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罐與爛泥的初戀特調 - 第46章無私

　　轉眼過了一個多月，這陣子早晚溫差極大，臨港高商便提早宣布換季。

　　冬季制服最大的不同在於襯衫需要紮進褲子或裙子裡，其次是多了一條領帶，因此這次提早換季讓許多不會打領帶的學生叫苦連天。

　　裴尚延看著一排排因沒繫領帶而被迫在校門口罰站的同學，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領帶，十分懊惱。

　　最近醫療資源不足導致裴又寧必須輪值，程知樂送裴尚晴去學校之後便直接前往早市買菜，因此裴尚延出門上學時家裡空無一人，他自己又不會打領帶。

　　現在和溫郁仁的關係有些尷尬，他也不好意思麻煩對方。

　　這時，他看見陸成悅和邱景陽從馬路對面走來。

　　還來不及打招呼，陸成悅突然衝到他面前，一把搶過他手上的領帶，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領帶已套上他的領口，三兩下便打好了。

　　「你是今天第三個，不用謝我。」陸成悅順手幫裴尚延整理了一下衣領，餘光瞥見剛到校門口的喬耘同樣沒繫領帶，笑著說道：「第四個上門了，掰啦。」

　　裴尚延愣愣地看著陸成悅跑向喬耘，手不自覺撫上胸前的領帶，上面似乎還殘留著陸成悅的體溫。

　　邱景陽上前拍了拍裴尚延的肩膀，半開玩笑地寬慰道：「他現在就是一台冷酷無情的打領帶機器，不用想太多。」

　　早自習時，教室明顯比平常安靜。

　　臨近第二次段考，同學們才終於甘願面對課本與考卷。

　　陸成悅趴在溫郁仁的桌上，盯著被改得亂七八糟的數學考卷，如臨大敵。

　　「怎麼突然願意讀書了？」溫郁仁打趣地問。

　　「你他媽明知故問，我剛就不該乖乖把菸交給你……唉。」陸成悅嘆氣完，低頭看著考卷上的題目喃喃自語：「簡化根式，括號根號五加一的平方，減括號根號五減一的平方等於……我他媽怎麼知道啦？」

　　溫郁仁持續寫著他額外購買的普通高中試卷，想都沒想便回應道：「第一步要先展開平方，公式還記得嗎？括號A減B的平方等於A平方減2AB加B平方。」

　　陸成悅已被數學逼到精神渙散，語氣疲憊地胡言亂語：「我只聽到一堆A跟B，所以這個A跟B是男的還是女的？男A和男B在一起可是生不出小孩的，哈哈……」

　　喬耘握著筆的手一顫，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陸哥怎麼啦？你小學的時候成績很好的，不是第三名就是第四名，老師總說你要是肯認真一點，考第一名絕對不是問題。」

　　「我這就叫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陸成悅沒聽出喬耘話裡的諷刺。「我國三那年幾乎整年沒讀書，這不就分發來臨商了嗎？哈哈……」

　　「你是分發進來的？」溫郁仁有些訝異地抬起頭。

　　「嗯啊，你咧？」

　　「我是想報表演藝術科，但額滿了，其他有表藝科的學校都還滿遠的，就改報綜高了。」溫郁仁想了想，又道：「以我的成績，來臨商可以三年學雜費全免，倒也不虧。」

　　「哦，所以你的成績本來可以分發去一中，好猛。」陸成悅語氣平板地說著，又不帶感情地拍了拍手，而後轉頭問裴尚延：「啊你咧？」

　　裴尚延沒想到陸成悅會找他搭話，微微一楞，趕緊回答：「差不多，沒報進廣告設計科，看郁仁報綜高我就跟著報了。」

　　「你也是三年學雜費全免嗎？」陸成悅問。

　　「第一年全免，之後按公立收費。」

　　「哦，那你原本可以分發去臨中或副中，也是很猛。」陸成悅也賞了裴尚延一陣毫無感情的拍手。

　　溫郁仁正想提醒陸成悅繼續訂正數學考卷，陸成悅卻已低下頭，套入公式開始計算，表情十分專注。

　　先分別展開兩個括號內的內容，再計算差值，最後將相同的項目合併，得出答案後，陸成悅笑著抬起頭問道：「答案是不是四根號五？」

　　「沒錯。」溫郁仁點點頭。

　　「啊那個可以還我了嗎？」陸成悅指的是香菸。

　　「你才訂正了不到一半。」

　　「幹，你是鬼吧……早自習快結束了欸。」抱怨歸抱怨，陸成悅還是乖乖地拿起自動鉛筆，開始嘗試計算下一題。

　　桑伶聽見幾人的對話，知曉坐在他後方的裴尚延成績還不錯，於是鼓起勇氣拿著數學考卷轉過身，怯怯地問：「那個……可以教我這題怎麼算嗎？」

　　陸成悅拿著筆的手停頓了一秒。

　　裴尚延瞥了一眼桑伶的考卷，淡淡地回答：「公式在課本第二十九頁。」

　　「啊？哦……」桑伶只好轉身拿課本，拿完又轉了回來。

　　裴尚延有些無奈地看著對方執意佔用自己桌子一角，或許是Alpha獨有的地盤意識作祟，他心裡十分焦躁，雖害怕被同學誤會兩人關係，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趕人，只一個勁地在心裡吶喊著要桑伶快點轉回去。

　　「還是不會，你教教我嘛。」桑伶的聲音略比平時高亢，還無辜地眨了眨眼。

　　裴尚延正想開口拒絕，突然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花香，竟是桑伶的Omega費洛蒙，隨後他才終於反應過來，這人的手上、文具上都沾著費洛蒙氣味，即使是得到過他允許的陸成悅都不曾這麼失禮過，這人怎麼敢？

　　他冷冷地開口：「請先把你的費洛蒙收乾淨。」

　　「啊、好，抱歉。」桑伶聞言，乖乖收起費洛蒙。

　　裴尚延見對方如此配合，不好意思再拒絕，只好妥協道：「你先寫出算式讓我看看。」

　　溫郁仁斜眼看著裴尚延遷就的態度，只覺得有夠滑稽，剛才臉上明明還寫著「你別碰我桌子」幾個大字，轉頭就當起了數學小老師。

　　時間來到午餐時段，陸成悅拖著椅子、拿著一盒便當，笑瞇瞇地移動到姚安南旁邊坐下。

　　「安南，這盒便當請你。」陸成悅將便當放到姚安南面前，像是怕對方不肯收下似的，拆開橡皮筋、打開便當盒，嘴裡唸叨著：「你看，好大一塊排骨，還有滷蛋、醃蘿蔔、炒油菜、螞蟻上樹、番茄炒蛋，看起來不錯吧？」

　　姚安南轉頭看向最後一排的溫郁仁，對方注意到她的視線，無所謂地點點頭，做了個「你請便」的手勢，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說吧，又要我幫你做什麼了？」姚安南問。

　　「嘿嘿。」看對方這麼快就理解他的意圖，陸成悅感到十分滿意，便放心地請求道：「你的筆記能不能借我抄一下？我實在看不懂郁仁的字。」

　　「哪一科？」

　　「每一科。」

　　「……你平常上課都在幹麻？」

　　「呃、睡覺吧？有時候也會玩手機。」

　　「唉。」姚安南從抽屜和書包裡拿出好幾本筆記本，全部交到陸成悅手上。

　　陸成悅對手裡這超出預想的分量感到錯愕，將筆記全放在大腿上，隨手翻開其中一本，立刻發出一聲驚嘆：「哇靠，你筆記不是抄在課本上就算了，竟然還整理成這種條列式的……呃，工整到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養成習慣就改不掉了。」姚安南輕輕嘆了一口氣。「不過，有時候我也還滿懷疑自己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沒錢賺的事，何必花這麼多時間。」

　　聽到錢，陸成悅不免有些擔憂，便問道：「話說，你算童工吧？你的薪水有符合基本時薪嗎？」

　　「有，就剛好領基本時薪。」姚安南突然提起往事：「我以前曾經在一家熱炒店打工，那時的老闆很不錯，知道我家比較困難，時薪給我開到三百元。」

　　「哇靠，那很好啊，怎麼不繼續在那邊工作？」陸成悅問。

　　姚安南稍作停頓，才緩緩開口：「出了一些事，雖然我不覺得我有錯……但後來越想越過意不去，就請辭了。」

　　陸成悅也不打算追問，只寬慰道：「換個單純一點的環境也好。」

　　看著姚安南已準備用餐，陸成悅覺得也差不多該回座位了，突然靈機一動，嘴角止不住揚起，興致勃勃地開口：「你剛說了抄這些筆記沒錢賺嗎？」

　　「嗯？」姚安南抬起頭，有些好奇陸成悅想做什麼。

　　陸成悅拿起手中那一大疊筆記晃了晃，開始闡述他的點子：「這些筆記今天借我帶回家，我拿去印個十份，一份賣一百，全部賣掉不就有六千塊了嗎？」

　　姚安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急忙問道：「六千塊？不可能，誰會想花錢買同學的筆記啊？」

　　「試試看就知道了。」陸成悅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態度，得意地說：「我看班上和我一樣的人還不少，平常上課沒在聽，快段考了才來著急，你難道沒嗅到這大好的商機嗎？」

　　「可是……」姚安南總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麼順利。

　　「別可是了，你就等著收錢吧。」陸成悅揮揮手，抱著筆記走回座位。

　　當天放學，陸成悅搭捷運到同樣位於臨港區的生境總部辦公室，熟門熟路地找到蘇敬南，只說了要印考試用的筆記，就理所當然地將影印機和釘書機公器私用。

　　將複印出來的六十份筆記裝訂好，分門別類塞進紙袋裡，還不忘多印一份給自己，做完這一切時早已天黑，辦公室裡只剩留下來加班的職員三三兩兩，連燈都關了一半。

　　蘇敬南提著公事包走出來，朝陸成悅提議道：「小悅，一起回家吧？」

　　「好哦。」陸成悅背起書包，提著紙袋，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搭電梯下樓，下降到一半，電梯在Vital Horizon所在的樓層停下。

　　當電梯門開啟的瞬間，陸成悅看見裴尚延就站在門外，這才想起裴尚延說過，最近每天放學都會先到VH俱樂部臨港店——也就是生境總部辦公室樓下——也是自己小時候練散打的地方，健身過後再回家。

　　他應該要記得這件事的，裴尚延說過的話他大多都記得，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所以一時沒想到。

　　「嗨。」陸成悅尷尬地抬手打了個招呼。

　　裴尚延走進電梯，朝陸成悅點點頭，又對蘇敬南問候道：「叔叔好。」

　　「你好呀。」蘇敬南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迫不及待地問：「聽說你和溫郁仁很熟？你覺得他這個人如何？」

　　「喂，你幹麻……」陸成悅對蘇敬南打聽自己男朋友的行為感到窘迫。

　　裴尚延如實回答：「郁仁個性還算穩重，體能和費洛蒙操控都很優秀，成績也很好，最近常教成悅做數學題，叔叔可以放心讓成悅和他來往。」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蘇敬南轉頭對陸成悅調侃道：「你之前還開玩笑說裴同學是你男朋友，結果真的交了男朋友反而神神秘秘的，拜託我不要告訴你父親也就罷了，問你什麼你全都不答，急死我了。」

　　陸成悅張口欲反駁，最終還是把話嚥了回去，保持沉默。

　　裴尚延默默轉頭盯著電梯樓層按鈕。

　　蘇敬南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裡，心裡多少有些疑惑，卻不知從何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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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無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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