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劫【重編版】 - 二十四。憐昕/青燐

靖武二十七年十一月廿九

二十四。憐昕/青燐

赤寒，一貧如洗也，既無所向，亦無所得也。
奉天年間，靖安一市有貧民，遭劫，貧民歸，持劍出，血濺五步，曰：吾雖赤寒，一無所有，唯匹夫之怒也！
——子定《新解字‧富貧篇》節錄2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Zan6RJu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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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譯：
赤寒，即一貧如洗的意思，也可代指一人既一無所有，亦無志向的意思。
軒轅朝奉天年間，靖安有一座集市，有一名貧民被搶劫，他回家後持劍而出，殺了那些搶劫他的人，他道：我雖然赤寒，一無所有，但還是有匹夫一怒的！

憐昕曾經看過，一個被痛楚折磨得滿地打滾的人，他吼叫著，悲鳴著。

那個人傷得非常重，左腿半隻小腿需要立即截肢，當時處於極為危急的狀況，於是憐昕硬生生用一把鐵劍把他的小腿截掉，然後有些顫抖地抬起手。

經憐昕的「咒令」，靈力匯聚成為了一道白色明光，附在抬起的手上，她不自覺地吞了口水，往傷口湊了過去——

光芒的治療使傷口癒合，但那人卻又開始慘叫了起來，就像又重新承受更大的痛楚一般，他一把捉住她的手，想抽開她的手。

憐昕流著眼淚，卻不移開散發著純白明光的手。

開始時他吼叫，滿地打滾，雙目暴凸。

然後，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到了最後，他早已因痛楚而失去了掙紮的力氣，但他依然瞪著憐昕，帶著因為慘叫而變得沙啞的聲音，緩緩地說道：

「——你為甚麼要救我？」

魔民口部大張，滿是尖刺的嘴巴發出無聲的威嚇，牠提起木錘，猛力往青燐處砸去。

青燐不慌不忙，他看準木錘的去向。身體一彎，以一種詭異的方式避開了這一擊。

憐昕咬牙，她看著青燐和魔民近身廝殺，可她卻遲遲沒有出手，只是站在遠處觀望，她倒也不是不想出手，對於這隻造就這一切的魔民召使，她也想殺之而後快，可是……

這是寧家的貨物。

她忍不住握了握藏在腿部的匕首。

青燐要殺了這隻魔民，而她不能讓這隻魔民死。

但她卻想起了李家前的遍地屍骸。

她握緊了匕首，卻下一刻又放開。

憐昕舉起了手，靈力奔流開始順著體內五條靈脈流轉，隨後順著舉著的手往外界噴出。

道紋【精確控靈】和【靈脈接續】再一次亮起。

她感覺到自身周圍開始亮起了微白的明光，那是靈力外放的證據。。

她看著戰場，額角卻是微微流出冷汗。

她不是不夠靈力、也不是術法還沒有準備好，問題是：青燐和魔民正以極快的速度交鋒，憐昕咬牙啟動了【靈視】，可卻還是捕捉不住兩人的身影。

憐昕手上輕捻法印，那是道家祖山自然山上傳下來的印令術法，名曰「顯象」。

顧名思義，便是將自己的靈力命格經由靈力與外界共鳴顯現而出，本身只是用來測定初入通靈境的煉氣者的靈力命格之用，可事實上，顯象亦有放出之能，屬於最基礎的攻擊術法。

姑且不說憐昕原本的靈力命格，但因為她這份採霧者的工作，她的靈力命格經由修習功法，被扭曲成了名為「滌罪」的白光。

「滌罪」最大的能力，便是擁有了對抗「魔霧」和「魔民」的特性，同時，滌罪在憐昕的推演之下，亦開發出「治療」，和「折射光線製造幻覺」的能力。

可憐昕的治療……卻是被詛咒的存在。

憐昕猛地張開眼睛，左手一旋，匕首頓時被她握在手中。

身後，兩隻魔民正往此處奔襲而來，身上滿是鮮紅色的血液。

憐昕目光一寒，她知道這些血液是誰的血。

「區區兩隻由魔民召使召來的霧體……」

憐昕喃喃道，身體周遭的微光轉眼聚合在憐昕舉著的手前。

下一刻，明光化成了砲彈，猛地轟出。

兩隻魔民身上的魔霧猛地化成箭矢，與之相抗衡。

明光與魔霧箭矢只是一合，便猛地破開魔霧，兩隻魔民躲避不及，吃下兩記靈力箭矢。

魔民身上的魔霧瞬間彷彿被驅逐而空，兩隻魔民猛地跌落在地上，身體在一瞬之間又冒出了絲絲霧氣。

憐昕緩緩調息，散落在體外的靈力又重新收了回來，從術轉勢，下一刻，手中匕首化成一條銀光，憐昕握著匕首，銀光在魔民的身上穿梭，黑色的血液瞬間隨即匕首遊走的痕跡溢出，魔民手足盡斷，無力地跌到地上，化成一股紫霧消散。

「……還想能攻擊我？」

憐昕不慌不忙地說完了下半句，看著手中握著的匕首，黑色的血，慢慢地流到憐昕的手掌中，彷彿染黑了她白晳的肌膚。

憐昕冷笑著，一邊向青燐的方向望去。

卻看見了一抹銀光在她的眼前閃過。

彷似流星的一刺。

青燐

青燐在和魔民的生死廝殺中，嘗試著感受甚麼。

他知道，只要魔民打中自己一下，哪怕只是最簡單的接觸，魔霧都極可能籍此進入自己體內，對自己靈力流轉造成障礙。

青燐雖已是通靈境的煉氣者，可對方也絕非易與之輩，光看他的力量和體格，恐怕就已擁有鑿脈境的強度。

正因如此，青燐才會這般想和它一戰。

在生死一線的廝殺……這正是青燐所需要之物。

青燐不敢眨眼，只要他迴避的動作出現了任何一絲空隙，他便會立即成為木錘之下的又一亡魂。

青燐的眼睛緊盯著魔民手中不斷揮動著的木錘，他的眼睛正發著屬於名為觀察力的道紋之光，漸漸地，青燐的眼睛開始能看清木錘揮動的角度，僅憑觀察，也能看清了木錘的動向。

但他同樣沒有攻擊魔民的餘裕，對方的攻勢雖然粗糙至極，中門大開，可若有若無的直覺彷彿正在提示他，叫他按捺著殺意。

他避開每一記錘擊和魔霧之箭的偷襲，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自身靈力運行。

直到魔民高躍於空，一記錘擊和數支魔霧箭矢頓時從半空傾瀉而下。

來了。直覺這般說道。

青燐身體頓時作出了行動，足部道紋驚鴻一現，青燐輕輕一躍，已是十步之外。

動之若雷霆，躍之如飛燕。

道紋【燕足】。

魔民錘擊轟落，轟出一個土坑，但卻沒有擊中早已是十步之外的青燐，反倒在青燐的面前露出了脖頸的破綻。

頓時，青燐全身靈息激蕩，燕足一躍，擺出軍勢劍中「刺」字訣的架式，手上鐵劍直刺魔民脖頸的要害！

青燐知道，就算自己手中的鐵劍只是凡鐵，以目前自己靈息的強度，只要這一擊擊中，魔民也要頭身分家！

此時，魔民抬起頭來，漆黑無白的眼睛緩緩湧出紫色的氣霧。

青燐一擊刺穿了魔民的脖頸，隨後，劍鋒的靈息隨之爆發，青燐用力將劍一壓，就此斬首。

憐昕

憐昕表面上平靜無波，但心中暗自為青燐的一刺叫好。

魔民頭身分了開來，從分離的裂口中噴出滿天的黑血，黑血染上青燐衣襟，不過青燐都不知道殺過多少隻魔民了，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染成一片黑了，倒也沒甚麼。

但憐昕卻發現了甚麼。

在湧出的黑血中，好像夾雜了甚麼。

憐昕全身猛地一顫，她意識到了事情不妙，對青燐厲喝：「小心！」

下一刻，原本應該化成紫霧和黑血的魔民召使的身軀，卻再次動了起來，無頭魔民手掌握成拳頭，一拳轟向反應不及的青燐——

青燐倒飛而出，他手中的鐵劍也隨之被甩飛了出去，青燐則猛地砸向木屋的方向，砸開木牆，摔入了木屋之中，不知生死。

憐昕見此狀況，心中大叫不妙，猛地舉起右手——

此時，從魔民的傷口中湧出的，不再是黑色的血液，而是魔霧。

青燐已經不見，憐昕也不再需要留手，一聲咒令，滌罪應聲喚出，化成了一枚光彈，飛向了魔民。

從魔民頭頂噴出的魔霧一陣扭曲，竟化成了一隻又一隻魔民的樣子，猛地一躍，擋下了滌罪化成的光彈！

光彈猛地穿過了那一隻憑空變化而出的魔民，但此時周遭的魔霧竟再次化成了魔民的樣子，魔霧化成的三四隻魔民竟爭先恐後地撲向了光彈，光芒雖然擊殺了這些魔民，但光彈亦因為靈力耗盡，緩緩消失。

此時，魔霧卻仍在生產著魔民，一瞬之間，又是數隻魔民出現。

失去了頭部，但魔民召使的頸部卻不斷生產著魔霧，它緩緩撿起跌在地上的頭部，就這麼拿在手裡。

憐昕手中握著匕首，看著這般異變，忽地笑了，眼神卻是無比絕望，喃喃道：「去他媽的……這他媽到底是甚麼回事？」

青燐

青燐奮力掙開眼睛，腦袋卻在不斷思考著。

一塊從木牆中掉落的木塊，砸到青燐的頭上，幸好這塊木頭比較小，他除了有點痛之外，倒也沒事。

這也太過分了吧砍了頭竟然還不死他娘的的到底是甚麼回事全身好痛背好痛流血了嗎我去他媽的這到底是要怎樣殺要砍碎切件還是要從其他方向著手到底要怎樣做……

青燐的腦袋有些混亂，他低下頭，自己全身被魔霧纏繞，他試著調動靈息，玉闕卻沉甸甸的，很好。

青燐咬牙，硬撐著站起來。

先要站起來背部好痛血流下來了站起來站起來那隻該死的魔民還沒有死站起來劍呢是剛才掉了嗎現在該怎麼辦要用青焰嗎不太好吧那到底該怎麼做啊……

——對了。

青燐忽然想起他要到這裡的原因。

青燐看了一眼門口，鮮血從額頭流下來，他提起右手，想把鮮血抹乾淨，卻發現右手也在流血，他暗自嘆了口氣，唯有一拐一拐的走向自己放行李的箱子中。

他用左手把箱子打開，他根本就沒帶甚麼行李之類的東西來，箱就放了一件物事。

哥哥送給自己的「禮物」之一，正在靜靜地躺在箱子之中，等待著主人的召喚。

此時，一聲巨響，無頭魔民猛地砸破了原本就破爛不堪的木牆，它提著自己的頭顱，無頭魔民身後，兩隻魔民跳了進來，一步步向青燐逼近。

青燐看了一眼魔民，但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再一次的嘗試催動靈氣——是的，沒有任何作用。

他隨即用左手握緊了流血的右手，然後用力往物事按下。

鮮血隨即抹上了物事上，尖銳的凸角隨即將他的手刺得鮮血淋漓，同時，一股冰冷的寒氣傳了上來，使他的手又復結霜，但青燐沒有縮手，而是將手往其他的地方接著抹，嘴上喃喃說道：

「……爾乃千皚山之寒鐵，爾本為逸材，惟遇庸匠，寶劍蒙塵，由神狐後裔所賦，現開封爾，助我誅殺諸敵。」

隨著青燐的話語，由物事傳來的寒氣感便越來越強，但青燐卻似無所覺，到最後，他的右手幾乎都被凍成一片蒼白，血抹於上，在冰藍色的物事上畫出一條條赤紅色的線。

「諸天神靈在上，獻名——」

青燐有一瞬陷入了沉默，又續道：

「赤寒。」

憐昕

毫無來由的，憐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冬天有這麼冷嗎？

她隨手拉緊了身上的長袍，她越過正在重新化為魔霧的魔民屍體，周遭的魔民衝了過來，可只是霧體的它們自然不是憐昕的對手，憐昕一邊應付著它們，一邊緩緩往木屋靠近。

若憐昕足夠聰明的話，她就應該在青燐被砸入木屋時拔腿就跑了，更何況那隻魔民似乎還怕他死不了，跟兩隻魔民走進木屋。

青燐大概是死定了，可她卻留了在這裡。

憐昕也說不出為甚麼，若真得找個理由的話，大概是覺得那小子在隱藏著甚麼，這樣一想，就這樣死掉確實是怪可惜的。

一股寒風又吹了過來，魔民召使猛地撲出木屋的破口，就像是在避開甚麼。

此時，一人緩緩走出木屋。

青燐站著，全身傷口流血不止，身體周遭飄蕩著魔霧，但他的手上拿著一柄疑似是劍的物體，兩隻魔民躺在地上，黑血滿地。

「……那是甚麼？」憐昕喃喃說道：「劍……？」

那根本就不能算是劍，只是一塊與劍等長的寒冰，長約三尺半，青燐握著被一件破布包裹的一端，冰塊整體極為凹凸不平，幾條紅色血跡極為不祥地滴落於地，邊緣隱隱透出鋒芒。

但憐昕卻見整塊冰劍靈氣飄蕩，凝而不散。

青燐身上魔霧纏身，顯然是處於不能動用靈力的狀態，但這柄劍卻保持著靈力流轉！

——法寶獨有的靈力流轉之象！

憐昕心中暗叫，這塊看著其貌不揚的冰塊，竟是一件法寶！

看著青燐，憐昕心中湧現無數的疑問。

這個法寶從何而來？

背後的勢力是哪個家族？

他……到底是誰？

但現在的青燐很顯然沒有這麼多的時間去解答她的疑問。

青燐提著手中的武器，挑釁性地用劍尖……冰尖指著無頭魔民，也不知道失去了頭顱的魔民看不看到。

隨後，無頭魔民便用行動答覆青燐的挑釁。

魔民脖頸上的魔霧，瘋狂地向青燐湧去！

冰劍中湧出狂亂的寒風，只見青燐的傷口緩緩地結成藍色的冰霜，停止了流血，凜冽的寒風從冰劍洶湧而出，猛地吹散纏繞在身上和來襲的魔霧！

青燐提著冰劍，已被凍得發青的右手輕輕一揮，腳上用力一踏，燕足便得以重生，冰劍寒風飛蕩，全身得以解放的靈力正瘋狂灌入冰劍中，挾著從冰劍吹刮而出的寒風，又是一刺！

魔霧遍天，無頭的怪物正等待著。

寒風凜冽，無情的青年正奔跑著。

魔民後退一步，也只後退一步，木鎚高高舉起，便是要和青燐在這一擊內一決勝負！

憐昕呼吸忍不住頓住，正在她等待二人的對決得出結果時，忽有所感，望向天空。

一道赤雷隨即佔據了她的眼睛。

紫霧之外，風捲雲湧。

只見天空上雲霧翻湧之間，陰雲卻成一條雲龍之像，雲龍翻滾，往天長嘯。

雲龍之象巨大無比，以憐昕極目觀望，也只見隻麟半爪。

此時，一道赤雷猛地劃過天空，猛地劈到雲龍身上。

雲龍吃痛，怒目狂嘯，可又是幾道赤雷！

八道赤雷過後，雲龍奄奄一息。

隨後，一道赤雷雷柱猛地劈下，江河震動。

此雷過後，雲龍再無生機，重新化成了雲霧。

九雷殺龍之象！

因為工作室的電腦有些問題……結果更新晚了一天，非常抱歉……

感謝（都係未畫完圖嘅）繪師 @prod.kirin

若想得知更多資訊，請追蹤本人IG帳號：@justwritesomething16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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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憐昕/青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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