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蘿興國論 - 第一卷　010　朝氣洋溢的紅色長辮子

西曆１６３１年１０月１日　　實習所（大杜王國領地）

時間：正午　天候：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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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無趣。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0cYrhAe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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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兒半睜著無神的雙眸。

萊兒盯著講台上，不停隨著講課內容，切換姿勢的中年女人。

她身穿鮮豔條文的服飾，頸部底下掛著一縷，以酒紅為底色的絲綢，蓋住整個胸部至小腿。下擺則是用獸皮手工縫紉的毛皮褲，腰間束著印有方格圖騰的布條。

有趣的是，全身堪稱現代（2017）文青寵物的純手工服飾，竟沒有一雙鞋子？！

依萊兒所見，實習所擁有畜牧系統和發達的運輸渠道，不可能沒做鞋子的本金。

唯一的解釋，便是「不需要」吧？

放眼望去，課堂內的學子們，幾乎都是單一色的紅裝束，然後不穿鞋子。

當然，為了入境隨俗，萊兒也只好光著麥色小腳丫到處走。

剛開始看覺得有趣，久了便開始排斥，到最後簡直是燒眼的厭惡。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aiN1cBcq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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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看一點綠色的東西啊啊啊啊────！！萊兒心煩意亂地搔著後腦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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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拖著麥色腮幫子的萊兒抬起視線，看著那塊喚為「黑板」的長石板。

即使看得出些微的端倪，但黑板上那彎曲似蚯蚓的字體，以及擔任授課的中年女人，滿嘴脫離不了故鄉的嚴重口音，實在很讓人提不起勁聽講。

並非刻意為嘲諷對方學識淺薄而調侃，是如假包換的無奈。

可是，念頭一轉，萊兒對於自己，現在坐在這處大禮堂的自己，才更為納悶。

若然「無趣」非零中生有的產物，那麼自己的行為，定是造成這種現象的元兇。

所以說，最大的癥結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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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為何會傻傻坐在，這充滿書香氣息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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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萊兒小小聲地，將徘徊於胸腔的悶氣嘆出口。

眼前宛如前世的大學，一排又一排的女性學生，表情專注地聽課、振筆。

座位的設計也大同小異。

同樣以講台為中心的圓弧，向外延伸至末端的座位。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沒替前後排加上高低差，改善視野上的死角。

不過這似乎一點也不阻礙學生們的求知熱忱。

無論是坐在萊兒的前後或左右，學生們都拼命的搖頭晃腦，試圖鑽入彼此的細縫，記錄黑板上的一詞一字。

從萊兒的角度來看，無疑是個奇妙到，足以登上趣味新聞頭版的程度。

但以廣義的角度來講，萊兒，才是那唯一的不正常現象。

「唔...呼...哈～」瞧著不停搖擺的人頭。萊兒不經意的，由櫻桃小口流瀉出引人入眠的芬芳。

活像是被虛榮心沖昏頭的家長，硬丟進根本不感興趣的才藝補習班，卻因年紀小不敢反抗，只好委屈求全的幼童。

那股不甘願，歷歷在目。

於是，萊兒的內心，誠實地抗拒加注在耳膜上的文字壓力。

她甚至分不清楚，這是受制於年齡所產生的抵抗，還是自主意識的抵抗。

總之，萊兒很順其自然地，降低了眼皮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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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拉實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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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不，該說是瞬間，甚至達到了同步的精準。

萊兒的身體順著前世記憶，立刻就彈了起來，還大聲回應了聲：「是！」，想打造出「我可沒睡著哦！」的假象。

當然，如此劣質的遮掩手法，僅會助燃對方的怒氣。

「妳剛才，睡著了吧？」中年女人在長滿繭的掌心上，敲打著教鞭。

她勉強地嘗試維持，與自身職位相互呼應的和藹語氣。

「報告，沒有！馬爾科...女士。」萊兒用極微小的幅度，打量了馬爾科女士的體態與容貌，藉此揣測出她的年齡。

最後，喊出適當的「女士」尊稱。

即使是男性意識高漲的鐵血時代，沒有固定且準確職階代稱的女性，亦存有著上下地位的隱性尊稱。

年紀輕或資歷淺的稱作「小姐」。

年紀大或資歷深的稱作「女士」。

至於有家室的女人，均稱為「夫人」。

雖然，這群女性，享有與異性相同的實質權力，但從未有人以「軍階」敬稱。

除非，是曾隨軍出生入死，身兼「施救」與「殺敵」兩種功用的女人。

據說，這間實習所，恰巧有這麼一位人物。

她，便是這間實習所的第二高位────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yQry4d6I
　

阿洛‧Ｒ‧梅絲，上尉護士長。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pdYwSr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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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些當代知識，則是在萊兒醒來的第一天，被一堆穿著白袍────正確來講是「白羊皮」────的女人，趁她還睡眼惺忪時，邊嚴厲地糾正說：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eprJBxQ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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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妳是誰』？實在是太粗俗的用詞！這樣有損貴族之名！」

「走路雙腳請併龍！不要一直打開！啊、不行不行，得重新教導禮儀才行！！」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qpNmftY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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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硬兼施地將所有「基本知識」，灌入小小的雪白腦袋。

其過程，根本猶如中古世紀的洗腦刑求，就差沒灌水或鞭打。

不過多虧這群好事的女人們，讓萊兒可以篤定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

大概總括一下前因後果────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flt6eG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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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方便暗自收集獵殺天神的有利情報，造物主挑中了一個某城鎮的貴族之女。

恰逢聖軍壓境洗劫，作為容器的「萊兒」死了。

然後，新的宿主「萊兒」誕生了。

重生的年代是17世紀初期。

正值外敵「西班牙（聖軍）」入侵盛期，剛步入「火器時代」的原住民大國────

福爾摩沙‧大杜王國。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vIgxxHQ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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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截至目前，萊兒所得到的情報總匯。

「哦？聽聞風聲，妳對此門『禮儀』課相當不重視，是嗎？」

馬爾科女士向教室兩旁的助教使了眼色。

助教們立刻轉身，分別從背後的木櫃中，取出這堂課的「教材」。

──啊？！根本就沒意義好嘛？死老太婆！！內心世界的萊兒，面目猙獰的反嗆。

拜託，在一個隨便講句話，都可能引燃戰火的時代，禮儀到底有啥狗屁用處？

「報告，沒有！馬爾科女士。」萊兒像鸚鵡學舌似的，重複之前所說過的話。

抱怨歸抱怨，但萊兒可不會照心底所想地如實脫出。

雖說是實習所，自己的身份，也只是正規體制外的「實習士」。

理應是不受軍法制裁。但實習所如同學校般，即是一個濃縮的社會型態。

而對於曾位居社會頂端的萊兒，自然不可能犯這種「小白（注１）」錯誤。

此時，助教們合力將不斷發出金屬碰撞聲的「教材」，按照順序地陳列在萊兒的桌上。等助教們布置完轉身離去，馬爾科女士已站在前方，雙眼瞪著她怒道：

「那麼，果然是因為『內容』太簡單，所以感到無趣吧？」

「如此甚好！！」當萊兒打算反駁時，馬爾科女士忽然提高音量，硬將萊兒單薄的聲線掩蓋過去。

瞧她咄咄逼人的氣勢，八成是想當眾人的面，狠狠數落萊兒一番吧。

看來，即便是距近代許久遠的17世紀，教師這個職業，依舊脫離不了公開處刑的惡趣味癖好。

或許，這就是教師的原罪？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c7AUKDbu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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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口令────用餐！！」馬爾科女士雙手交背，以近乎破鑼嗓的喉音高喊。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OmOxBRu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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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爾科女士口中的用餐，並非實質上的動作，而是模擬行為的考試。

即是：餐桌禮儀（注２）。

所謂的教材，正是沿著中央的擺飾盤，一字展開的銀製餐具。

如字面所述，既然是「用餐」口令，必然不用從漫長的「迎賓」開始。

原本只聽得見疾書振筆的聲音，現在更加的靜悄悄。

所有的學生，包含助教和那位「麻煩傢伙」都四目專注地，將焦點集中在那張摸不著情緒的小小撲克臉。

「好惡劣。巴布拉實習士的禮儀課程，明明還學習不滿一個月......」

「是啊。雖說巴布拉實習士的學習態度欠佳，但這般的責罰確實有點過火......」

替萊兒打抱不平的學生們面面相覷。

即使她們出於禮貌性，沒有指責得很徹底。

但似乎都對向年僅七歲的小女孩，施測相當於「國中會考水準」的瑪爾科女士，非常不認同。

不過，也有人抱有不同的意見。

「哼，那小鬼從第一天入所，便目中無人，根本罔顧尊師重道之理！！」

「是啊，還老是一副高傲的癱臉。也不想想自己，可是差點成了游女的落難貴族！！啊────」順著怒氣嗆聲的學生，赫然驚覺自己連其他學生一齊罵了進去，才趕緊邊道歉，邊向角落縮成一團。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6wcf2h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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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FEu0k0a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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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耳邊的竊竊私語。

馬爾科女士再度扯開嗓門，喝止周圍的噪音。

「用餐最忌諱，專注於桌上佳餚外的事物。這可是對女主人，極大的侮辱！！」

很顯然，馬爾科女士是對背後的學生們訓話。

但她沒有回首的主要原因，就是她不想錯過，任何逮到萊兒犯錯的機會。

然而，與她對座而視的那雙玫瑰眼，至始至終都沒有受到外界的誘惑。

完美無瑕的標準坐姿，那飽受飢餓感荼毒的雙眸，儼然已經進入了模擬狀態。

「呿。」馬爾科女士幾乎是蚊蚋般的氣音啐口。

還在預料之內。馬爾科女士的情緒起伏奇快，這大概是職業病的一種吧？

緊接著，馬爾科女士以非常自然，彷彿呼吸喝水般的慣性動作。

啪──！！的一聲亮響，將餐巾打開並放在膝上。

若非將「禮儀」嵌入骨中的人士，尋常人自然難以察覺這般行雲流水。

沒錯，照「常理」來講────

「哦？」但馬爾科女士對「常理」的定義，產生了點疑惑。

萊兒‧F‧巴布拉────在馬爾科女士記憶中，那個總是對自己的授課，抱有極度偏見與批評的幼小女劣童。

除非逼不得已，否則始終不帶尊稱的直喊長輩姓名。

明明走起路來，絲毫沒有貴族之女該有的氣質，反充滿了男性的暴戾粗糙。

這樣與氣質、美貌、禮儀搭不上邊的畸形存在，為什麼────？！

為什麼，她能做出如此優美且典雅的舉止啊啊啊！！

萊兒優雅地攤平餐巾，輕巧地放在小小的雙膝上。

這不僅是一種禮貌性的回應，同時也是上餐的暗號。

宛同啟動了工作條件的機器人。

助教們沒等馬爾科女士的指令，自個勁兒的逐一上餐。

當然，餐盤上並沒有料理。

別忘了，這只是臨時模擬考罷了。

出餐的順序非常制式化，換個說法，就是完全按照課本上的項目排序。

前菜、湯、料理、魚類、肉類......裝載不同佳餚的大小碟子，紛紛魚貫入場。

萊兒不帶任何猶豫地開始舞動麥色玉指。

由外而內，視種類取用相呼應的餐具。

「嘩────好、好優雅的手法。」

「豈止優雅？！簡直是令人忘卻心煩的賞心悅目啊！」

「這、這是場秀！完美無瑕的美食秀啊────！！」

在場的所有學生全看傻了。

一直以來，她們只知道，「學習禮儀」純是為圖利異國同盟婚姻的「手段」。

直到今日，親眼拜見這幅彷彿置身於童話故事的奇幻光景。

邊享受嬌小指揮家舞動手指所帶來的古典美樂，邊大啖山珍海味的雙重饗宴。

────雖然沒有實質的食物。

這一刻，她們才真正的，勾出那份強烈的「求學慾望」。

穿梭於餐盤間的麥色玉指不曾停歇，這是表達對於女主人盛情的感激。

奇妙的是，如此堪稱一鼓作氣的用餐過程，從未出現過丁點的金屬撞擊聲響

宛若躍然於萊兒指間的湯匙、刀叉，自動迴避了彼此的行進方向。

「豈、豈有...此理......」馬爾科女士沒注意到，失去重心的下巴，已失了女主人該有的儀態。

當她驚覺學生們正在打量她時，才慌忙地緊閉雙唇並怒瞪回去。

大為失策。馬爾科女士為自己的輕敵，感到切身的悔恨。

這段完整度近乎全套的「用餐過程」，並非本周課程的重點。

所以，馬爾科女士僅草草提起過一次。

但連這自己都差點忘記的草率舉動，卻被萊兒像烙印似的，立即焊在腦袋上。

這樣下去，率先露出醜態的，反而是自己啊！！馬爾科女士不甘願緊捏餐巾。

「唔唔咕...可惡......」

事實勝於雄辯。儘管馬爾科女士內心再不服，也只能咬牙切齒地將餐巾放桌上。

這代表著「用餐結束」的意思。

同時，也意謂著模擬測驗，就此結束。

說得更貼切點，即是馬爾科女士，認敗了。

既然測驗結束，萊兒自然也不必保持多餘的禮節。

只見她緩緩起身，以優雅中帶點撫媚的手勢，夾起了一瓶晶瑩剔透的玻璃瓶。

咕嚕嚕────透徹的水珠，逐漸填滿了形體較大的高腳杯。

萊兒也順手替馬爾科女士的高腳杯斟滿。

接著，她拎起餐巾，象徵性地擦拭了乾淨的豐唇，並發出輕蔑的笑聲：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KiY1P1j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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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嘰嘻嘻嘻嘻～❤哎呀呀，真是令人提不起勁的一餐啊～馬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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溢滿的高腳杯，說明了賓客不盡歡。

且尚未飲盡便擦拭的舉動，正是怒斥女主人，在享用一半時卻匆忙停止了宴席。

無疑是身為主人的「馬爾科女士」，最要命的重大缺失。

倘若今天，是宴請他國政要官員的場合，極有可能因此釀成戰爭的藉口。

簡言之，作為「禮儀授課師」的馬爾科女士，徹底的瀆職了。

不理會軟腿跪倒的馬爾科女士。

萊兒邊嫌麻煩地嘆氣，邊朝門口邁開大剌剌的步伐。

「唉啊啊......這下子，這裡也待不久了吧。」

雖然現在這麼想有點馬後炮，但萊兒開始有點後悔了。

試想：就算自己裝笨被人恥笑，好歹也能繼續過著，溫飽飯足的悠閒生活。

「唉────」有時候，萊兒真想甩內心那位，禁不起挑釁的高傲自我一巴掌。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4ocpNt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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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萊～～兒～～～！！」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nDBmgv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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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股頗有重量的軟綿綿觸感，猛撞上萊兒的雪白腦袋。

「唔啊────！！」

「哇呀────！！」

還好，此處並非階梯。

被預料外的力道撞擊，體態單薄的萊兒，就這麼被大過好幾倍的身影壓在底下。

「唔啊啊啊！！搞什麼鬼啊！？跟妳說過幾百次了，不要老是動不動就撲我！還有，不准叫我小萊兒！！請稱我巴布拉實習士！聽明白了嗎，拉荷實習士？！」

無奈的是，即使萊兒真得動怒了，四肢也盡可能的大幅度揮舞，但在別人眼裡看來，不過就是一個極度害臊的小女孩，對關愛產生的傲嬌反應罷了。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小～～萊～～兒～～～」

高過她好幾顆頭的人影，不顧對方的反抗，輕鬆地將沒多少重量的萊兒高舉。

遠處看來，宛若一位朝氣蓬勃的姐姐，在逗弄妹妹般的溫馨景象。

「都────跟────妳說了────請叫我巴布拉實習士啊啊！！」

無可宣洩的怒火燃上咬合肌，萊兒狠狠地咬了那頭艷紅的秀髮一口。

「哇呀呀呀！疼、好痛！對不起啦！！巴、巴布拉實習士！」

直到聽見最後的尊稱，萊兒才像是聽聞雷聲的鱉（注３），鬆開了口。

這位雙眼垂著淚滴，胸前雄偉，有著一頭亮眼的紅辮子的輕齡少女，名叫────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0D4IJ5aZ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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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蕾‧Ａ‧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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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比萊兒早入所的實習士。同時，也是被萊兒視為「麻煩存在」的少女。

和萊兒一樣，阿蕾也是即將畢業的一級實習士。

說起實習士，能細分為三個級別。

雖然會學習到很多「生活」與「救助」的技能。

但在這、不，應該說在這時代，女性實習士只有一個出路────

醫療單位。

以祖國後勤單位「醫療兵」為宗旨，進而培養。

礙於現行的風氣，並不提倡女性就學的概念。

於是，為了避免部分傑出的女性醫護員，礙於語法、文字、禮數上，觸怒上層而降下死罪，便成立了這家實習所。

一應上述所說的技能，堪稱此世代的「文明人速成班」。

話雖然這麼說，但其設置的晉級考試內容，卻讓萊兒十足的傻眼。

不禁有種「呵呵，這是在耍我嗎？」的無奈笑嘆。

第三級的考察內容，竟只有簡單的寫名字、挑錯字、文字填空、造樣造句。

第二級的考察內容，雖明文上說測驗對傷患的各種處理。

但講白了，不過是單純的止血、固定、注射和基本的動、靜脈認知。

然而，擔任壓軸的最後一級考察，居然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基本禮儀。

理所當然地，萊兒在第一天入所，便異軍突起成為「史上最年幼的一級實習士」

有此特異優良業績的實習所，當然大張旗鼓的慶祝與歌頌。

但對於事主────萊兒，只覺得自己被人當白癡一樣讚賞，很不是滋味。

所以，「巴布拉實習士恃才傲物」的傳言才會不逕而走。

「所以，找我何事？」萊兒拍了拍，沾染灰塵的酒紅民族服飾問道。

「當然有事呀！而且很重要！小、啊啊，巴布拉實習士！」

急忙遮住差點釀禍的嘴巴，阿蕾戰戰兢兢地回道。

「不。」拉荷實習士還沒反應，萊兒便率先斬釘截鐵地拒絕：

「我對妳今早的穢物，不感興趣。」

「討討討、討厭啦！！那種事才不重要！！啊、不對，那也是透露身體健康的重要警示────唔、討厭討厭！都怪巴布拉實習士亂講，害我也胡思亂想了！！」

就是這副慌張的模樣。

每當萊兒看見阿蕾露出火燒屁股的表情，都有一種「終於扳回一城」的成就感。

逗弄弱者固然有趣，但時常這麼做就失去了玩味。

「咳。」於是，萊兒停止了戲弄，繼續接下話題：

「喔。還在為『那件事』遊說嗎？」

「唔～～～咦？當、當然呀！我們都要畢業了，以後難保會再見面。所以、那、那個，更該把握這次契機，大家最後聚一次餐，珍重再見呀！！」

就是這件事，同時困擾了兩人數週。

一方覺得沒必要，一方覺得很重要，自然形成了兩條永不交疊的平行線。

「請容我再次拒絕。」萊兒說得很乾脆。

畢竟自己根本沒理由，去吃這一頓不熟的飯局。

何況，她也沒興致培養感情。

丟下與先前相同的答案。萊兒頭也不回地，朝專屬的寢室邁步。

「咦？請、請稍等一下，巴布拉實習────咦？」

正當阿蕾伸出手的同時，恰巧被另一位女性攔住。

這位女性有著柔順的蓬鬆棕髮，身邊跟著兩位長相較為平凡的跟班。

無時無刻嶄露標準儀態的身段，恐怕是某貴族的遺孤吧。

她瞇起彎彎的眼角，唱起曲調般的喉音勸阿蕾：

「算了吧，阿蕾。人家根本瞧不起妳，又何必熱臉貼冷屁股呢？」

「巴奈？！」

親暱到稱呼對方的名，間接說明了兩人的非淺關係。

「不、不是的，巴布拉實習士，她只是有些......防備罷了。」

阿蕾下意識地摸了把粉白的頸部────那道永不抹滅的夢魘印記。

「哎呀哎呀，還是算了吧，阿蕾小姐。」現在換成右邊的跟班附和：

「妳會替她說話，完全是因為心地善良的個性，並非出自於她的行為呀！」

接著，宛如三流劇場的相聲似的，話鋒又轉到了左邊的跟班：

「是啊！明明是個不見經傳的落難貴族之女，僥倖寄宿於此，脾性卻依舊桀傲不遜，還當自己是小公主嗎？哈哈～」

「不，不是的......」阿蕾揪緊衣領的低鳴。

原本稀少人數的廊道，受高頻音量的吸引，逐漸多了起來。

瞥見人群的漸長，身為女頭頭的巴奈，向跟班們做了個「動手」的手勢。

「說得對！而且啊～聽說，那傢伙是『那個集團』的商品哦！！」

「咦～～～？哪個集團？？什麼什麼？！難道是『拐賣幼童』的集團嗎？」

有如一根鐵針，穩穩扎入了阿蕾的心臟。她刺痛般地緊閉雙眼。

「不、不要，不要再說了......」

「討厭！那不就代表────巴布拉實習士，已經被玩壞了嗎？」

「說得通，說得通！難怪總是面無表情，原來是壞掉了呢。喏，大家說對不────啪！」正要鼓譟人群的一名跟班，言到興頭時卻被人巴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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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講了！！這樣踐踏別人的尊嚴，很好玩嗎？！」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Dl2f1Bz7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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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薄弱，卻響得連中庭都聽得見。

阿蕾氣喘吁吁地換氣。她大概一輩子也沒猜到，自己竟有一天會同時執行怒斥與甩巴掌，兩種需要大量體力的苦活。

但是，她並不埋怨。因為────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pbbiu1R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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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拉實習士，是我的朋友、不！摯友！！我不許妳惡意中傷我的摯友！！」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UraqSI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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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是阿蕾，所以能更加切身的明白，萊兒的孤單與無助。

那張刻意武裝起來的若無其事，充其量，不過是騙自己的安慰手段。

而且，還是極度孤寂且悲戚的假性安慰。

那是一種，一輩子都不想體驗的感受。

即便是掉了無數的淚珠，也無法淡化。

「......」相隔甚遠的萊兒，罕見地停下腳步。

她沒有回話，也沒有做任何動作。只暗自地嘆了口小氣。

此時，卻有人代替萊兒給予了回應。

「呵呵呵────摯友？」巴奈始終保持彎曲的笑眼，也罕見地睜了開來。

「這種話，妳到現在還說得出口？正說明了，妳依舊是天真的阿蕾呢。」

「巴、巴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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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jR7UEj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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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回敬一般的掌聲，炸響了阿蕾的粉嫩臉頰。

「閉嘴！！妳已經沒資格叫我的名字了！可恨的上貴族！！」

意識還分不清楚上下左右的阿蕾，立刻又被巴奈往腹部補踹了一腳。

「呃！」劇烈的鈍痛讓阿蕾縮起身子。

「在妳說出『摯友』的同時，是否忘了妳的家族，是如何虐待我們下貴族嗎？！」

在場的所有學員都不敢輕舉妄動。

最主要的原因是，這位暴怒的貴族遺孤，有個具相當影響力的遠戚。

雖然很不忍心，但有誰願意拿無限發展性的未來，作賭注呢？

更別提，還是必輸的賭局。

「我父親、母親，甚至是所有的兄弟姊妹，全部！！無一倖免！！」

有句話，叫殺紅了眼。

巴奈命令跟班們合力架起氣息薄弱的阿蕾，自己則脫下牛皮鞋。

即便是沒有尖度的牛皮鞋，對嬌柔的女性，也是足以毀容的破壞力道。

「妳的家族被滿門抄斬，那是老天有眼。但老天仍太過仁慈，數條人命喀擦幾下，輕鬆地死去。但我的家人呢？這些命，向誰討？！」

清秀臉蛋被打成鼻青臉腫。阿蕾嘴角滲血，雙眼贖罪地盯著曾為摯友的巴奈。

阿蕾從小便看著父母親，虐待巴奈的親人為樂而成長。

即使父母親簍次慾灌輸這種扭曲的價值觀，但阿蕾始終極度排斥。

因此，差點被酒後的父母親，視為異端拖進牢房嚴刑鞭打。

好在巴奈的即時出現，阻止了這樁差點釀成的人倫悲劇。

至此，兩人結下了「摯友」的交情。

然而這段交情，僅維持到巴奈父母親，替阿蕾父親頂罪，處以環首曝屍為止。

身為下貴族的巴奈輾轉流亡，上貴族的阿蕾，一家也難逃戰火洗劫的天譴。

事隔多年，兩人的緣分，又在實習所連成一條線。

欠人的，總要還。

阿蕾早做了心理準備，誰知道來得毫無防備？

「別怕。不會死的，頂多少隻眼，順便替粉白的臉皮，添上幾疤，如何？」

然後，高舉的鞋跟，快速墜落。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58uoPgdx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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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實習所禁止械鬥，違者一律開除！」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uZHvag75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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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呿，還真會挑時間呀。」緊急收回手臂的力道，巴奈意猶未盡地咋舌。

「晚上，再來好好疼愛妳哦。」巴奈似笑非笑地，朝阿蕾頻頻發顫的鼻頭，呼出令人暈眩的香氣。

隨後，便揮手指示跟班走人：「別圍觀別圍觀，讓開！」

巴奈的腳步遠去。接踵而至的，是擦拭得黑亮的皮靴。

皮靴的主人氣急敗壞地晃起黝黑直髮。

她彎下膝蓋，查看奄奄一息的愛徒。

「喂，聽得見嗎？阿蕾？」黑髮女子拍了拍，拉荷實習士紅腫的臉頰。

對方勉強地點了點頭。

很不忍。

一個漂漂亮亮的少女，竟被打成這般不成人形────黑髮女子緊鎖眉頭。

所幸，僅是皮肉傷，沒傷到內身。

「喂，矮子，妳揹她去我的醫舍（注４）。」

黑髮女子沒轉身，直接對杵在背後的萊兒下令。

「啊？關我什麼事啊？」萊兒挑起柳眉，給了理所當然的反應。

「少廢話，照做就是，還有別忘了鎖門。」黑髮女子終於轉過頭正視萊兒。

她用簡單的幾個字，扼殺了萊兒的權利。

「唔唔唔......」

「哼。」

兩雙互瞪不相讓的大眼，讓萊兒有種與未來的自己，相瞪的既視感。

「唉────是~~~~『阿洛護士長』唔、好、好重！」

「哦，對了────巴布拉實習士！」

「嗯？」

「待會，來『總護士長辦公室』一趟。」

「怎麼，又要我抄寫道德經嗎？還是懺悔文？」

「不。我跟總護士長商量好了。循循善誘的醫療單位，不適合妳這種怪點子一堆的小鬼。所以，我們打算整合妳優秀的成績上報，藉此推薦妳────────」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qFrpy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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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從軍吧！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cjWXyYo3
萊兒‧F‧巴布拉！！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g8aqZM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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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注1)小白：本用於形容社會新鮮人，毫無紀錄的零收入人口。後多用於形容一個人不會看場合說話，總是做出惹怒他人或嘩眾取竉的蠢事。此處，被作者當作一語雙關使用。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nyZ6KnN1
(注2)餐桌禮儀：大致上分為三大流派。西式、日式、中式，各方擁有不同且繁雜的禮儀程序。完整的禮儀，需藉由專門的人士開班授課，才能達到。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97tu7UJUi
(注3)聽聞雷聲的鱉：相傳，鱉咬到獵物不會輕易鬆口，除非打雷。8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2F2h6NfP7
(注4)醫舍：古代醫生專門設置的工作室。換作現代，可稱為手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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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010 朝氣洋溢的紅色長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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