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話 政治角力

溫遠宏與連承業面面相覷，兩人之間的氣場激起暗暗的波濤，此時連承業回身向著眾人，朗聲說道：「各位，還有不足十二小時，這個棋會將會有翻天覆地的大變，展開了本棋會舊派史上最大的改革。」連承業振言開始了演說，意味著「舊派」的意思是除溫遠宏以外，「華坊棋會」原有的所有棋士，決定「華坊棋會」日後的主權，是由連氏還是溫氏主導，就全看這一天內，大家選舉的取態。

連承業頓了頓後，又說：「華坊棋會是由家父創立，全賴他老人家悉心打理，以心對人，與所有棋手一同努力，才會成為香港的No.1棋會……」說到此時，眾人可以見到門外逐漸出現不同的棋手，於門外聽著，當中有初哥、新加入的學生、老人還有不同階層，棋力不同程度的人，他們全部都是「華坊棋會」的一份子。

連承業這時臉色愧疚，停止了說話，眾人也沒有作聲，都望著他，等待他說下去，連承業想了一會兒，未幾才續道：「但很遺憾，由於我們連家後人經營不善，未能做到團結一心，一起向上的效果，令到棋會聲譽和實力，日益下降，導致棋會被外人奪去。」

溫遠宏一聽此話，雖然表面上如水面平靜，毫無反應，但心裡卻有著千思萬念的想法。

連承業望著那牆上掛著連正初的照片，鼓起了勇氣，續道：「事實上，溫會長的出現令我們重振了聲威，大家整體的棋力也再升一籌，而且我們華坊棋會還是頭一次，揚名到內地的圍棋周刊，甚至涉足了香港的娛樂園。」

連白星知道連承業提起了娛樂園，曾經有星探拜訪過她，希望連白星能夠成為明星，這一事當眾提起，令到容易害羞的她，感到一絲尷尬。

「溫會長只是發動了一場友誼賽，就令到我們有影響深遠的改變，而且更令到香港掀起一鼓圍棋熱潮……」連承業說的話不似預期中，有彈劾溫遠宏的意味，反而更似讚揚，溫遠宏一呆，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看著連承業，此時門外來看熱鬧的人愈來愈多，而且他們聽得比剛才更專心，連承業又說：「無疑，溫會長的經營相比我們兩兄弟，他是成功的，他能夠短短半年時間，做到這個效果，他的確很有辦法。」

肺癆鬼熟知連承業性格，對人不對事，既自大又小器，雖然觀察最近他的缺點不似以前般嚴重，但也沒有想過今天的他，竟然懂得換個角度，去欣賞別人的優點，不論是朋友或仇人也好，都會理性地分析，能夠在有生之年看見連家大少爺有這般懂事的一天，心裡激動起來，忍不住對連承業說的話連連點頭。

連承業又說：「儘管如此，棋會的實力急速增長也好，都是以溫會長的非常手段逼出來，我可以觀察到大家是在民怨四起的情況下，被逼進步的，例如我曾經被溫會長逼走過，我弟弟也曾經被他的要脅被逼走過，更加因為那一場友誼賽的關係，我們棋會那老字號的名字差點被篡改……」

連承業說到這時，溫遠宏感到現場無數的雙眼，在不同的角度凝視著他，他可以見到眾人對他的敵視，對他抱著不友善的眼神，頃刻間盡數表露出來，這刻他大可以感到四面楚歌的難堪，但同時間見到連承業的演說，竟然感染到現場的人上下一心，有著共同的敵人，眼見連承業今天終於首次展現著領導者的風範，一時間在他的身上可以隱約感受到連正初的影子，這一秒居然在他腦海中重疊與一起，心裡卻有著無窮的欣慰。

連承業忽然微微一笑，臉上盡是清風和藹：「今天是三月二十號，華坊這個名字，將會有一層新的意義，或者是上天安排今天是三月二十號，因為今天就是讓各位，親自選擇，今後華坊棋會的路向，大家要用逼還是被人以某種手段導致棋力上升，還是隨意而安，享受圍棋的樂趣？希望大家自行選擇。」

連承業結束了演說，正準備回身退下，坐上沙發之前，竟然聽到門外有棋手突然朗聲說：「連大少爺，我支持你。」

連承業身子一抖，立即回頭看著門外那位支持自己的人，連家棋更是意外，與此同時，在場的人陸續叫起來，都叫喊著「支持連承業」，愈來愈多跟著一起喊這句話，最後一片喧嘩之中的內容都是一樣支持連承業的。

溫遠宏被這洪洪的喧嘩中包圍，周圍的人對連承業的支持，已達到白熱階段，連白星臉上的難色更盛，望著溫遠宏的表情，彷彿隔著空氣對他說「現在怎麼辦？」，可是溫遠宏不但沒有擔憂，這刻他反而首次對連承業露出極微的笑容，微得難以察覺，一時間令連承業不知那表情究竟是喜還愁。

「靜一靜！」忽然著身為「華坊三棋俠」的司徒超站起來，朗聲叫停，周圍的人都知道他在棋會地位德高望重，都紛紛住口。

連家棋見元老終於說話，立即乘機加口：「不知道老人家怎麼看？」

所謂元老，地位自然德高望重，他們說一句，好比平常人說一百句，連家棋自然高興，因為他肯定司徒超是站在連氏這一邊。

司徒超說：「其實要罷免溫會長，是一件很難的事，人家有你們已故老爸連正初的合同，裡面會長身份的轉移，白紙黑字有連正初的簽名，我們一把年紀都知道什麼叫法律效力，你說怎麼推翻？」

這時旁邊其餘兩位元老一同點頭同意，林景進又接話：「那就是啊，更何況溫小姪管理的手段雖然比較嚴格，但是事實證明人家那一套的確是有效。」

連承業和連家棋同時一凜，不敢相信這三位元老所說的用意，連承業聲音抖抖，臉上盡是錯愕的表情：「三位的意思是……？」

何定超說：「溫小姪，你繼續做會長，華坊棋會就繼續興旺，我們可是香港No.1的棋會，打情章選會長是不合適的，如果是外面那些發霉的棋會，沒有名氣可言的，才管他誰做會長，你們說是不是？」

其餘兩老立即附和，連聲點頭說「是是是」。

溫遠宏的神情恢復了以往那陰暗的表情，向著那三位元老，四人你我相望的神情，似乎是早有預謀的配合，溫遠宏點了點說：「謝謝三位支持。」

連承業背心滑滑地流一把冷汗，他當初以連正初的面子，請這三位元老來參加會議的目的，就是希望他們在會議中，支持連氏，三位元老來之前，口口聲聲說到時候將會溫遠宏說一句，他們就駁他三句，但現在不單沒有兌換承諾，被他們駁回動議的居然是姓連的自己。

肺癆鬼為人生性恬淡，但看事通透，從那三位元老和溫遠宏的眼神交流之中，可以看得出溫遠宏已經事先對他們做了點功夫，雖然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方法去收買他們人心，但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們四人現在是站在同一陣線。

連承業沒料到情況竟然一瞬間急轉直下，但三位元老句句事實，令人無法辯駁，當下已經氣急敗壞，走近三位元老前問：「那麼？三位是支持溫會長？」

何定超說：「你剛才指控溫會長用強硬的手段逼使棋手進步，其實已經證明了溫會長有他獨到之處。」

旁邊的林景進點頭同意，隨即接話：「沒錯，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棋手們有今天的實力，溫會長沒功也有勞。」

司徒超又說：「雖然看到連大少爺，你今天的氣量有所提高，但不知棋力方面又如何呢？」林景進大笑，再度附和：「沒錯，會長之位，位高權重，不是說話好聽，有品德就可以駕馭，要有實力才可以。」

連家棋見三位元老，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話，配合得天衣無縫，那連番的說話，似是想牽引著某種事情發生，他不禁稱奇：「為何他們的說話好像是一早預定好……」

連承業被三位元老的說話弄得不知所措，只能站在原地，呆了出神，又聽何定超說：「現在廿一世紀，講求的是實際，如果你有實力的話，不妨在大家面前，與溫遠宏對一局，你如果贏了的話，你就有資格成為華坊棋會的會長。」

「好啊！對局決定，勝者為王，可以說得上是比劍奪帥，有能者居之。」這時其餘兩老連聲叫好，配合地一同拍掌，那掌聲同步得令人驚呼稱奇，原來三位元老說來說好都是為了溫遠宏設計一個，有利他的局面，他們明知溫遠宏棋力高深莫測，連承業無法勝過他，於是便你一句我一句的，令到這個會議的結果，由對局作了結。

溫遠宏微微一笑：「我沒問題，只要今天華坊棋會內，有人勝過我，我就願意退位讓賢。」

這一刻，連承業和連家棋面面相覷，你眼望我眼的，一時間這個局面令他們不知所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