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與缺角 - 三　獨自面對的現在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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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三　獨自面對的現在

心不在

Jul 9,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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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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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門關上的聲音比預期重。或許，奕純關得太用力了。

　　把晚餐的包裝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袋裡。看包裝紙有氣無力，半截掛在垃圾袋外，奕純不知生什麼氣，猛地把垃圾一股腦往下壓。

　　「茲啦。」垃圾袋破了。

　　典型的自作自受。

　　奕純清洗收拾完垃圾後髒兮兮的手，水在金屬流理臺反彈的聲音格外突兀。

　　靜下來，就能發現房子裡到處都是聲音。牆內水管流水聲，鄰居移動的碰撞聲，時鐘齒輪的聲音，燈管的嗡鳴……

　　──這裡真的是住著兩個人的家嗎？

　　一旦關上皓的房門，他這個人便彷彿不存在。奕純在家清醒時，皓從來不主動踏出房門。

　　他就像專門收在收藏室的人偶，靜靜地等，靜靜地等，等主人打開房門，等著又需要嶄露空洞笑容的時機。

　　若可以，奕純想歸咎於皓房間做的隔音措施。但與他相處超過三年的奕純很清楚，皓這個人可以不發出半點聲響生活。

　　吃得少，所以連排泄也少。原本還能聽見皓沖馬桶的聲音，但住進隔音房間後，奕純就越來越難判斷皓是不是活人了。

　　從重考生室友，到養小白臉，最終是照顧病人。大學裡奕純的謠言在這裡定了案，也不算錯。

　　「你非得照顧那個朋友嗎？」奕純的家人早就不再問了。

　　高三那年，他的父親告訴他：「你得把大學讀完。只要做得到，我們不會再管你。」

　　學分、打工、三餐、變得無謂複雜的人際關係，還有將來得繳的學貸。皓縱然有雙親、舅舅留下的財產，也不可能禁得住只出不進的消耗。

　　不知何時起，奕純只剩一個人了。連原本站在他身邊的人，都緩慢地被推到「生活瑣事」那一邊去。年輕又單純的奕純，無法想像此刻的困境，更無法接受皓成為負擔這一事實。

　「明明只差一點……」奕純喃喃自語。

　　或許聽起來不可思議，但皓曾一度好轉。奕純還記得皓小心翼翼地牽起自己的手，記得他藏在睫毛下的眼神，從不安慢慢地轉為明亮。奕純記得，那時掌心傳來的溫度，就像傳遞了勇氣。

　　他們牽起手，去面對寄往皓戶籍地的兵單。

　　結果，皓還是沒去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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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人們出門後，最後只能通往同樣的地方，那人們還會喜歡外出嗎？

　　或許有人會說，出門重要的是過程，是與旅伴相處。但對皓而言，風景或旅伴已經沒有意義了。他情可自己被困在地獄，領受無限責罰。

　　他們住處的套房沒有窗戶，氣味很難散去，因此租金不高。房東也同意他們針對房間施作隔音工程。

　　「你們是什麼科系呀？這麼麻煩。」房東問，似乎只是以為是課業需求。

　　「嗯，雖然學校也有的借，不過自己有比較好做作業。」當初是皓接話的。

　　畢竟，說謊對皓而言，說不定比呼吸還自然。

　　而皓是何時習慣說謊呢？習慣微笑，習慣掩飾，習慣發現異常也無視。那是一種人的生存本能。如果不裝做自己很普通，心會分崩離析。

　　於是，他用一層層假象隔離自己，像月亮披上一層層薄紗。人們只會讚嘆月色朦朧與遙不可及，以自己腦內的妄想，補足對月亮的理解。他只需要躲在人群的陰影下，遙遙望著人群，只以正面示人。

　　皓孤獨地懸浮，只有身為人類這點，讓他依舊被這顆星球拉扯。連他自己都清楚，生活在沒有窗戶的房間，也是為了防止地心引力的「意外」。

　　於是皓呆在這個盡頭般的房間，靜靜等待他的責罰。他等著那個男人的到來，等著那個男人的愛撫，等著那個男人無視痛楚的疼愛──

　　──「那個男人」是誰？皓已無暇顧及。

　　他親手拉起的薄紗，隔離了外界對他的傷害，也隔絕了自己。他只透過隔離了好層的感知，模糊地感受自己還活著。如果自己活著受苦，足以補償他人，那他或許該再多活一會兒，他盲目地欺騙自己。

　　而他怎麼有想補償某人的心呢？卻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皓在絕路上作繭自縛，除了約略感知外界，也不知道能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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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of Contents

#1 一　兩人的現在

#2 二　關係的開始

#3 三　獨自面對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