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落花顏色改，明年花開復誰在 - 十四。那於我終其生的惡耗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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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十四。那於我終其生的惡耗

眼淺菇涼

Dec 3, 2019

262

4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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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琉湘，二十歲，是雲舞城繁花樓的頭牌。

十八歲夏末的花魁大選，我親自為姐姐伴奏，就望她能繼續連任，保她在樓裡的地位不變。

當年我已是樓中的琴師，不過鮮少登場。大部份姑娘因著顧輕輕的煽動都看不起我，殊不知我已盡得夏無良真傳，儼然是樓中最好的琴師。

姐姐當日跳的舞，亦是我由娘親的舞譜裡改編而來。她本來死活不願跳，但耐不住我多番糾纏，才不情不願地應了。不過，她有一個要求，登場的方式必須由她來定。這個我不跟她爭，因為她登場的方法，從來都是她的招牌。

殊不知，我的不爭就這樣釀成了大錯。

花魁大選那天，我右眼瞼一直在跳，一大早就覺得心緒不寧。

表演前一刻，我還是忍不住問：“姐姐你要不還是換個方式出場？”

姐姐擺擺手，笑得一臉輕狂，“放寬心，你玖京姐我已經這樣跳了十年。”待拉緊了腰間纏了幾圈的紅綢後，她又拍了拍我的肩，“在下面等我，我一會就下來。”

我在她自信的目光，猶自不安地下樓，在台側擺琴調音，視線卻老是往主樓最頂的樑上瞧，姐姐一身赤裙坐在樑上，周邊掛著幾丈長的紅紗，一直由她身側垂落到地上。

她朝我打了個手勢，我彈出了第一個音，大廳裡的燈全數熄滅，只餘舞台四角和左右兩側數排躍動著的燭火。

台側燃起裊裊白煙，空氣傳來絲絲芬芳。

台下驀然靜了，眾人專心地看著舞台，等著那個霸佔花魁頭銜多年的女子。

我又抬首跟姐姐對視，心裡默默數著⋯⋯

一⋯⋯

二⋯⋯

三⋯⋯

我指尖撥出一串琴音，一抹婀娜的紅影在繚繞煙氣中自樑頂飄然落下。她借著衝力繞著看台而盪，一隻手勾著紅紗，另一隻手朝賓客盡做那撩人的事，勾得雅間裡的公子呼聲四起，手都伸在欄外，恨不得一握柔荑。

幾圈下來，衝力減半，她已盪回舞台上方，她的手攀上另一條紅紗，然後側頭向我打眼色。我跟她練習多回，自知她已鬆開腰間綢布的結，等下便要放開那紅紗，造那突然墮下之象。

我看著她的身影，心中的不安升到頂點，一個音久久未能落下。

台下見姐姐動作倏然而止，漸有幾聲鼓躁。我強行壓下心底的不安，勾出下一個音。

“錚——”

琴弦突然斷了，我愣了兩秒，下一瞬卻是被“砰”的一聲巨響嚇壞。我的指尖血如泉湧，然而，我卻感覺不到一絲痛。

整座樓陷入沉靜，本來站著的賓客跌坐在椅上。

我看著台中的一地紅綢，心跳仿佛靜止了。空氣中瀰漫著血的腥味，不知是從我手中傳出，還是從那隆起的布團傳來。我想要朝台中走，卻發現自己一步也邁不出去。

另一道赤袍倏地從我眼前掠過，他飛到台中，抖著手扶起那個卧地的身影。紗綢堆裡冒出一張臉，螓首蛾眉，明眸皓齒，她還是那般美，即使她嘴角浣涎著一道血痕。

“玖京⋯⋯你別嚇我⋯⋯”我聽到夏無良在喚，他的聲音裡滿是驚惶失措，他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姐姐在他懷裡抖著手吃力地摸上他的臉，留下五指紅痕，她的唇張張合合，不知說了什麼，惹得夏無良身子又是一震。

她的手漸漸無力支撐，慢慢垂落，她朝我一笑，笑容一如概往。我的身子終於能動，我立馬撲到她身前，仔細地看著她，她也不看夏無良，一雙杏眼只看著我。

她顯然有話要跟我說，可是她已氣弱游絲，我將耳貼在她唇邊，方能聽清她的話。

她說：“琉湘，不要為我報仇。”

報仇？這是說⋯⋯

“啪——”

我尚未明白她在說什麼，她本來微舉著的手已跌在地上，我支起身去看她的眼，卻只看到一對緊閉的眼瞼。

“姐姐⋯⋯”

“⋯⋯”沒有回答。

她已經氣絕了，死在我和夏無良的懷內。

血液從她背後傷處流出，綻出一大朵紅花，襯得她的臉白如玉，她的身影依然很美，她的神魂卻已無影無踪。

很久很久以後，我依然會夢到那一幕，夢見我的姐姐躺在一片紅花之上，任我叫喊也醒不過來。

那是我終其生的惡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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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of Contents

#1 一。你於我是唯一的選擇

#2 二。你於我是燭火，是螢光

#3 三。你於我是名正言順的依靠

#4 四。你於我是雪中的碳，暗室的光

#5 五。他於她是隱在心底的哀痛

#6 六。她於我是求不到劍的木舟

#7 七。他於我是第一次的春心萌動

#8 八。她於我是餘生都不能辜負

#9 九。他於她是不能替代的良人

#10 十。他於我是一時間的情根深種

#11 十一。他於我是一輩子的萬劫不復

#12 十二。他於她先是樓主，再來才是如意郎君

#13 十三。那於我是最好的年華

#14 十四。那於我終其生的惡耗

#15 十五。那於我是不該走的她的舊路

#16 十六。那於我是往事如煙如夢

#17 十七。那於我是不曾知曉的過往

#18 十八。那於我是不想知道的真相

#19 十九。那於我是多年美夢一夕碎

#20 二十。那於她是最好的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