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Paradise - XI.后翼棄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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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以為妳還存在。

卻在地獄間行走時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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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般留戀，不過一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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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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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迦爾的死或許也早在＂母親＂的預料之中也說不定。

勞倫娜一路撤掉偽裝，在處理乾淨瑪迦爾的屍體後，她準備啟程返回廂庭向＂母親覆命，儘管她知道自己違抗了任務內容，不遵從＂母親＂的命令，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

她還是下手殺掉了那個可憐……或者同為幫兇的少年。

她有必須這麼做的理由，緊握著朔月鐮的雙手又緊了幾分，因用力凸起的骨節都微微發白。

如果依照瑪迦爾提供的線索，一切屬實的話，那就結果來說，了結他的生命對一切都好。

儘管＂母親＂或許還存在用的上他的理由，但眼下還有一個艾莉絲尚未解決，勞倫娜並不認為瑪迦爾有這麼簡單就能回到廂庭或是繭之殿。

所以她並沒有做錯。

一切都在這之後開始崩塌，一步一步陷入不可挽回的地步，勞倫娜真切地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的疲憊。

她忽然感到空虛，自己追求了這麼久的真相，到頭來好像也不過如此。

阿絲托莉亞的死、艾莉絲的復生、瑪迦爾與＂母親＂的聖餐計畫……

在回程的半路中，她想的最多的，果然還是有關於艾莉絲的事情。

她本想先折返腳步，回一趟自己的庭院，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她還想去後方小屋看看艾莉絲，順便確認一下水塘周圍的結界有沒有被觸動。

這樣一來，就算在面見＂母親＂的過程中，＂母親＂會因為她選擇殺掉瑪迦爾因此責難下來，艾莉絲那邊也不會因為她的忽然消失而失去了方向。

一方面也是基於勞倫娜的私心，她忽然不想這麼快交出艾莉絲，不管遺子的事還是＂母親＂的期望，在聽過了瑪迦爾口中的真相後。

等到她回過神時，人已經站在了自己的庭院前。

對了，也不知道出發前就不見蹤影的珀多她們回來了沒……

勞倫娜一個激靈，忽然想起出發前的事，再看看眼前佇立於月光下的庭院——實在是有些過份安靜了，有不太尋常。

即便是珀多回來，已經先領著兩位小朋友上床睡覺，可門口的燈也不至於沒有點燃，珀多縱使再累再困，也會為任務晚歸的勞倫娜留下一盞燈才對。

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已經有一個瑪迦爾的先例在前，那雙湛藍忽然惶恐不安了起來，視野裡的實木棕色大門搖晃了起來，勞倫娜定格在大門前，緊縮起的虹膜終於正視眼前的景色。

有血跡如顏料噴濺，是上好的罌粟紅，隨性地橫跨在門板上，怵目驚心。

勞倫娜深吸了一口氣，她召喚出朔月鐮，全身肌肉緊繃，她放輕腳步，緩慢上前維持著架式，一點一點推開了那扇大門。

咿啊——隨著實木大門被推開，勞倫娜緊張的心跳如雷貫耳，湛藍雙瞳遲疑著朝裡頭探視，隨著越來越開的門縫。

耳邊傳來喘息，越發沉重，迴盪在耳邊，無法忽視。

她忽然希望這幾個月，或者從一年之前的盛典開始，一切如果都只是一場夢該有多好。

但現實總是事與願違。

大門完全被推開，身後的月光如流水傾瀉，但裡頭濃重的黑暗卻沒有絲毫動靜。

勞倫娜望著那一片漆黑的大廳，就像凝望深淵，連月光也沒能穿透，她試探性開口呼喊了幾聲。

「珀多…？——珀西、珀藍……有人在嗎？」

啪達——

還不等勞倫娜的呼喊得到回應，一隻腳率先邁開步伐，連著鞋底踏在地上傳遞回了奇妙的觸感。

她好像在哪裡有過類似的經驗…

軟軟黏黏的……還帶著奇妙的腥臭味、是血肉。

冷汗與雞皮疙瘩一下攀上她後背，勞倫娜驚恐地睜大眼，同時又在腦內安撫自己，不過是肉塊，或許是誤闖的夢魘也說不定。

此時此刻，在如此弔詭的氛圍下，勞倫娜腦海中預想到無數可能性，隨後一點微光在她頭頂亮起，她施展起了奇蹟，帶著深深的不安，隨著耳側的印記浮現，巨大的朔月鐮也跟著泛起瑩瑩藍光。

她不得不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繼續往前進。

她伏低身子，擺出了戰鬥姿態，臉上寫滿了掙扎和痛苦，血腥為隨著逐步前進，變得越發濃重腥躁，強勢地鑽入鼻腔沾附在黏膜上，是揮之不去的噩夢，衝得她頭暈腦脹，眼前一陣發麻。

即便全身都在抗拒前進或是拿起武器，可她的本能不會拒絕鮮血帶來的狂歡，不論是來自敵人的、抑或者是來自她自身的。

殺光根除所有夢魘，那是她的本能和天職。

這裡到處都是血，還有不知名的臟器，透著粉紫微妙光澤，散落在潔白的大理石地上，不負當初的一塵不染。

直到微光撞上一團龐然大物，追隨著光源前進的勞倫娜也跟著停下腳步。

漆黑的大廳中央，立著一團蠕動的血色肉團，上頭有三張熟悉的面孔，在微光的照耀下，清晰地倒映在湛藍眼瞳中。

她們面上或是痛苦扭曲、或是悲傷難過，青紫色的眼珠密密麻麻織成一張網，在肉團的本體表面上轉動，有血光如纖維神經流動在那不斷起伏的嫣紅肌理上。

殘肢與血肉四散在那團巨大血肉附近，它們就如本體一般，不斷蠕動著、靠近著，在接收到了勞倫娜的氣息後，發出了類似鳥類與鯨豚的叫聲。

它們在呼喚著，就如在受賜室裡，歷經失敗後的那些殘次品。

『「母親、母親……」』

血肉如此呼喚著，不知是對著勞倫娜，又或者是對著現今還不存在的那位神祇。

勞倫娜一眼就認了出來，熟悉的黑白女僕服還連在那上頭，看來融合的進度還不到最後。

她很想發出尖叫，但她做不到，隨著那物事的真面目被微光揭露，伴隨湧動的情緒，那濤天駭浪鋪蓋而來的——憤怒。

「我…！不、不、不……究竟是誰對妳們做了這種事？」

勞倫娜向前走了幾步又不動了，她嗓音哽咽著，忽然變得暗啞。

眼前的生物分明就是尚未完成融合與墮落轉化的夢魘，她清晰的認知到，這是她應該斬除之物，可上頭卻傳來了她們的氣息。

珀多、珀希還有珀藍。

勞倫娜可沒聽說過，還有誰在廂庭裡，能夠擁有這種力量，可以越過信仰失控的階段，直接將人轉變為夢魘。

她舉起朔月鐮，繃直的肌肉發出了戰慄，恐懼在侵蝕她的理智，對著那團不會逃跑的血肉，勞倫娜臉上寫滿絕望還有悲傷。

「不要…害怕——我很快、就會結束的…妳們的、痛苦……我很抱歉……珀多、珀西…還有、珀藍。」

朔月鐮轉過著優美的弧度，閃著鋒寒刀光游離，在一息之間，發出了悠長刀鳴聲，勞倫娜閉上眼，感受刀刃帶來的回饋，血肉就像臨界的氣球，一下子炸裂開來。

她睜開那雙湛藍，裡頭無所適從，歷經絕望的刷洗，在點點落下不斷密集浩大的血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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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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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庭院的。

手上還殘留著青紫色的血跡，屬於夢魘，也屬於記憶中帶給她溫暖的三人。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這一段時間以來，一直都高度緊繃的精神終於到達了極限，所有預定好的計劃一件又一件展示在她腦海中，不時提醒著她，她還有必須解決的問題，她不能在這裡停下腳步。

不要愧對阿絲托莉亞的死，做點什麼勞倫娜。腦海中有個聲音這麼對她說，而她就像懵懂的孩子，在驟然清醒後，憤怒地驅趕了那個想法。

腦子裡又回歸了一片空白茫然，她渾渾噩噩向前走，漫無目的，好像有什麼事情被她遺忘了，但她就是想不起來。

就這樣不斷地往前走，直到離開了庭院，離開了那處曾經回憶瑩繞的地方，像一抹幽魂，勞倫娜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漫長的夜幕就快要結束了，遠方天空在此時，斷斷續續傳來哭泣與驚叫聲，如夏日煙花猝不及防炸開，孩子們在四處逃竄著，而那些恐懼無形地遊走瀰漫在整個樂園與廂庭。

她聽見，她猛地回過頭，忘向硝煙燃起的遠方、拜於那敏銳的五感。

有人叫喊著、有人驚慌逃竄著，甚至有人變成了夢魘，整座樂園在一夕之間就像一座大型的狩獵場。

可勞倫娜卻無動於衷。

有些神子太過弱小，即便化做夢魘、也依舊弱小。

相同的情景不斷在她眼前閃現，她分不清楚哪一個才是真實。

為什麼？…＂母親＂的計畫已經開始了嗎？

勞倫娜遲鈍的抬起頭，可探究的想法只起了個頭，在那之後沒有更多，她不願意再繼續思考，或者說、放棄思考，任由自己陷入自暴自棄的封閉中。

只是一個晚上過去，廂庭已經全然變了調。

「救救我啊…啊、啊、啊！！——救救我…啊啊…！！！」

有許多孩子驚慌失措，從她腳邊跌倒又掙扎著爬起身逃離一切。

有些則緊抓著她褲腳，祈求著，希望會有人拯救她們。

然而勞倫娜卻在這一刻清醒，無光的湛藍逐漸亮起，她臉上表情從麻木轉變為平靜，她像是想通了什麼、恍然大悟，失焦的雙眼向下，對上另一雙標誌性的紅瞳，那裡頭寫滿了驚恐，還有向她懇求的意味。

勞倫娜呼吸一滯，在漫長的追逐中，或者是前面與瑪迦爾對峙的時候，長髮早已失去了拘束，就如傾瀉瀑布在月光的照耀下，流淌著斑斕光澤。

「——我不是妳們的神，也不會拯救妳們。」

那語氣輕柔曖昧，如果不是此刻她周身氣息驚駭的讓人恐懼，這若是放在平時，想必會有不少人淪陷在冷冰無慈悲的宣告下。

漆黑的朔月鐮在身後顯現，那孩子因為過度驚嚇，只能仰著一張蒼白小臉，無力的手緩慢從勞倫娜褲腳垂落。

直到身後的夢魘散發著不祥靠近，匍匐在草地上前進的黑煙悄悄摸了過來，在不知不覺中纏上了那孩子的全身。

勞倫娜深呼吸了一口氣，如此平穩，她閉上眼、聽見自己的聲音，染上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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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深淵祈禱吧——＂母親＂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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