她的記憶，來查明伊卡洛斯究竟做了些什麼。

可惜…就算是阿什迦卡留下的奇蹟，也沒能阻止一個文明的殞落。

人類終歸跨越不過苦難，所以為了更好的明天，需要藉由另一雙手，進行再造、成為一個集合的個體，讓王座再次甦醒。

讓集群的主人——母親，再一次創造理想的樂園。

沉默許久的喀琉多終於發話，「狡猾的人類…妳確實擁有多米尼亞那卑劣的心思。」

卻不是氣急敗壞的否定，更多像是一種妥協，喀琉多發出了讚賞。

「我想那並不是誇讚，但這些都可以我都可以無視，更重要的是，我們的利益一致，不是嗎、喀琉多？」

「是，距離被母親完全消耗殆盡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所以在那之前，我需要妳的力量艾莉絲-多米尼亞、妳與我們不同，只得到了力量，沒有被母親的容器(樹根)所束縛。」

「我與阿什迦卡無法傷害彼此，同時、我們也無法傷害誕下我們的母親。」

背景裡的伊卡洛斯與多米尼亞他們動作著，各自持劍在神壇一方，風暴從大門衝撞，紛亂氣流與雨絲衝擊著整個廳堂。

那是回憶裡，他少數還記得、並保留下來的記憶，屬於人類的多米尼亞，同樣、也屬於人類的喀琉多。

阿什迦卡在他心目中從來都是莊嚴高高在上的，卻只有那一次，他就像那些人類一樣，罕見有了情緒，在被多米尼亞親手推上神壇，真正由多米尼亞與喀琉多操縱，並讓信徒供養後。

那以後，阿什迦卡還是拋棄了他，在此之前的配合演出，不過是在等待時機。

他們彼此都確認，伊卡洛斯的靈魂已經隨波逐流，地脈成長的太快，不論是捉拿小偷的人，還是等待希望的人，無人有能力在茫茫大海中打撈起一粒米飯。

「可是妳可以做到這點，以最弱的身分，挑戰神明(母親)，艾莉絲-多米尼亞，妳已經通過了試煉，現在——妳還剩下一件事要做。」

隨著喀琉多話落，眼前青年與少年二次拔刀相向的場景轟然坍塌，他們倆人一同下墜，隨著裂成無數蛛網碎片的鏡面，最後落地——在原初的樹根前，正對著蒼白王座。

黑髮的少女不知何時醒來，正在看著他們，以一種冷冰、緘默地眼神，整片空間又恢復成了純白。

兩雙紅瞳齊齊對上那雙無機質的殘酷的碧綠，紛紛戴上了戲神情。

「文明的在造之前，妳必須摧毀妳的同類——藍眼的異教徒，卑劣的逐日者……妳知道、阿什迦卡最後的信徒，勞倫娜-多米尼亞、已經跨越她的苦難……」

那嗓音穿透一切，從遙遠而來，艾莉絲知道，他們期望的明天還有一個阻礙。

創造新的樂園，讓一切從頭開始。

「…在星之母的見證下，再次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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