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從軍行系列-盾與槍 - 《家族所盼》

該走之路為何？

黎鴞本想向兄長詢問，可見他疲憊面色，終究講不出口，左思右想，只得向父親詢求解答。

「二郎。」

黎兆正過目帳本，抬頭看了眼么子，只見少年挺直背脊應道：「是，阿爺。」

「你可知，為何當年黎家祖輩不惜千里來此地？」他反問。

「為開墾荒林溼地，為尋得更多礦產林木，為尋找生養之地。」

掌心貼緊腿側，黎鴞逐漸自少年轉變嗓音夾帶沙啞，毫不猶豫回覆：「為讓黎家不受中原武林大家打壓，為讓黎家在大家世族間有一席之處，福澤後世。」

正經回應使黎兆滿意，心底卻隱約梗塞。

眼前黎鴞是愛妻以命所換之子。

對於此事，男人向來未透露真實心思，亦不允任何人在家中議論，可見得他對孩子是有重視，卻數年來無法如與長子相處那般和黎鴞親近。

然莫知為何，比起從小由他與亡妻親自帶大的長子黎鷹，多交由族弟教導的黎鴞竟似乎更像自己，不僅眉眼身形，言行舉止亦同，話少且沉默，好似背負沉重包袱，幾乎不露出笑容。

這讓其更是難以面對，僅能每每擺出肅穆神態，稍作嚴厲教誨。

黎兆正妻劉思亡矣數年，身側尚有兩妾室——盧氏和姜氏。

其中以大妾盧氏和其幼女最為受寵，奢侈花費無數，讓不管同氏族人或外人皆認為他乃薄情郎，早已忘卻髮妻劉思，還有暗地有流言認為盧氏兩子興許能與兩名嫡子一爭。

不過黎兆從未讓出有任何扶正之意圖或舉止，甚至決定將兩名庶兒作為伴讀直接送往渤海。此舉乃為提醒諸君，使黎家眾人——連僕役都清楚，嫡出子女地位不可撼動，黎兆絕不允許家族中為繼承鬥爭，並更加保護和鞏固黎鷹與黎鴞在家族中身分位置。

尤其自他們娘親去世後，男人更是盡可能維護黎家聲勢，並提供一切資源予兄弟倆。可見黎兆雖為大家主，卻非莫疼愛子女之人，只是對他們充滿家族期待與憂思，望子成龍盼女成鳳。

畢竟家族興盛便可視作人的興盛，他們終究無法離開家族而活。

如同其父黎正所教導他那般。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UMxlIXt8

「的確，如二郎所講，為何如此鞭斥爾等，自是盼爾長大懂事，為家族爭光。甚麼是該行之路，你即將十五志學，應要知曉。」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oWEuXo3k

男人低沉嗓音有些乏力，聽得黎鴞不敢再問，即便心底困惑無法消除，仍恭敬鞠躬道：「是的，阿爺。」

見次子按捺住內心疑慮並聽從於自己所講，黎兆頷首不再責備或指教，只是拿出份清單，話鋒一轉如囑咐：「前些時日從西域歸來的商隊帶來些珍稀藥草還有特殊古玩，你盤點幾樣，送去給你大姊與二姊，速速送去。」

他雖已替兩個女兒千挑百選婚約對象，卻於婚後仍時常命人送各類她們喜好之物。在旁人看來自是明瞭黎兆對於女兒重視，因此即便她們已入戶為妻，也不敢隨意怠慢。

然此舉究竟出自父親疼愛，又或僅是聯姻中的手段？

黎鴞忽地想念阿姊們仍在府裡的日子，可時光無法倒還，他只能低頭應答，雙手接下清單。

「是，阿爺。」

回房後，黎鴞左右踱步，不知煩躁何來，最後伸手拿起柳昭約兩個月前之來信重讀，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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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此信不知何時會到二哥手中

聽聞江南荷花盛開　不知西湖又是何等風格

阿昭仍是思念二哥

阿姊同問大郎哥是否安好

阿昭還未能獨自遊歷四海

但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我們定要再相見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TAjRt0O6e

六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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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世家大族，柳昭是否也被困在柳宅中？

此刻他都在做什麼？

凝望眼前已熟稔的文字，黎鴞突然有許多話想問。

卻終究下不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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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聽聞二哥這數月來甚是忙碌　身體可好

阿爺終於願意讓阿昭進鍛劍房

二哥既贈予阿昭靈礦

待學成定會鑄絕世好劍予二哥

還有一事便是幽州動向

其往北有狼峰群山　近月陸續有入山狩獵之人失蹤

此消息僅是片面耳聞阿爺阿娘提及　卻仍令阿昭憂心

狼峰雖離二哥家尚遠　

卻也可視為渤海與河北道屏障

二哥　爾身心皆安否

十月十三

天寶三載。

身心皆安？

向來聽話順從的黎鴞心底本只有些許疑惑，全都被其對家族所知所想的忠誠之心壓下。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icSx8mnR

可直到前幾日二娘養的守衛犬隻被不明之人毒死，貌似受寵的四姐黎若窗櫺竟被插著三把匕首，還有各種深刻的刀痕，即使動員家衛依舊捉不著何者所為，驚得向來些許跋扈自認能躍上正妻之位的二娘面色蒼白，而平日總奢華的黎若竟也收斂十分，不敢再造次，連本是抗拒與渤海國貴族之婚事都乖巧應答。

直到此刻，黎鴞方看清。

即使並非親自下令，這定是父親黎兆授意所為。

少年以為。

阿爺並非不愛子女，但也不全然如此珍愛，因為他既是黎鷹、黎烏、黎沐與黎鴞的阿爺，卻同樣是整個黎家的家長，他要守護的不僅僅是兒女，而是全族近百口的性命。

此乃世家族長之命。

也將是他們的命運否？

那同樣身為世家大族的柳家少爺懂否？

若非父親心中還在盤算兄長的婚事與那些微不足道、棄之可惜的消息，這被世人所知毫無長進、沒半分野心的柳家少爺，他所寫之信又怎能順利來到自己手中？

他們身為世族之後自然都明白，人來往間若有幾分真心是意外喘息，環身左右更多是戰場，不管刀槍劍戟或口誅筆伐，更何況兩人不過數日交集，並未有生死或多年交情，因此即便在各個世家大族中自己的確因為西湖那幾日對柳家有多幾分在意，但那又如何？

又能如何？

他們都不過還是無力的孩童，僅能依靠家族而活，不論成為足以支撐家族名望之人還是於大宅中生存就已使人匱乏。

對此黎鴞既未喜愛也不算厭惡，且從未想過離開家族之後。

因此他並不打算違背父親所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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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年關將至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xaVQ8xfw

總覺二哥有許多話想說　卻難開口

是否出自家族期待

若是　阿昭略懂一二

如果二哥需要抒發　阿昭自是相當歡迎

二哥　心中有事千萬不可壓抑

二哥　阿昭會與你同陣營　與你同行

十一月二十九

暫且。

少年將信深鎖入櫃中。

(下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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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所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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