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心假期 - CH.1

每個人心底裡總會有一個秘密，有些秘密，不會傷害其他人，有些，卻可以令人死亡…

凌晨三點三十分。

車廂內的暖氣似乎不太足夠，厚厚的被套也不足以保暖，天氣冷得令人睡不著。

今日是十二月十四日。

往北京的專列火車Z98仍然繼續向前行，「轟隆、轟隆」的聲音未有停止，一直在趕路。

這麼冷，這麼吵，樂婷終醒過來。明顯的，是被吵醒。睡眼惺忪，看見對面床格上的潔儀仍在熟睡。

「這麼冷還能睡?」

樂婷亮了位於床頭的燈，光線照亮整個下鋪床。她小心翼翼的起來，因為她已經懷孕了四個月。找到了拖鞋，穿起外套後，便起來前往廁所。

走廊十分狹窄，而且昏暗，加上仍然開動的火車，搖擺不定。樂婷半睡不醒的，走起路來也搖搖晃晃的，要扶著扶手才能往前去。

她本身是一家中小型貿易公司的職員，因為公司要求員工清假，故本來打算和朋友等一起去旅行。由於她一直很想嘗試從香港坐火車到北京遊玩，於是在討論區上尋找旅伴。

當然，只限女性。

那麼她的朋友、同事呢?為何要上網徵同行者?第一.他們異口同聲說「辛苦」，香港到北京的列車需時廿四小時，要在車上留宿一晚，第二.她的朋友對於返大陸，興趣不大。

她的先生呢?

錫輝是一名資訊科技部門的總監，任職於一間跨國貿易公司裡，但他基本上是一個熱愛工作的人，很多時候都自己親力親為，十分忙碌，所以也不是經常可以陪伴樂婷。

的確，阿輝曾經為了今次的旅行和樂婷爭論不休，主要還是因為他並不放心一個已經懷孕的女性跟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一起去旅行，即使是同性。雖然現時已經流行網上徵伴同遊的情況，但阿輝仍是放心不下。

於是，樂婷將是次活動的行程日誌和自己的聯絡方法、來回交通資料和住宿資料等，一一備份副本，然後留下給阿輝。

這應該夠安全了吧?

出發前的半個月，潔儀和樂婷兩人早已相約出來見面，計劃她們的旅程。也許大家都是女生的關係，她們很快便熟稔起來，慢慢地，兩人也對對方有著基本的了解。何潔儀是一名財務主任，喜歡攝影和旅遊，及肩的長髮，清秀的臉孔，帶上黑框眼鏡，予人感覺十分清純、文靜而且有氣質，而樂婷則是那種臉方方，眼晴大大，嘴唇厚厚的，兩人走在一起，視覺上已經是一種明顯的分別。

事實上，在她們出發前的見面裡，樂婷是較為多說話的一個，反而，潔儀是不斷的將兩人對話重點寫下的那個，也就是說，樂婷是傾向多說話，熱鬧的人。

火車一直向前開動，乘務員大多已經睡著了，偶爾有火車上的巡警來回巡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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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時多，陽光照進列車上，列車上很多人已經醒來，每個車卡有著十二個狹窄的房間，一房六床，左右各分上、中、下三格。有些乘客坐在附設在走廊上的摺合椅，有的在狹小的桌子上用早餐，有的仍在睡覺，地上滿佈電線，穿過地毯接駁著乘客的電腦、智能電話等，只是插座不夠，基本每四個房間才有一個這樣的插座位置。

潔儀早早已經醒過來，坐在其中一個座位上，正看著書，面前有一個未曾打開過的杯麵。

這時候，樂婷從車卡的後方推門，打著呵欠的走進來。

「洗完臉啦?」

樂婷還打著呵欠，坐在潔儀對面。「啊…是….昨天晚上睡不好，很累。」

「火車上面是很難睡得好的。」

樂婷坐下。

「我幫你煮個杯麵吧。」

「啊…好呀，謝謝。」樂婷還打了個呵欠。

潔儀放下書本，拿著杯麵往後方走去。樂婷呆若木雞的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北方地區已經十分寒冷，樹木已經全部落葉，路上的人穿的衣服也厚厚。遠望去，已近乎白茫茫一片。樂婷看著這些風景，感覺到十分寧靜和舒服。她用手指故意觸碰車窗，卻很快地縮起來。

玻璃十分冰凍呢……

「外面天氣冷，玻璃也是特別冰冷的。」潔儀拿著剛用熱水沖泡的杯麵回來，並用一個心形的鎖匙扣壓著蓋面。

「咦…這個心型鎖匙扣已經褪色了，刻在上面的字也幾乎看不見。」2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0iYIiDHK

「是我以前男朋友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一直沒有丟。」

「以前的男朋友?分手了嗎?那為什麼不丟棄?」

「反正放著也不礙事，由它吧。」

「你放不下。」

「不是啦，當裝飾品也挺好看。」

樂婷就是這樣的直接。

「你呢?結了婚，現在還有了小孩，你老公放心嗎?」

「不願意呀，但我貪玩，而且我公司要我清假，所以我一定要去，他也沒法。」

「你也任性了，要是我早知你懷了孕，我便不會跟你去旅行了。」

「不行，我請了假的，雖然火車票是便宜，但都不想這樣浪費呀，反正我又不是坐飛機。」

潔儀笑了笑。

「是了，你這本是甚麼書來的?」

「沒有，只是我自己以往的拍攝的風景照而已。」

「借我看一下。」

潔儀把相簿遞上。2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mFmDUCsQ

那些照片，全部都是一些風景照，有黃昏的，有夜景的，有日照的，也有少部份藝術構圖。

「很漂亮啊。你去過的地方還真不少。」

潔儀也只是笑了笑。

「不過北京，我還是第一次去。」

「我也是啊…我最想看的，就是那些舊胡同，總覺得特別有味道。」

就這樣，兩人也一直談話，填補了距離到達目的地那五、六個小時的時間。而狹窄的車廂空間並未因人多而嘈吵，有時候還聽到中央調控的暖氣機所發出的聲音，混雜著樂婷和潔儀，和其他一小部份的談話聲音。

那是一種另類舒服的感覺。

就在不經不覺的談話裡，列車已經進入北京市的範圍。映入眼簾的並非一個很現代化的北京，仍然是那些舊式平房，密密麻麻的堆在一起，牆上還是那些具中國獨有特色的標語，甚麼「安全止於腳下」、「熱烈歡迎某某領導來指導工作」等，而遠處的，還見到一些煙囪在噴出大量的煙。

空氣污染還真是一個問題。樂婷心想道。

隨著目的地漸近，新面貌的京城也逐漸出現。對於兩個從未到過京城的人來說，如過場式的新舊畫面交替著，也甚有味道。

列車緩緩的進入北京西站的車站月台，慢慢的直至停下。乘務員站在車門旁，正待列車停下、收到車長的指示後，便會打開車門。

綠燈亮起，鎖匙扭動一下，車門甫一打開，寒風很快地滲入至車廂裡，本來密不透風的走廊裡，頓時讓人感覺寒冷起來。

樂婷和潔儀拉著行李，站到一旁，樂婷便拿出相機，在北京西站的月台上，一起拍照留念。

這是她們第一張的合照。

快快的經過安全檢查，完成過關手續，穿過聚集於出口處等待的人群，北京西站外人來人往，民警四處巡邏，市民忙著排隊買票，清潔工忙著打掃…

「來，過去坐的士吧。」樂婷說道。

「你不打算先吃點東西嗎?」

「行李很重啊…先放下，再出來吃也可以呀。」樂婷邊走邊說。

潔儀拿她沒辦法，只好跟著她走。「但坐地鐵好像快一點。」

「不會吧?」

在寒冷的天氣裡，兩人就在西站附近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有的士到來。兩人趕緊的把行李放到車尾箱後，便快快地的趕回上車上去了。

原本半小時的車程，過了大概四十五分鐘左右，兩人終於來到了位於東四十條站的保利大廈酒店。那是一家四星級的酒店，環境也算是不錯，起碼一出酒店大門就已經是地鐵站。

兩人取得房卡後未有直接上房間，反而直接將行李寄存大堂，然後便開始兩人的行程。

「先等我一會可以嗎?我想先上房間放下一些東西。」

「行李放這裡，你不放心嗎?」樂婷問道。

「不是，相機的另一粒電池不夠電，我想先充電一下，順道去一個洗手間。」

「啊…那好吧，我在大堂等你。」

說罷，潔儀拉著行李往電梯大堂方向走去。這時，樂婷拿出電話，致電回港。

電話待接後。「老公。」

「到了嗎?」

「到了酒店，剛剛拿了房卡。」

「小心一點，北京有沒有下雪?」阿輝問道。

「下雪就沒有，但真的很寒冷呀，我剛在火車上看著溫度計，北京現在有零下八度呀，老公，零下的溫度不是應該下雪了嗎?」

「傻瓜，下雪跟零下多少度沒有必然關係的。」

「是的嗎?」

「反正你記著多穿衣服，不要讓BB受涼就行。」

樂婷摸著肚子，臉上全是幸福。「你只掛念著我肚裡的，不想我了嗎?」

「大小也是啦。那你們現在去哪?」

「應該是王府井吧，要等她回來才出發。」

「她叫甚麼名字?」

「阿儀，美女一個，想認識嗎?」

「有你一個美女也夠我受了。」

「懶得跟你說，電話費很貴的，我不說了，晚上再說吧。」

「好吧…小心點，再見。」

掛斷電話，樂婷走出酒店門外。

看著城市一隅，人們往來的步伐不似得香港人般箭步如飛，感受到的，是緩緩的調子，縱使在冰冷的大廈之間遊走，也得到短暫的放鬆。

快下雪吧…下雪吧…樂婷心裡不斷叫喊著。

「阿婷，你在這裡嗎?」潔儀到來。

「啊…我喜歡冬天嘛，出來吃點風。」

「懷了孕還這麼做，傻了嗎?」

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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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人的晚膳時間很早，一般來說，五點多已經吃晚飯。在香港，五點鐘仍是絕大部份白領人士受難的時間。但旅行途中，總是不停的吃喝不知飽，從東華門小食街裡的爆肚、炸海星、炸蠍子、炸灌腸，到王府井小食街裡的炸雪糕、羊雜、海馬串等，樂婷和潔儀等全不放過，統統一試，然而對於古怪的一些烤串，樂婷吃完後，恨不得馬上吐出來，反而潔儀鼓起勇氣，吞下去後，便當甚麼事也沒發生了。

遊客到外地旅遊，本來就應該甚麼都要試一下。

就在這時，潔儀肩膀上不斷地有一些小白點出現，是從天上飄落的。

「下雪啦…下雪啦。」樂婷興奮叫道。

街上的人也興奮起來，頓時起哄了好一會。

「我終於見到下雪啦。」

「你沒有見過嗎?」潔儀問道。

樂婷搖頭。「沒有呀…啊…你幫我拍張照。」

樂婷興奮的趕緊把手中的羊肉串吃完後，把竹籤丟進垃圾箱，然後從袋裡拿出手機。

「幫我拍一張相，好讓我老公羨慕一下。」

「好吧。」

咔嚓…「我也來替你照一張，好嗎?」

「我?不好了，我不喜歡上鏡。」

「你是美女，害羞嗎?來吧，不喜歡單人的，那我陪你吧。」

某程度上，樂婷這麼熱情，潔儀有時也會給嚇一跳。

純白的雪花，快要被鮮血染紅……

兩人來到三里屯，那是一個十分時尚的地方，建築物外型甚為新穎，而且是很多中上食府和酒吧的集中地。是夜，潔儀和樂婷就在此地享用滬菜。

晚膳裡，兩人依然滔滔不絕地談話，由工作，朋友，家庭，以至女性的心底事情，甚至是阿輝的事也沾上邊，那壺撲鼻芳香的玫瑰花茶也早已沖泡了好幾遍以上。

侍應們忙過不停，客人們談天說地，外圍的情況是如何她倆並沒有理會，只是不斷的聆聽對方和告訴自己的心事。說來也是的，女生和女生之間建立起一段朋友關係，確實是比男生們容易，可能是男生不擅表達情感吧。

「不要介意我這樣問，其實你樣貌真的漂亮，眼睛大，皮膚白，怎麼你沒有男朋友呢?」

「不是沒有，分了手而已，況且，單身也挺好呀，自由自在。」潔儀澄清說道。

「那你可以找別的呀，無謂浪費青春呀。女人最大事業就是要找個好男人，然後相夫教子呀。」

「甚麼年代呀，你的理論很老土呀。」

「有些理論恆久不變的。」

「我很年輕呀，況且，緣份未到，急也急不來。」

「喂，回港後，需要我介紹一些給你嗎?」

「你知我喜歡哪一類型麼?」

「嗯……」樂婷猜想著。「不可大於你三年，有責任心，有上進心，愛你之餘也要愛你家人。」

潔儀笑了笑，感到沒甚好氣。「我喜歡比我小的。」

「甚麼?姊弟戀嗎?感覺好似照顧小孩子呀。」

「我喜歡照顧小朋友嘛。」

兩人也笑了起來

你一言，我一語，不經不覺，十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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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工人體育路北路一直走，街上行人漸少，積雪落在地上漸漸積厚，路面變得濕滑。

兩人懷著疲倦的身軀回到酒店房間。

他倆入住的酒店位於12樓，位置較為接近尾房，距離電梯大堂大概三十多米，而酒店的走廊雖然也放著一些酒店常見的花瓶擺設和畫圖，但走廊很多時都不見一人，而且燈光偏暗，倒也帶著少許的恐怖感。

回到房間，潔儀把房卡插於電槽裡，讓房間的燈也全亮著。樂婷和潔儀分別把自己的背包放在床上。

「呼……很累呢。」樂婷用大字型的方式躺在床上。

「你不打算先洗澡嗎?」

「想啊…，但我想先整理一下我的行李，然後報一個平安。」說到平安，樂婷滿心歡喜的把手中的電話搖了搖。

「跟老公仔纏綿吧。」

樂婷然後笑了笑。

「那我先洗澡了。」潔儀往洗手間走去。

「好吧。」說罷，樂婷拿起電視搖控掣，把電視開啟。

此時，放在床上的電話響起。

是阿輝打電話來。

「喂，你很想念我嗎?」

突然，潔儀從樂婷後面站著，嚇倒了樂婷。

「啊…」

「對不起…嚇倒你…我忘記拿我自己的沐浴液。」

「啊…不要緊…咦…但酒店沒有提供嗎?」

「我還是選擇用自己的，始終衛生一點。」潔儀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行裝裡找著。

「啊…」

「找到了，不好意思，嚇著你。」

「沒事…」回過神來。「喂。」

「發生甚麼事了?」阿輝在電話另一頭緊張的問道。

「沒有…沒有甚麼事，怎麼還沒有睡?」

「要等你報平安，我才安心睡得著。」

「好的，我平安無事，放心了嗎?」

「我看天氣報告，你那邊開始下雪，對嗎?」

「怎麼了，你也想看嗎?沒你的份兒。」

「我才沒有興趣。」

「嘩…十一點半了，我行李也沒整理好，不說了，我回來才跟你慶祝結婚週年紀念，明早再打電話給你吧。」

「那你早點睡好了。」

「好的，再見。」

充電器放於椅子上，化妝品放滿一整個桌子，衣服也將衣櫃填得半滿，短短幾天的行程，樂婷拿的行李還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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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儀，可不可以跟你換一換床位?」

「怎麼了?」

「沒有，因為我習慣了半夜也要去洗手間，如果我睡近窗邊，我怕影響你睡覺而已。」

「這樣啊…好吧，反正我睡哪張都一樣的。」

「謝謝你呢。」

凌晨二點半，比起昨晚在火車上的床舖，酒店的算是高床軟枕。

兩人已經熟睡。

電視關了，房間只留下洗手間的燈亮著，門是半掩的。窗戶緊鎖，窗簾也拉下，房間十分寧靜。

雪越下越大，雪花輕輕拍打著窗邊，即使在寧靜的房間裡，也隱約聽到陣陣的風雪聲。

時間是凌晨三點五十二分。樂婷動了動身，睡眼惺忪的，隱約看見潔儀好夢正酣，然後深呼吸一下，慢慢張開眼睛，廁所透出的光，令房間不至於完全漆黑。

樂婷下床後，走到廁所如廁，順道為自己洗洗臉，半睡半醒的她不斷地打著呵欠，就連如廁時也是。為免沖洗聲音太大，她把廁板蓋上後才沖水，正當洗手之際，卻發現有一把剪刀放在洗手盤上，樂婷感到有點奇怪，但自己根本都睡得懵懂，懶得去理會這事了。

把門拉至半掩，回到房間裡，卻發現不見了潔儀的蹤影。

「阿儀…」

潔儀就在這時，拿著剪刀狠狠的插進樂婷的後腦中，登時血流如泉湧，血液也濺到潔儀的臉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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