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罐與爛泥的初戀特調 - 第49章易感期

　　他本可以任由Alpha的本能去競爭、去掠奪，沒必要忍到今天。

　　但人心是複雜的。

　　那些在心裡逐漸沉澱的雜質，好像曾被他稱為友誼。

　　恍惚中，似乎還能聽見陸成悅的焦急呼喊，聽起來好遠好模糊。

　　「抱歉抱歉，我的鍋，你別掐他。」

　　不是，不是你的問題。

　　「你先放開他好不好？」

　　……

　　……不、好。

　　當最後一絲理智被過濾完畢，許多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緒在胸口沸騰，蒸餾出高純度的憤怒，一點一滴落下，隨即揮發在空氣中。

　　「幹！好噁！什麼味道？」粉毛摀住口鼻，皺著眉問道。

　　「快逃……」溫郁仁盡力從被掐住的咽喉中擠出一點破碎的聲音，嘶啞地對陸成悅喊道：「易感期……快逃……」

　　「易感期？」陸成悅還沒反應過來，雙腿已被無形的壓力釘在原地。

　　Omega的本能要求他服從，服從那自鼻腔、自皮膚、自腺體貼的縫隙爭先恐後地滲入，而後流遍全身的無聲吶喊。

　　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陸成悅眼前一黑，差一點就要癱坐在地，突然落入熟悉的懷抱中。

　　裴尚延不知何時已放開溫郁仁，轉而像落水者抓住浮木那般緊抱著陸成悅。

　　桑伶發出一聲咽嗚，隨即不斷乾嘔，全身癱軟。

　　坐得較近的幾位Alpha全部站起身，握緊拳頭，猶豫該不該上前。

　　「你們都怎麼了？」氣味還沒傳到講台，梁願永一時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

　　「是不是有個苦苦甜甜的怪味……」

　　「好臭。」

　　連離得近一些的Beta同學們都開始發現異樣，費洛蒙已遠超正常濃度，整間教室逐漸染上躁動不安的情緒。

　　溫郁仁咳了老半天，一感到呼吸終於順暢了點，立即朝梁願永大吼：「快按警報器！尚延易感期來了，而且費洛蒙失控了！」

　　「蛤？」梁願永這時才聞到空氣中的異狀，趕緊低頭尋找講台底下的警報器。

　　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Alpha來易感期很正常，但一進入易感期就馬上失控的案例，從小到大根本沒聽過幾例。

　　——緊急情況、緊急情況，請行政大樓六、七、八樓的人員趕快疏散。

　　梁願永按下警報器後，整棟大樓響起了避難廣播，與此同時，天花板的緊急排煙管自動開啟，伴隨巨大而低沉的轟鳴聲開始強力抽風。

　　「全部同學立刻出去！」梁願永拿起麥克風大吼道：「照新生訓練那天下午演練過的那樣，下樓避難，快！」

　　喬耘和另一位Beta同學隨即反應過來，依照演練過的流程先去抬起桑伶，兩人一起攙扶著桑伶往教室門口走去。

　　按照流程，溫郁仁和粉毛應該負責護送陸成悅避難，然而這人被裴尚延死死纏住，身處壓制性費洛蒙的中心，完全無法靠近。

　　「郁仁、晉堯不要再靠過去了！直接離開教室！」梁願永急忙吼道。

　　「可、可是陸哥怎麼辦？」粉毛一臉不知所措。

　　陸成悅很想開口說「別擔心」、「他不會傷害我」，然而天花板的抽風鳴響過於巨大，他只能抬起手朝粉毛揮了揮，示意對方快走。

　　溫郁仁見狀，直接抓住粉毛的手臂將人往外拖。

　　「綜一六有Alpha易感期失控，脅持了一位Omega，請教官室通報消防隊。」梁願永一邊移步到教室外，一邊打電話向教官室說明情況。

　　教室裡終於只剩下裴尚延和陸成悅二人。

　　「尚延，聽得到我講話嗎？」陸成悅倚在裴尚延肩上，嘗試向對方喊話。

　　裴尚延遲疑了一下，緩緩點頭。

　　「先放開我好不好？」

　　「不好！」裴尚延將人抱得更緊，聲音聽起來像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悲鳴。

　　「尚延，你聽我說。」陸成悅湊近裴尚延耳邊，柔柔地哄道：「我沒有要走，但是我不能陪你太久，等等會有人來協助你，到時候你必須放我走，不然後果會很嚴重，知道嗎？」

　　裴尚延搖搖頭，嘴裡反覆說著：「你別走……你別走……」

　　陸成悅聽在耳裡，只覺得心窩像被狠狠地揍了幾拳，疼得他腦子裡除了趕緊安撫對方之外，再也裝不下其他任何想法。

　　他伸手欲將腺體貼撕下，但稍微一動就會被裴尚延抱得更緊，只好開口要求對方：「你幫我把腺體貼撕掉好不好？」

　　裴尚延的右手順著陸成悅的背部緩緩向上摸索，碰到腺體貼之後，像是怕弄痛對方那般，小心翼翼摳起一小角腺體貼，再輕輕撕下。

　　「很好。」陸成悅拍了拍裴尚延的背。「靠近一點，鼻子貼在我脖子上，不然抽風機那麼強，我很難對你用費洛蒙安撫。」

　　裴尚延將口鼻湊近，同時用手指摩娑著陸成悅腺體上的疤痕，幽幽地問：「這裡是不是也被郁仁摸過了？」

　　陸成悅一邊努力釋放安撫性費洛蒙，一邊回答道：「沒有。」

　　「你是不是也會像這樣抱著他、安撫他？」

　　「不會。」

　　「你說謊！你做這些只是為了讓我放開你！」

　　陸成悅的瞳孔驟然緊縮。

　　——你為什麼要說謊？

　　媽的，現在不是沉浸在這些往事的時候。

　　可能是抽風機太強，又或是易感期來得過於兇猛，也說不定是他自己心亂如麻的緣故，費洛蒙安撫似乎沒什麼作用。

　　「我沒有……你聽我說……」他試著對裴尚延解釋。

　　然而裴尚延完全聽不進去，只是一個勁地嘶吼道：「放開你，你就會去找溫郁仁那渾蛋！那傢伙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喜歡你，正常人會搶兄弟的對象嗎？口口聲聲說我是他兄弟，轉頭就把你搶走，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們！」

　　嚴厲的指控如利刃刺向陸成悅的胸口，難以名狀的苦澀掐住咽喉，令陸成悅久久無法言語。

　　「班長他……我跟他……」陸成悅不得不暫時停下，眨眨眼驅散眼眶裡的霧氣，幾次深呼吸後才又繼續說道：「班長其實是在幫我，詳細情況我現在很難說清楚，我只能說班長他很重視你，他會扮黑臉只是……只是想保護你。等你易感期過了，我再好好跟你解釋，好嗎？」

　　「什麼意思？」裴尚延一個字都沒聽懂。

　　這時，教官帶著消防員和救護人員抵達綜一六教室外。

　　教官拿起大聲公，朝教室內放話：「同學，不要緊張，我們可以提供你現在需要的醫療協助，請你乖乖配合，先放開Omega。」

　　裴尚延一臉警惕地盯著窗外。

　　陸成悅拍拍裴尚延的背，輕聲說道：「你該放開我了，讓我去跟教官他們說一聲，待會我陪你就醫，好嗎？」

　　「不好。」

　　消防員接過大聲公，平靜地宣告：「同學，為了確保Omega安全，如果三十秒後你還不放人，我們將行使法律賦予的權利，對你使用麻醉槍，計時開始。」

　　「麻醉槍？」陸成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趕緊勸道：「只要你放開我，我保證會陪你就醫，哪裡都不去，就一直陪到你家長來接你，好不好？」

　　「不好。」

　　「拜託……求你了……」陸成悅不禁哽咽。「我不想害你被用那麼沒有尊嚴的方式抬走……放開我，讓我去跟他們解釋一下。」

　　「不放。」

　　窗外傳來無情的倒數：「二十秒。」

　　陸成悅無計可施，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我跟班長沒有在交往！我根本就不喜歡他，我一次都沒叫過他哥哥，換句話說，我其實、我……」

　　「十秒。」

　　……其實？

　　裴尚延倏地睜大眼睛，就算他壓根不敢往那個方向想，但面對如此簡單的上下句判斷，大腦仍是自動運轉了起來。

　　——成悅剛剛說他不喜歡溫郁仁，所以一次都沒叫過哥哥。

　　——成悅在這之前已經不只一次叫自己哥哥了。

　　「五。」

　　也就是說……

　　「四。」

　　陸成悅感覺束縛自己的力道有些鬆動，立刻用盡全力掙脫。

　　「三。」

　　「別開槍！」他跌跌撞撞地跑向門口。

　　一衝出教室，救護人員立即蜂擁而上，陸成悅不停推開朝他伸出的手，朝拿著麻醉槍的消防員喊道：「別開槍！他沒傷害我，他只是會害怕，所以我留著陪他一下而已，千萬別開槍！」

　　「別開槍！」梁願永在一旁看著，再也按捺不住，趕忙上前制止。

　　消防員聞言，放下麻醉槍。

　　陸成悅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但他不敢放任自己倒下，他必須保持活蹦亂跳，裴尚延才不會面臨嚴重的處分。

　　「同學，別緊張，讓我幫你檢查一下身體，很快就好了。」一位救護人員將陸成悅帶到一旁，打開簡易型設備，開始進行基礎檢查。

　　「他沒有傷害我，你看我一個Omega在裡面待了那麼久也沒怎樣，他的壓制性費洛蒙根本沒有碰到我……他……」陸成悅看著其他救護人員和教官一同進入教室，緊張地不停解釋。

　　「你放心，我們可以提供他現在需要的協助，交給專業的處理，好嗎？」救護人員一邊檢查，一邊安撫陸成悅的情緒。

　　「哦……好。」

　　他看見救護人員對裴尚延施打鎮定劑，而後俐落地攙扶著裴尚延走出教室。

　　「等等，我也要去，在他家長來之前可以讓我陪著他嗎？」陸成悅問。

　　教官一把按住陸成悅，喝斥道：「不行，你在說什麼鬼話？那可是易感期的Alpha。」

　　「可是……」

　　「沒有可是。」教官不由分說地命令：「你如果也需要就醫，我們會再單獨送你去，不需要就醫的話，你待會就下去集合，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這時救護人員完成檢查，一邊在文件上書寫各項數值，一邊宣布道：「Omega同學沒有外傷，但有檢測出接觸壓制性費洛蒙產生的代謝物，隨時可能出現不良反應，建議讓他多補充水分，然後躺著休息。」

　　「我帶他去保健室吧。」梁願永接手照顧陸成悅。

　　陸成悅只能打消陪在裴尚延身邊的念頭，乖乖跟著梁願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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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易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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