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岸翻窗回到寢宮時，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身後——一團模糊的白影還蹲在琉璃瓦上，尾巴尖不安地左右擺動。
「還不進來？」薛岸輕聲喚道。
白影「咻」地竄進來，落地時已是一隻巴掌大的雪團子。葉陞變的小白貓比普通貓崽更圓潤些，耳朵尖各有一簇銀毛，在暗處會泛出珍珠似的光澤。
「喵？」小白貓用腦袋頂了頂薛岸的手腕。
往常這種時候，三殿下會順勢撓撓他的耳後，有時還會故意用指尖逗弄那簇會發光的銀毛。但今夜那隻手只是僵了僵，便縮回雲錦堆裡。
葉陞見狀變回人形。
「你生氣了？」他湊近時帶著夜露的涼氣，薛岸突然翻身將他壓進錦被堆裡。九條狐尾「唰」地展開成屏障，把兩人與外界徹底隔絕。
「我每天喜歡跟你在一起……是因為……」薛岸的喉結滾了滾，後半句話融化在兩人交錯的鼻息間。他垂眼看著身下的少年，貓妖的瞳孔澄澈得能照見自己此刻狼狽的倒影。
葉陞困惑地眨眼，耳尖那簇銀毛擦過薛岸的下巴。他忽然伸手撫上三殿下緊蹙的眉心，柔軟的指尖按在那道總是鎖著的皺紋上。
「這裡又皺起來了。」少年用抱怨的語氣說著，指尖卻很誠實地輕輕揉開那道溝壑，「明明在屋頂上還好好的……」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403Bh6k9y
薛岸捉住那隻手按在自己心口。隔著絲質裡衣，葉陞掌下的心跳又快又重。
「疼嗎？」葉陞脫口而出，貓耳朵緊張地貼住腦袋。他記得薛岸說過，喜歡會讓這裡發疼。
這句天真的問話像柄鈍刀，生生剖開薛岸最後的防線。他猛地將臉埋進少年頸窩，狐尾纏上對方纖細的腳踝，力道大得幾乎要留下淤青。
「你什麼都不懂……」悶啞的聲音染著桂花香，燙在葉陞鎖骨上，「連我為什麼疼都不懂……」
葉陞被摟得喘不過氣，卻沒有掙扎。他學著薛岸平時哄他的動作，笨拙地輕拍對方後背。
「我是不懂啊。」葉陞小聲嘟囔，尾巴無意識地纏上薛岸腰間，「但你每次這樣抱著我，這裡……」他拉著薛岸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就會變得暖暖的，像曬太陽一樣。」
薛岸突然意識到懷裡這具溫暖的身軀有多單薄——十五歲的貓妖連肩膀都還沒長開，那些在朝堂上運籌帷幄的算計，那些藏在《詩經》字句裡的隱喻，對這隻小貓崽而言都太沉重了。
「睡吧。」薛岸終於鬆開鉗制，卻沒放開相握的手。他背對著葉陞躺下，九條尾巴卻誠實地捲過來，將少年嚴嚴實實裹住。
葉陞立刻貼上來，臉頰蹭著他後背的衣料，發出滿足的咕嚕聲，這是他倆慣常的睡姿。
「薛岸。」黑暗中，葉陞的聲音帶著睏倦的鼻音，「等你想說了…那個因為什麼…要告訴我喔。」
薛岸在無人看見的角度露出苦笑，他輕聲回答：「等你長大些…再長大些……」
尾音消散在葉陞均勻的呼吸聲裡。少年貓妖已經睡著了，尾巴尖還勾著他的手腕，像個天真無邪的鐐銬。
——————
薛岸總是牽著葉陞的手。
不是那種隨意的、朋友之間的牽法，而是五指輕輕扣住，拇指偶爾無意識地摩挲葉陞的手背，像是確認他還在身邊。
葉陞從不抗拒，甚至會自然而然地回握，指尖軟軟地蜷在薛岸的掌心，像隻貓咪收起爪子。
——他根本不知道這代表什麼。
薛岸垂眸看著兩人交纏的手指，心裡既甜蜜又苦澀。葉陞的手比他小一圈，掌心溫熱，偶爾還會因為興奮而微微出汗，卻從來不會主動鬆開。
這貓妖只是單純地喜歡肌膚相貼的感覺，就像幼貓眷戀母親的體溫，或是同伴之間的親暱依偎。
他不懂人類的曖昧，更不懂這樣的觸碰，在旁人眼裡已經越界。
他們去溪邊釣魚時，葉陞總愛坐在薛岸身前，背靠著他的胸膛，懶洋洋地盯著水面上的浮標。薛岸的手臂環過他的腰，下巴輕輕擱在他頭頂，呼吸間全是葉陞髮絲間淡淡的陽光氣息。
「薛岸，魚上鉤了沒？」葉陞往後仰，後腦勺蹭了蹭他的肩膀，貓耳朵不自覺地抖了抖。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pG00KdxR
「……還沒。」薛岸摟著他的手臂微微收緊。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bH2g1Y986
葉陞毫無察覺，甚至往後靠得更近，整個背脊貼上薛岸的胸口，像是把他當成專屬的靠墊。
——這貓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樣有多犯規。
薛岸閉了閉眼，壓下胸口翻湧的情緒。葉陞的信任太純粹，純粹到他連一絲邪念都不敢有，生怕嚇跑了他。可偏偏這貓又毫無自覺，總是這樣毫無防備地貼近，蹭他、抱他、甚至睡在他懷裡，卻從未想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191vY0S2n
這樣的親密，早已超出「朋友」的界限。
「葉陞。」某天夜裡，薛岸終於忍不住低聲開口。
「嗯？」懷裡的小白貓迷迷糊糊地抬頭。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FJMyQP7fj
薛岸看著他許久，最終只是輕輕揉了揉他的耳朵，低聲道：「……沒事，睡吧。」
——他終究沒說出口。
他怕一旦說破，葉陞會困惑、會退縮，甚至會因為不理解「愛情」是什麼，而開始刻意保持距離。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A79uOMiP
所以，他寧願維持現狀。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m8ko7gfP
至少現在，葉陞還願意讓他牽著手、願意窩在他懷裡入睡。
至少現在，他還可以假裝，他們之間的親密，不只是「信任」，而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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