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盾魔使 - Ch.32　拂曉　之四

　　三天以後，拂曉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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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一整夜沒怎麼睡著，可以說只是在閉目養神，其他人的呼吸和翻身他都聽得清楚，只有一、兩個人睡得安穩，其餘全都睡睡醒醒的。他維持同個躺姿度過漫漫長夜，腦中思緒奔騰繁雜，熬了一夜反倒精神飽滿，因此身後一有動靜，他就睜開了眼睛。

　　耶里佳醒了，動作輕巧地翻坐起，把身下薄毯捲起堆到充當枕頭的衣物邊，她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到後山洞外簡單洗漱後走了回來，接著捎上龍牙刃便向洞口走去。

　　玥等腳步遠去才坐起身，他環顧四周，確認其他人沒有被吵醒的跡象，這才伸展起僵硬的筋骨站起來。他探看一眼縮在毯子裡的草蕪，心裡有了打算，他幫他把毯子角掖好，然後小心翼翼穿過一團團被窩間的走道。

　　外面光線相當昏暗，天際染有一抹靛色，他打了個呵欠，站到佇足洞口邊的耶里佳身旁。

　　「早啊。」

　　耶里佳難得露出明顯怔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玥。「……為什麼？」

　　玥縮起脖子，把外套領口拉緊，反問：「什麼為什麼？我們睡隔壁，妳醒來的時候應該就知道我沒睡著吧？」

　　「我不是問你為什麼這麼早起來。」她眼底映著外頭微弱的光輝，「為什麼要過來？你可以選擇不過來，明明這陣子一直不肯主動與我……」獨處。

　　她的未盡之語很明白，她知道他聽得懂，這陣子的玥應該會面露尷尬逃避，或是試圖轉移話題，然而她卻見到截然不同的反應。他側過臉回望她，沒有眼神閃躲，一如上回直視著她說不希望再有不必要的肢體碰觸一樣，只是這回少了先前的徬徨不安，只有平靜如斯。

　　「每次出大任務之前妳總會找個安靜的地方吹吹風，自從我發現了之後，我哪次沒陪妳一起？」他露出一副『還需要解釋嗎』的表情，「這次當然不會是例外。」

　　好平靜，彷彿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彷彿回到了從前那樣－－耶里佳眼中一顫，腳下剛要動，卻見玥往旁一挪。她微僵，視線往下移，看見他們之間隔著半身距離，和從前每回並肩時一樣，不遠不近，可是這回他的手收進了口袋裡，不再是與她放在身側的手若即若離地輕輕碰觸。

　　她斂下眼，收回腳步，掩去眼中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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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沒怎麼睡著，但我精神蠻好的，也出乎意料的沒有太緊張，狀態好像還不錯。」玥沒有提起剛才兩人間的細微進退，哈著氣說道，「呼……妳呢，感覺怎麼樣？」

　　耶里佳抬手，掌心在須臾間湧現冰球並化作冰煙，「心態可以，魔力用起來也不錯。你的魔力運作起來有沒有什麼問題？」

　　「還不賴。昨晚睡不著都拿來凝練魔力了，去的路上還可以再凝練一些，魔力量挺充沛的，不用擔心。」

　　「新舊傷口？」

　　「都沒事啦，不會影響發揮。」玥聳聳肩，收回目光往天邊星體望去，片刻後又開口：「要開戰了。」

　　耶里佳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嗯。」

　　「上次的話題，妳要現在繼續嗎？」

　　耶里佳一怔。

　　她緩緩將視線轉而移到他側臉。他臉上神情依舊，只是這回多了毅然，她呼吸微滯，在他看過來之際挪開目光。

　　他們之間唯有一件事沒當下說明白，她當時很想得到答案，可是那天他的神情話語、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態度……

　　她深吸口氣，紊亂的心緒在一瞬間重回平靜。「不。」她輕語，「等事情結束了，你再告訴我。戰事重要，我不想影響到。」

　　玥點頭，望回遠方。「我也是這麼打算的，也猜到妳會這麼說，不過想著還是要確認比較好，那就等打完仗。」

　　說著，他伸出一隻手，耶里佳一愣後也伸出手，兩掌於半空中輕拍一下，一如從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活著回家。」

　　兩人用力握緊彼此，與從前一樣堅定，像在無聲傳達信任。

　　而在緊握一秒之後，玥便抽離了手，沒有再像先前一樣停留過久、不再有那樣不捨這難得碰觸的曖昧留戀，耶里佳看著懸著的手，緩緩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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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繼續站在原地，看天幕色彩逐步褪去陰暗，聆聽龍族甦醒的聲音，直到黎明昇起。

　　「龍王要我過去一趟，埃邇戈快到了。」半晌，耶里佳說道，「一起來吧。」

　　玥搖頭，「不啦，出發前我還有重要的事情。妳等埃邇戈到了再走出去吧，今天更冷了，就算不怕冷還是要注意。」

　　耶里佳身側的手收緊後又鬆開。她再次看向他，他眼底是她這些日子鮮少能見到的坦然放鬆，他們之間終於不再緊繃，回到了一直以來相處的感覺，卻也已經不一樣了。

　　即使依然關心她，關心的程度已經不一樣，他的眼神已經不一樣。

　　耶里佳輕應一聲，有些恍惚，有些空落。

　　「好。」

　　「那等等見啦。」

　　他沖她揚起笑，轉身走進洞穴，她的視線一直跟著他的背影，再沒等到一次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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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回到洞穴裡時，其他人還沒醒，唯有阿堺醒了，正蹲在行囊邊換著上衣。

　　「你去哪？耶里佳呢？」注意到玥進來，阿堺輕聲問道。

　　玥如實回答：「老樣子，陪她一下，她現在要去找龍王了。是說你怎麼這麼早起？應該還可以再睡半小時左右。」

　　「想去活動活動，畢竟接下來的路程可是要坐整天呢。」阿堺先回答他的問題，隨後審視起玥的表情，帶點謹慎問道：「你們……講開了？」

　　「還沒。就要打仗了，我們不想影響到，所以講好等打完再談。」

　　「那你……」

　　玥知道阿堺在擔心什麼，想了想後說：「不舒服一定還是有的，不過我不會讓這個影響到戰事跟心態，那之後的話，再看看談完以後會怎麼樣吧。」他笑了笑，「放心啦，我不會讓自己吃虧，但無論如何耶里佳都很重要，只是位置跟距離會變得不一樣而已。」

　　這抹笑讓阿堺忽地心一疼，他知道玥不會再跟從前一樣對所有人掏心掏肺，玥已經意識到該保護自己不受傷害，這是好事，可是會讓玥有所改變的原因是他、是他們，他永遠都無法忘記這點。

　　阿堺心中暗嘆，但他沒有表現在臉上，如果把自責顯現出來，他清楚會讓玥更自責難受，於是點頭一笑。「你決定怎麼做都可以，我都支持你。」他輕拍玥的頭，隨即話鋒一轉：「好啦，快去叫人起來吧，眼睛都飄過去幾次啦。」

　　其實玥只看了角落的那團被窩一眼而已，但阿堺想讓氣氛輕鬆點，玥也明白他的想法，況且玥確實是有事情要找草蕪，便順著話將阿堺推了出去，接著回頭來到草蕪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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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料之中的，今天很容易就把草蕪叫醒，玥跟他稍作一番盥洗後走出洞穴，草蕪離開前多帶上一件大麾，那是祭典當天他所穿的白裘。

　　兩人在冰原上隨意漫步，玥沒說要做什麼，草蕪也沒過問，他們不時踩踩雪堆玩鬧、隨口聊著許多大小事，一路和幾隻龍打招呼道早，在快到中央地帶時，他們遇到了一群小龍們，牠們還送了一碗剛摘的果子。

　　玥和草蕪走到山壁邊用泉水洗淨果子，再靠上旁邊的乾燥處分著吃。

　　吃了兩顆紅果子以後，玥清清嗓子，說：「抱歉啊，這麼早就叫你起床了。」

　　草蕪搖搖頭，甩掉剛才弄上鞋尖的雪屑，「沒事吶，提早起來可以吹吹風醒神，而且還剛好遇到小龍送水果，有夠幸運！果然小鳥早起有大蟲可以吃？」

　　玥笑著看草蕪，也不糾正他的俗諺，等人嚥下食物才又開口接續道：「今天喊一聲就醒，昨晚你也翻身翻了很久，果然睡不好嗎？」

　　草蕪放下咬到一半的紅果，呼出一口霧氣，斂去笑意。「嗯，有點難睡著吶，心情……蠻亂的，一直想東想西……不過現在走一走好多了吶，師父別擔心。」

　　玥不能相信草蕪口中的別擔心。每次都只會要他別擔心而已，可是想到即將面對一直以來的痛苦源頭，誰可以散個步就心情變好了？而且那天那位艾洱羅伊的妖狐同伴－－株芽，她醒來之後和眾人談過，當她講到隊長的名字……那時候草蕪還在接受古扎的治療，用上了幾乎所有人跟古扎才把他給壓制回去，最後甚至得用點鎮定劑讓他歇停。

　　儘管草蕪沒說過那個埃里．考克是誰，然而見他比起當時講述老長者如何待他時更為激烈的反應－－那個眼神，玥沒辦法忘掉。

　　玥捧著果實左右擺弄，並不想貿然開口追問，可又覺得不能夠放著不管。

　　「那個人背叛了我們吶。」

　　玥一愣，轉頭看草蕪。草蕪後腦杓抵在山壁上，眼睛沒有回望過去，而是眺望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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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知……呃，不想說可以不用說的，我不是想逼你非得解釋給我聽，我只是很擔心你！本來我找你出來也就是打算陪你走走，不是為了要你說什麼才找你的！」玥連忙解釋，就怕被誤會了。

　　「我知道吶，師父在想什麼都寫在臉上了。」草蕪笑了笑，「沒關係的，是我自己想告訴你，不是因為你想知道我才跟你說吶。」

　　「真的？」玥仍有些不確定。

　　草蕪點了點頭，而後閉上眼睛，聲音變得低低的沒有起伏，好像只是在陳述報告：「其實很俗套吶，就是媽媽信任錯了人，那個人是曾經與她同隊的夥伴，媽媽很信任他，但從頭到尾都被那個人騙了。我跟媽媽被老長者分別關了起來，這件事我後來才知道，有一天那個人帶著媽媽偷偷來找我，說會幫我們逃出去，等到真的離開宮殿、我們以為真的可以逃走的時候，那個人卻聯合其他同樣是媽媽曾經的夥伴一起設計媽媽，還操控媽媽說出讓我以為她為了活命選擇拋棄我的話，後來我被擊暈了，然後他們殺了她……大概就是這樣而已。」

　　草蕪抿抿唇，嘴角努力想上揚表現出灑脫無事，最終卻只牽動著一顫。

　　「不過幸好我很快就醒了，才能偷聽見真相，否則一定會怨恨錯人吶……這樣媽媽就太可憐了。」

　　玥不發一語地將人摟了過來。

　　草蕪睜開眼睛，後頸被玥輕輕推著向前，臉最後埋進了玥的胸口。玥沒有說話，草蕪感覺到玥壓在他背上的另一隻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衣料，聽見玥一下又一下加快加重的、像在咆哮的心跳聲。

　　草蕪愣住了，突如其來的溫暖讓他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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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察覺到草蕪微微顫抖，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沒有哭聲、沒有歇斯底里，他知道他是個挺容易哭的人，卻也是個習慣隱忍的人，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人可以讓他依靠，所以漸漸就不懂得依靠了。

　　玥抿起唇，在草蕪背上輕輕拍著，直到人慢慢放鬆下來，他還是繼續拍撫，靜靜抱著他。

　　良久，草蕪抓住玥的衣角，然後往上攀住背，指尖用力得泛白。

　　陽光依舊受陰翳籠罩，卻已經足夠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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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雙方都冷靜下來了，玥才揉一把草蕪頭頂後退開。草蕪整張臉都紅撲撲的，不知道是被壓悶的還是因為情緒，玥見狀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

　　「對不起，但是你臉也太紅了……哈哈哈、跟紅果一樣好紅！」

　　草蕪見他笑得開心，跟著嘿嘿傻笑。

　　玥見狀抿著笑意，從籃子中又揀出一顆果子遞給他，左右探看幾回後悄聲道：「好啦，快吃吧，吃完再回去。別分給其他人了，新鮮果子難得，我們自己吃掉就好。」

　　草蕪這下被他偷偷摸摸的舉動逗樂得笑出聲來。

　　他們邊吃邊看著眼前雪景，有一搭沒一搭聊著，一掃不久前的沉重氛圍，靠近的那側肩膀輕貼著彼此。

　　「啊，對了，等等要再試一下嗎？昨天有成功幾次，多練幾回應該可以穩定下來。」

　　「好吶，我也正想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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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聊／

　　好的，這裡算是給出主三角的關係結局了喔。

　　玥的態度應該非常非常明顯了吧？耶里佳也有感覺到了，所以她選擇暫且不提、不面對，除了有不想相信的層面在，也是因為她不願意被這件事情影響到。

　　而玥深知她的想法，所以同意等戰爭結束之後再談。

　　草蕪的話，他還是不知道玥會怎麼選擇（雖然玥說過沒有選擇因為他已經有答案了只是還沒資格說），所以現在都是以平常的態度跟玥還有耶里佳相處……不過，當然啦，他感覺得到玥的態度轉變，所以跟玥之間的氣氛就是這麼的粉紅粉紅、甜甜的這樣。

　　這算是戰前的最後私人場景了，玥把自己想先處理起來的事情做好了（對耶表明態度+約定活著回來講清楚；跟草蕪談談並安撫+兩人獨處），接下來就是戰爭啦～

　　先說好，戰爭可長了，希望大家可以一起陪他們走到最後，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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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於ＰＯＰＯ、原創星球與Ｐｅｎａｎａ平台上連載，請勿未經同意轉載與使用，歡迎各位到這三處閱讀，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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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32 拂曉 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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