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後一頁寫下愛 - 我們共踏沉眠之處-4

在那之後，我們又一前一後走在狹窄的階梯上，度過了大概有十五分鐘之久。

雖然多虧了樹林的遮擋，陽光並沒有直接打在身上，但周遭悶熱的空氣依舊令人感到難受。

在盛夏中爬山什麼的……完全不是個明智之舉。

稍嫌吵鬧的蟬鳴不絕於耳，就好像在嘲笑我們不合時宜的行為一般。

我到底在幹嘛啊？——腦中不禁閃過這個念頭。

當然我也知道，現在出聲抱怨才是真正的不合時宜，所以沒有把內心的想法說出口。

話雖如此，圍繞在身旁的高溫仍然是不可抹滅的事實。

「那……那個……稍微停一下好不好？」

由於實在受不了了，我停下腳步、雙手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地向前方的陳亭瑜搭話。

「嗯？怎麼了嗎？」

站得比我高一階的陳亭瑜回過頭看向我，我卻發現，她的臉色跟剛上山時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還……還有很遠嗎？」

「嗯——還好啦，按照現在的速度，大概再走個十分鐘就到了。」

「還要再走十分鐘？」

聽到這個驚人的消息，才剛稍微喘口氣的我，不自覺地拉高聲量。

「對啊，還要再走十分鐘。」

她平淡地重複了一次相同的話語。

「怎麼了？你已經累了嗎？」

「是有點累了。」

「不是才堅持了十五分鐘而已嗎？你這麼快就不行囉？」

怎麼感覺她的說法好像哪裡怪怪的？

算了，我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才想問妳，妳為什麼能夠爬得這麼從容啊？」

聽到我的提問，陳亭瑜手指抵著下巴，陷入短暫的沉思。

「其實我也不知道欸。」

回應我的是一個毫無意義的答案。

「或許是因為我有來過吧，不過，我記得那時候我好像也爬得蠻輕鬆的。」

「啊，是這樣啊。」

得知彼此的體能差距如此懸殊，我不禁面露苦笑。

「不過，我想應該是你的體力太差了吧？」

陳亭瑜毫不客氣地吐嘲我。

「好像……是這樣沒錯。」

「會不會是因為你都待在家裡不出門啊？所以體力才會變得這麼差。還是說，你天生就是如此？」

她接二連三提出的提問……老實說，連我也答不上來。

或許真的是因為太久沒運動了，所以我對自己的體力很沒信心。

最近一次的激烈運動……大概是前幾個禮拜測的1600公尺跑走吧。

雖然我當時好像是用走得完成就是了。

「好啦，我們不要談這個了。我自己都覺得有點丟臉了。」

察覺到自己的能力被越貶越低，我趕緊輕輕搖頭，揮散腦中混亂的思緒。

「話說，妳為什麼會選擇把『那個』設立在這裡啊？因為之前和父母一起來過嗎？」

我轉而向陳亭瑜提出一個令人好奇的問題。

但陳亭瑜卻沒有直接為我解惑，反而是把話題轉到另一件事上。

「那個……我想我還是要說一下，你其實不需要顧慮我的感受沒關係，你可以直接把『墓碑』兩個字講出來。畢竟事情都過去一年了，我現在對那件事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

「啊，是這樣嗎？抱歉，是我自作主張了。」

陳亭瑜說的是真心話嗎？從她一如既往的表情中實在很難判斷。但即使如此，我依舊接受了她的說詞。

就算她真的是在說謊，大概也是因為不想讓我知道實情，我再追問下去也只是多此一舉。

「沒事沒事。話說回來，關於你剛剛的那個問題，其實只對了一半。」

「只對了一半，妳的意思是……？」

「我的確是因為之前和爸爸媽媽來過，所以才會知道這個地方，但會想要把墓碑建在這裡，其實是因為——」

話說到一半，陳亭瑜的身影忽然從我的視野中消失。

我順著她移動的方向低下頭，發現她正蹲在地上，不知道盯著什麼東西出了神。

過了一會兒，只見陳亭瑜朝一旁的灌木叢伸出手，從地上拔起一朵深紅色的小花，接著緩緩站起身。

「小心！」

看清她拿在手中的物品，我不自覺地驚呼出聲。

似乎是被我突如其來的喊叫嚇到，陳亭瑜還處於半蹲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

站直身軀後，她有點驚魂未定的問道：

「怎、怎麼了嗎？」

「就是……妳要小心一點，那朵玫瑰上應該也有刺吧？」

「刺？啊，你是擔心我會被刺到啊。」

「嗯。因為之前我有被刺到過，所以之後看到玫瑰，都會心存芥蒂……」

雖然那是發生在我小時候的事情，但我的確因此產生了心理陰影。一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我便感覺那根被刺傷的手指，似乎開始隱隱發疼。

要是陳亭瑜纖細的手指也被刺傷的話……感覺應該會直接見血。

想想就覺得可怕。

「原來是這樣啊，我知道了。但其實你不用這麼擔心，我都有在注意，不會讓自己被刺到的。」

「那就好。」

聽到陳亭瑜真誠的答覆，我鬆了一口氣。

「但話說回來，這個並不是玫瑰喔！它其實是薔薇。」

是這樣嗎？

「你知道嗎，其實很多人常常會把玫瑰和薔薇搞混。」

好像的確如此。

我知道它們兩個是不同的品種，但如果要我精確地分辨出來的話，我大概做不到。

在我看來，它們兩個不論是顏色或外型都很相像，實在很難輕易辨別。其他人應該也都是這麼想的吧。

話說，陳亭瑜是怎麼看出來的啊？

我將自己的困惑脫口而出。

「雖然玫瑰和薔薇的外型、顏色，相似到幾乎難以辨別，但其實它們有著一個蠻明顯的差別喔！」

「什麼差別？」

「一般來說，薔薇的花瓣會比較小喔！」

我倒是聽過這種說法。

「但就算它們的體型有差異，應該還是沒辦法這麼迅速的辨別它們吧？」

「……換作是別人或許沒辦法。但大概是因為我之前有研究過它們，所以才能夠辨識得出來。」

「研究？為什麼要研究這種東西？妳對植物學有興趣嗎？」

「不是那種學術性的研究啦，只是稍微了解一下它們的差別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那……所以妳為什麼會研究它們。」

「因為……嗯……也沒有為什麼，就只是單純好奇而已。」

不知為何，陳亭瑜在回答我的同時，似乎很刻意地迴避我的視線。就好像在隱瞞什麼事情一樣。

「好啦，這不重要，不要再討論這種問題了。對了對了，這個就送給你吧。」

將話題草草地結束，她緊接著又提出了一個令人意外的要求。

「給我？為什麼？」

「我把它送給你，等我完成心願、離開了之後，要是你某一天忽然想起我，就可以把它拿出來看，就好像我還在你身邊一樣。」

「我才不要。那上面的刺看起來超多的。」

我不假思索地反對陳亭瑜的提議，只不過，這句話並非我全部的心聲。

我不希望現在就思考她走了以後的事情——不知為何，率先在我腦中冒出來的，竟然是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連我都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吃驚。

不過，我並沒有將情緒表現在臉上，而是裝出一副很害怕的表情，藉此增加那句「藉口」的真實性。

即使陳亭瑜一臉期待地望著我，我依舊堅決地搖了搖頭。

「那好吧，你不要就算了，我自己收著，之後再慢慢欣賞。」

她將拿著花的那隻手插進口袋。

突然，她「啊」地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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