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擔當派大殿內,時間彷彿被血漿和狂笑黏住,凝固在了最為慘烈荒誕的刻度上。濃郁得幾乎能攥出汁來的血腥味,與章醉客一家身上殘留的、揮之不去的硫磺島嶼氣息(那是失火島十年歲月烙下的印記),在空氣中詭異地交纏、發酵,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鼻端和心頭。青石地板上,兩灘觸目驚心的暗紅仍在無聲地蔓延、交融,像兩條垂死的暗河。章醉客蜷縮在較大的那片血泊中,身下一片狼藉,早已因那非人的劇痛和洶湧的失血陷入深度昏迷,面如金箔,氣若游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殘軀的劇痛。不遠處,應素兒靜靜地躺著,脖頸間那道深可見骨的致命傷口不再噴湧熱血,只餘下汩汩的、帶著生命最後溫度的暗紅,徹底浸透了她那身用海島植物纖維編織的、充滿原始風情的「海帶時裝」。她雙目圓睜,空洞地凝視著大殿被燭火映照得忽明忽暗、濺上了點點血梅的橫樑,臉上凝固著一種奇異的混合體——是解脫的平靜,亦是無邊無際、沉入永恆黑暗的悔恨。
而在這雙親尚存一絲餘溫、尚未完全僵硬的屍身之間,一個小小的、血染的身影,正以一種極度違和、令人心膽俱裂、靈魂出竅的方式翻滾、撲騰著。
「哈哈哈!爹…血…噗…好多血…熱乎乎的…像…像大哥煮的…海龜湯…哈哈哈!娘…脖子…好紅好紅…亮晶晶的…像…像島上最紅的…珊瑚…哈哈哈!好…好…好…好笑啊!咯咯咯…嗚…哈哈哈…嗚嗚…」
章無用,年僅十歲的孩童,渾身浸滿了父母黏稠溫熱的鮮血,獸皮小坎肩吸飽了血漿,沉甸甸地貼在身上。小臉被血汙、淚水、鼻涕糊成一團抽象畫,五官模糊不清,只剩下那張咧開到極致、嘴角幾乎要撕裂到耳根的嘴巴,像一個失控的風箱,爆發出陣陣尖銳、高亢、充滿了無邊痛苦卻又被邪功強行扭曲成狂笑的嘶嚎。他小小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痙攣,四肢如同被無形的線胡亂牽引,在冰冷的青石地板和溫熱粘稠的血泊中翻滾、撲騰、蹬踹,活脫脫一條被拋上岸、在乾涸與窒息中垂死掙扎的魚。「笑到碌地掌」這邪功的名字,此刻被演繹得淋漓盡致,驚心動魄。每一聲失控的「哈哈哈」都像一把燒紅的鈍鋸,在倖存者脆弱的神經上來回拉扯,在死寂的大殿裡迴盪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曠。
「嘻哈公」那張塗滿油彩的小丑臉和「哈嘻子」巨大的陶瓷笑臉面具,在得手的瞬間交匯過一絲殘忍的快意。眼見大殿內因這突如其來的人間至慘而陷入短暫的驚駭與混亂,兩人喉嚨裡發出「嘻嘻嘻」「哈哈哈」幾聲重疊的怪笑,身形如兩道貼地疾掠的鬼魅陰影。鈴鐺急促地亂響,陶瓷面具在燭光下反射出冰冷詭異的光暈。他們以不可思議的柔韌和速度,像泥鰍般滑過程不悔因狂怒而略顯遲滯的劍鋒,又巧妙地避開幾位無擔當派弟子本能撲來的圍堵。幾個令人眼花繚亂的起落,便已如兩縷不祥的青煙,從大殿正門那尚未合攏的縫隙中逸出,徹底融入門外混亂的人影與沉沉的夜色,只留下刺耳的餘笑在血腥的空氣中縈繞不散。
「無用!我的小無用啊!」張三瘋發出一聲不似人聲、彷彿從肺腑最深處撕裂而出的悲嚎,那聲音蒼老、破碎、尖利,飽含著滔天的悔恨與鑽心的痛楚。他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抽走了脊梁骨和所有精氣神,原本就佝僂如蝦的背脊塌陷得更深,臉上的皺紋溝壑縱橫,深得能埋下整個江湖的風霜。他踉蹌著,雙腿如同灌滿了沉鉛,幾乎是手腳並用地連滾爬爬撲向那在血泊中狂笑翻滾、命懸一線的小小身影。
「攔住他們!別讓那兩個天殺的畜生跑了!」程不悔雙目赤紅如血,對著洞開的殿門外洶湧的人影發出野獸般的怒吼,但他衝向殿門的腳步卻在最後一刻硬生生釘在原地!理智如同冰冷的鋼針刺入瘋狂的怒火——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追殺那兩個惡魔,而是保住章無用這條被邪功纏繞、隨時可能熄滅的微弱燭火!他猛地一個急旋,帶血的劍鋒劃破空氣,也撲向血泊中的章無用,試圖用自己強健的手臂按住那具因狂笑而不斷痙攣彈跳、彷彿裝了彈簧的小小身軀。
「哈哈哈!師叔…師叔…你也在笑!咯咯咯…好玩…」章無用狂亂渙散的眼神掃過一旁。只見癱在輪椅上的俞程慶,因替章無用硬擋了「嘻哈公」的半掌(另一掌被程不悔的劍風稍稍帶偏),此刻也未能倖免。他那具沉寂了十年的軀體,此刻正經歷著另一種可怕的「活躍」。全身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像篩糠般抖動,連帶著沉重的輪椅發出「嘎吱嘎吱」瀕臨散架的呻吟。喉嚨深處擠壓出「嗬嗬…咯咯…呃呃…」的怪異聲響,像破風箱在漏氣,又像垂死野獸的嗚咽。嘴角歪斜,無法控制的口涎混著因內腑震盪而滲出的血絲,蜿蜒流下,滴落在骯髒的袍襟上。臉上那因邪功侵蝕而湧起的、極不正常的病態潮紅,與他癱瘓十年積澱下的、死灰般的蒼白底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詭異到令人心頭髮麻的畫面。他僅存的一絲清醒意識,讓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試圖咬緊牙關,繃緊每一寸肌肉去壓抑這該死的、源自本能的狂笑衝動,但這徒勞的努力,只讓身體的抖動幅度變得更加誇張、扭曲,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在做著最荒誕的死亡之舞。
「師弟!」程不悔瞥見俞程慶的慘狀,心如被萬千鋼針同時攢刺,但他只能強迫自己將目光鎖定在眼前最危急的小師侄身上。他粗糙的大手剛碰到章無用滾燙的手臂,孩子就因這突如其來的觸碰而爆發出更尖銳的笑聲,身體像條滑不留手的泥鰍般劇烈扭動掙扎。
張三瘋終於撲到了章無用身邊,枯瘦如千年老藤、卻蘊含著數十年精純內力的雙手,毫不猶豫地插進冰冷的血泊和溫熱的小身體之間。他一把將那狂笑抽搐、如同觸電般的小小軀體緊緊摟入懷中,顧不得血污染透自己破舊的道袍。他試圖運轉體內精純的「擔山勁」真氣,掌心貼住章無用滾燙的後心,一股溫和醇厚的內力緩緩渡入,企圖強行壓制、疏導那邪異霸道的掌力。然而,真氣甫一入體,便如泥牛入海,瞬間被一股更為陰冷詭譎、充滿戲謔意味的異種勁力攪得粉碎!非但無效,反而像是往滾油裡潑了一瓢冷水,瞬間引爆了潛伏的邪力!
「噗——!哈哈哈——!」章無用猛地噴出一口帶著血沫的氣息,笑聲陡然拔高,變得更加尖銳、高亢、歇斯底里!小小的身體在張三瘋懷裡瘋狂地彈跳起來,像一尾被丟進滾油鍋裡的活魚,力氣大得驚人,險些掙脫老道的懷抱!「癢!哈哈哈!好癢!骨頭…骨頭裡面有…有蟲子在爬!在笑!哈哈哈!師公別…別撓了…哈哈哈…癢死啦…嗚…」
張三瘋被這劇烈的反彈震得雙臂發麻,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瞬間明白,這「笑到碌地掌」的邪門勁力,絕非尋常內功所能壓制!它像跗骨之蛆,深深鑽入經脈臟腑,更似一種惡毒的詛咒,直接作用於受害者的神魂!
「不悔!」張三瘋老淚縱橫,順著深刻的皺紋溝壑肆意流淌,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瀕臨絕境般的決絕,「快!拿我的『鎮魂安神散』!不…沒用!這邪功不是迷藥能壓的!」他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如同兩顆即將燃盡卻依舊熾烈的炭火,「森林寺!只有森林寺那幫光頭…不,那幫慈悲為懷、醫術通神、據說連閻王爺的生死簿都能商量著改的高僧,才可能有一線生機救得了無用!」
程不悔聞言,心頭劇震,瞬間洞悉了師父那決絕眼神背後的含義——這是孤注一擲,千里求醫!「師父!弟子護送您和小無用去!山門…」
「閉嘴!」張三瘋斷然厲喝,如同炸雷,瞬間壓下了大殿內殘存的嘈雜。他緊緊抱著懷裡狂笑聲漸弱、卻開始伴隨痛苦乾嘔和窒息般抽氣的章無用,搖搖晃晃卻無比堅定地站了起來。那瘦小乾枯的身軀此刻爆發出山嶽般的沉重威壓與力量。「山門不能無人!你留下!」他目光如電,掃過程不悔年輕卻佈滿血污與悲憤的臉,「照顧好你俞師弟!穩住局面!清理…清理這…」他艱難地停頓了一下,目光掠過地上章醉客和應素兒的屍身,喉頭劇烈滾動,聲音哽咽,隨即被一股更為強悍的意志取代,斬釘截鐵:「這些豺狼虎豹還在!你給我釘死在這裡!守住家門!誰敢趁火打劫,動我無擔當一草一木,動你俞師弟一根汗毛,就讓他知道『三瘋』的徒弟瘋起來,是什麼修羅地獄的模樣!聽明白了嗎?!」
程不悔看著師父那張蒼老枯槁、淚痕縱橫卻燃燒著瘋狂火焰的臉,又低頭看看懷中氣息奄奄、小臉因痛苦而扭曲變形卻又被邪功強行扯出詭異笑容的小師侄,再看看一旁輪椅上抽搐怪笑、命懸一線的俞師弟。一股巨大的悲愴與責任感如山洪般衝擊著他。他猛地一咬牙,牙齒幾乎迸出血來,重重點頭,聲音嘶啞如金鐵摩擦:「弟子…遵命!師父…您和小無用…千萬…千萬保重!」他猛地轉身,手中長劍爆發出刺目的寒光,劍鋒裹挾著玉石俱焚的瘋狂殺意,直指大殿內外那些被慘劇震懾、卻依舊眼神閃爍、蠢蠢欲動的武林人士,厲聲咆哮,聲浪滾滾如雷,震得樑上灰塵簌簌落下:「無擔當弟子聽令!封鎖山門!擅闖者!擅動者!殺——無——赦——!」這充滿死志的怒吼,竟如定海神針,暫時鎮住了洶湧的暗流與貪婪的目光。
張三瘋不再有絲毫耽擱。他深吸一口氣,這口氣彷彿抽乾了周圍的空氣,枯瘦的身軀挺得筆直,如同即將出鞘飲血的古劍。他將懷裡依舊在「咯咯」乾笑、伴隨劇烈嗆咳的章無用迅速調整位置,讓孩子虛弱滾燙的小臉頰貼著自己冰涼的後頸,雙腿分開環在自己腰側。接著,他動作麻利地從腰間一個破舊的皮囊裡抽出一條結實的、帶著濃重海腥味的墨綠色海藻繩——這是應素兒在失火島上的手藝,本是「希望號」船帆的備用纜繩,此刻成了維繫生機的紐帶。他用這韌性十足的繩索,以一種特殊的手法,將章無用牢牢地、穩穩地捆綁在自己瘦骨嶙峋卻異常堅韌的背脊上,打了個複雜的水手結。章無用無力掙扎,只是身體隨著一陣陣無法抑制的痙攣和間歇性的嗆咳狂笑而劇烈起伏,小腦袋無意識地撞擊著張三瘋突出的肩胛骨。
「無用,乖孫,撐住!緊緊抓住師公!師公帶你…去找能治你這怪病的活菩薩!去找…比糖葫蘆還甜的靈丹妙藥!」張三瘋的聲音壓得極低,異常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溫柔力量,如同哄睡般的低語穿透章無用狂亂的痛苦。他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地上血泊中那兩具曾經鮮活、如今卻冰冷沉寂的軀體——他的大弟子,他的徒媳。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悲痛、自責與訣別。隨即,他猛地轉身,雙足灌注畢生功力,腳下堅硬的青石板竟發出細微的龜裂聲!整個人如同一隻背負著瀕死雛鳥、決意搏擊長空的蒼老禿鷲,化作一道迅疾無倫的灰色閃電,衝向大殿側面一扇雕刻著松鶴延年圖案的雕花木窗!
「轟——嘩啦——!」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Hzs6kglX1
木屑、碎雕花如同暴雨般迸射!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hSeFC2P5g
「攔住他!別讓他帶走那孩子!」「問米婆的下落還在那小崽子身上!」「快追!」大殿內外,被程不悔怒吼暫時壓制的貪婪與混亂,在張三瘋破窗而出的瞬間再次點燃!數道反應最快的身影,伴隨著驚呼和刀劍出鞘的鏗鏘聲,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直撲那破碎的窗口!刀光劍影交織成一片致命的寒網。
「擋我者——死!」殿內,程不悔狀若瘋魔,雙目赤紅欲滴,手中長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劍勢如怒海狂濤,匹練般的劍光瞬間將最先衝到窗口的幾人完全吞噬!「嗤啦!」「噗嗤!」利刃切開皮肉骨骼的恐怖聲響伴隨著淒厲的慘嚎響起,血花在破碎的窗框處綻放!他如同一尊從血池地獄爬出的修羅殺神,用身體和劍鋒死死堵住了那唯一的缺口,嘶啞的咆哮震耳欲聾:「想追?先問問老子的劍答不答應!從老子的屍體上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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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無擔當山險峻的後山輪廓在黯淡星光下如同猙獰巨獸的脊背。張三瘋背負著狂笑聲漸漸嘶啞、轉為痛苦抽噎的章無用,將輕功催動到極致。他瘦小的身影在熟悉又陌生的屋脊、樹梢、嶙峋怪石間縱躍如飛,快得只剩下模糊的灰影。夜風呼嘯著,猛烈地灌入他寬大破舊的道袍,鼓盪起來,獵獵作響,彷彿一面殘破的戰旗。背上,章無用斷斷續續的抽笑、乾嘔和窒息般的「嗬嗬」聲,在死寂的山林中迴盪,顯得格外刺耳詭異。每一次劇烈的痙攣抽搐,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張三瘋的心臟上。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孩子滾燙的小臉貼著自己後頸的溫度在驚人地攀升,那微弱的氣息在抽笑與呻吟的間隙變得越來越短促、淺薄,如同風中殘燭。
「哈…師公…飛…飛得好高…好快…比…比島上的…火山噴…噴石頭…還快…哈哈哈…呃…」章無用迷迷糊糊地說著顛三倒四的胡話,滾燙的氣息噴在張三瘋冰涼的皮膚上,「星星…好多星星…在轉…轉圈圈…哈哈哈…轉得…肚子好痛…想吐…」
「對!飛!我們飛去森林寺!」張三瘋咬緊牙關,牙齦幾乎滲出血絲,將體內殘存的真氣瘋狂壓榨出來,腳下枯枝敗葉在疾速掠過的勁風中紛紛碎裂成粉。「那裡的和尚本事大!會念經,會熬藥,還會…還會變戲法!一揮手,就能把你肚子裡那隻亂笑亂爬的蟲子抓出來!到時候,師公給你買一整條街的糖葫蘆!紅的!綠的!裹滿糖殼的!讓你吃個夠!」他大聲說著,聲音在夜風中飄散,既是安慰孩子,更是給自己打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笑到碌地掌」的恐怖。它不會立刻取人性命,卻像最惡毒的詛咒,用這無休止、耗盡心力的狂笑,一點點榨乾受害者的精氣神,摧毀五臟六腑的平衡,最終在極致的痛苦、虛脫和臟器衰竭中走向死亡。時間!時間就是這孩子的命!
必須更快!再快!
然而,剛衝至後山最為險峻、僅容一人側身而過的「一線天」隘口,張三瘋疾馳的身影猛地一頓,心頭瞬間沉入冰窟!狹窄如咽喉般的山道前,影影綽綽竟已堵了十幾條黑影!為首那個搖著破蒲扇、臉上塗脂抹粉像個劣質紙紮人的,不是陰魂不散的「江湖萬事通」包打聽又是誰?他身邊圍著七八個手持刀斧、面目兇悍、渾身散發著亡命之徒氣息的漢子,顯然是被他臨時用「問米婆」的誘惑煽動來的炮灰。
「嘿嘿嘿,張掌門!您老這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哪兒逍遙快活啊?」包打聽搖著蒲扇,陰陽怪氣的聲音在狹窄的山谷裡迴盪,帶著令人作嘔的虛偽關切,那雙毒蛇般的眼睛卻死死黏在張三瘋背上那團蠕動的小身影上。「夜黑風高,山路難行,您還背著個…呃…笑個不停的小祖宗,多危險哪!這要是一失足,嘖嘖…」他故意拉長了調子,瞥了一眼腳下深不見底的黑暗峽谷。「不如這樣,您老歇歇腳,把這孩子交給在下?在下人脈廣,認識幾位專治各種疑難雜症、尤其是…嘿嘿…各種怪笑怪病的杏林聖手!保管藥到病除!等孩子好了,咱們再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請您老和武林同道們一起,好好聊聊謝法王和問米婆的下落,豈不是兩全其美?皆大歡喜?」他攤開手,笑容「真誠」得令人反胃。
「美你祖宗十八代!」張三瘋怒火攻心,破口大罵,唾沫星子如同暗器般噴向包打聽,「包打聽!你個斷子絕孫、生兒子渾身長滿屁眼的腌臢潑才!再敢放一個屁攔路,老道我今天就讓你這張破嘴永遠『打聽』不了,直接送你下去問閻王爺!」他腳步絲毫未停,反而加速向前衝去,右手在腰間一抹,食指中指並攏如劍,一股凝練至極、尖銳無匹的指風無聲無息卻快如閃電,撕裂空氣,直射包打聽那張令人厭惡的笑臉!
包打聽臉色劇變,萬萬沒想到這老道連半句廢話都不肯多說,悍然出手!他怪叫一聲「媽呀!」,那身花花綠綠的綢衫猛地一鼓,整個人如同受驚的蛤蟆,向後一個極其狼狽的懶驢打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道致命的指風!「嗤——!」指風擦著他的頭皮掠過,狠狠撞在他身後一塊凸起的岩石上,堅硬的石面瞬間被洞穿一個拇指粗細、深不見底的小孔,碎石粉末簌簌落下!
「給老子上!抓住那小崽子!重重有賞!」包打聽嚇得魂飛魄散,捂著火辣辣的頭皮,尖著嗓子嘶吼。
那十幾個亡命之徒被重賞刺激,嚎叫著揮舞刀槍棍棒,如同見到腐肉的鬣狗,擠在狹窄的山道上,惡狠狠地撲了上來!刀光斧影瞬間封死了前路。
「哈哈哈!打架!打架了!師公加油!打…打他們的…咯…屁股!打腫!哈哈哈!」背上的章無用竟在劇烈的痛苦和邪功的扭曲下,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氣刺激得莫名興奮起來,小拳頭無意識地、軟綿綿地捶打著張三瘋的肩胛骨。
「閉嘴!省點力氣看熱鬧!」張三瘋又氣又急,心疼如絞,身形卻在狹小的空間內爆發出驚人的靈活性。他一手反托著背後的章無用,確保孩子不被甩脫,另一隻枯瘦的手掌瞬間化為穿花蝴蝶,或掌或指,或拍或點,將「擔山勁」的粘、纏、震、卸四字訣發揮得淋漓盡致,爐火純青!只見他手掌如靈蛇般貼上一柄當頭劈來的鬼頭大刀側面,掌心勁力一吐一引,那沉重的大刀竟如同被強力膠黏住,帶著那持刀的虯髯大漢身不由己地一個趔趄,狠狠撞向旁邊同伴刺來的長槍!「當!」「哎喲!」金鐵交鳴伴隨著痛呼,兩人滾作一團。同時,他並指如電,精準地點中另一個使鑌鐵棍的矮壯漢子手腕「內關穴」。那漢子只覺整條手臂如同被千萬螞蟻啃噬,瞬間酸麻難當,沉重的鐵棍脫手飛出,「哐當」一聲巨響,不偏不倚砸中旁邊一個揮舞短斧的同夥腦袋!那同夥哼都沒哼一聲,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張三瘋如同背著一個不斷震動、發出怪聲的「狂笑炸藥包」,在刀光劍影的狹窄通道中左衝右突,硬生生憑藉著精妙絕倫的勁力和豐富無比的經驗,殺出一條人仰馬翻的血路!他下手極有分寸,多用巧勁震退、點穴制敵、借力卸力,儘量避免致命殺戮耽誤時間。但那沛然莫禦的宗師氣度、詭異莫測的「擔山勁」以及眼神中那股擇人而噬的瘋狂,已將這群烏合之眾的膽氣徹底嚇破。
包打聽見狀,哪還敢停留,趁著混亂,連滾爬爬,手腳並用地向後逃竄,那身綢衫被荊棘劃破也渾然不覺,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眨眼間就消失在黑暗的山道拐角。
剩下的嘍囉們眼見同伴非死即傷,領頭的又跑了,頓時鬥志全無,發一聲喊,如同喪家之犬,丟下兵器,連滾爬爬地向兩旁陡峭的山坡密林中逃竄,只恨不能多長几條腿。
張三瘋喘息粗重如破風箱,額頭汗珠滾滾而下,鬚髮被汗水血水黏在一起,顯得更加凌亂。背後的章無用笑聲幾乎消失,變成了更為痛苦的、斷斷續續的乾嘔和細微的、如同小貓嗚咽般的抽泣呻吟,方才的顛簸和驚嚇顯然加劇了他內腑的傷勢。
「撐住!無用!就快下山了!下山就有糖葫蘆!」張三瘋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汗,不敢有絲毫停留,再次鼓足殘存的真氣,發足沿著險峻的小徑向山下狂奔。無擔當山黑沉沉的輪影在他身後急速倒退。當東方天際泛起第一抹慘澹的魚肚白時,他終於背著氣息奄奄、不時因痙攣而劇烈抽搐一下的章無用,踉踉蹌蹌地衝出了山門的範圍,踏入了山腳下那個名為「平安集」的混亂小鎮。
小鎮此刻名不副實,雞飛狗跳。無擔當山上驚天動地的慘劇和寶藏傳聞,如同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間已在這彈丸之地發酵成各種光怪陸離、聳人聽聞的版本:
「聽說了嗎?張三瘋老道練功走火入魔,發了瘋!親手把他大徒弟給…給閹了!血噴得滿屋子都是!」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m6CMiei3e
「何止啊!他徒弟媳婦,就是那個巨嬰教的妖女,當場就抹了脖子!血濺五步!」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ZIohn0z0o
「最邪門的是那個小崽子!中了『嘻哈二將』的『笑到死』邪功!在他爹娘血裡打滾狂笑!聽說那笑聲比鬼哭還瘮人!整個大殿都陰風慘慘!」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E0uiRvXQ1
「關鍵是那小崽子!他肯定知道『甩毛獅王』和『問米婆』藏哪兒了!張老道這是要帶他跑路!獨吞寶貝!」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Zzs2aYKlY
「攔住他們!寶貝是大家的!不能讓那瘋老道帶走!」
張三瘋背著章無用,如同一顆血污的流星砸入小鎮清晨的街道,立刻引來了無數道或驚恐、或好奇、或毫不掩飾貪婪的目光。章無用那虛弱卻依舊無法自控、如同破風箱漏氣般的「嗬嗬…咯…」聲,成了最刺耳的標籤。
「快看!就是那個瘋笑的孩子!」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h9zydpPXr
「天吶!渾身是血!真慘…」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F02Qjpq5s
「慘什麼慘!寶貝要緊!快去通知『鐵掌幫』的劉老大!」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3YJr2qSX1
「『金刀門』的人呢?別讓他跑了!」
幾個在街角遊蕩、眼神閃爍的地痞互相使了個眼色,拎著棍棒和繩索,不懷好意地圍攏上來,試圖堵住張三瘋的去路。
張三瘋心急如焚,雙目赤紅,哪還有半點心思跟這些蒼蠅糾纏。他眼神一厲,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腳步絲毫未停,甚至沒有多看那幾個地痞一眼。就在雙方即將接觸的剎那,他腳下步伐詭異地一錯,身形如同水中的游魚,又似一縷捉摸不定的青煙,以毫釐之差從幾人身邊滑過。那幾個地痞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粘稠柔韌的力道從側面湧來,腳下頓時如同踩進了爛泥潭,身不由己地相互絆倒,「哎喲」「撲通」「我的腰!」慘叫聲中,棍棒脫手,人疊人地滾作一團,啃了滿嘴的泥灰。
「滾!」張三瘋頭也不回,一聲低沉的怒喝如同悶雷在幾個地痞耳邊炸響,震得他們耳膜嗡嗡作響,心膽俱裂,連滾爬爬地向後縮去,再不敢抬頭。
張三瘋目標明確,直奔小鎮唯一略顯開闊、氣味熏人的騾馬市。他需要一輛車!章無用的狀況根本經不起長時間的顛簸奔跑,而且目標太顯眼,必須有東西遮掩行跡!
騾馬市裡氣味混雜,牲畜的嘶鳴、糞便的臊臭、商販的吆喝和討價還價的吵嚷混成一片。張三瘋目光如電,迅速掃過。角落裡,一輛半舊的、帶破舊藍布車篷的騾車引起了他的注意。拉車的是一匹瘦骨嶙峋、毛色黯淡的老騾子,打著響鼻,無精打采。車主是個滿臉風霜、愁苦得如同剛丟了全部家當的中年漢子,正唉聲嘆氣地給老騾子刷著毛,動作有氣無力。
「這車!連騾子!多少錢?立刻!」張三瘋背著章無用,如同煞神般衝到車前,聲音嘶啞急切,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車主嚇得一個激靈,刷子都掉在了地上。他看著眼前這渾身血污(主要是章無用身上的)、鬚髮凌亂糾結、雙眼佈滿血絲如同惡鬼的老道士,以及他背上那個臉色慘白、雙目緊閉卻時不時抽搐一下、喉嚨裡發出微弱怪聲的孩子,下意識地連退幾步,聲音打顫:「道…道爺…這…這車是俺…俺吃飯的傢伙…全家老小就指望它拉腳…不…不賣…」
「一百兩!」張三瘋根本懶得廢話,直接從懷裡摸出那個髒得看不出原色的錢袋,看也不看,將裡面所有的碎銀、銅錢甚至幾張被汗水血水浸得發軟的銀票一股腦兒全塞到車主手裡,那沉甸甸的分量和銀票上的面額,遠超一百兩。「快!把騾子套上!立刻!馬上!」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車主被這從天而降的「橫財」砸得頭暈眼花,看著手裡沉甸甸、白花花的銀子和那幾張大額銀票,又看看張三瘋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神,以及孩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狀態,巨大的恐懼和巨大的驚喜交織,讓他腦子一片空白。他哪裡還敢說半個不字,嘴唇哆嗦著:「哎…哎!道爺稍等!馬上!馬上就好!」手忙腳亂地撿起刷子,又覺得不對,趕緊扔下,手腳並用地開始給老騾子套車軛和韁繩,動作快得前所未有。
趁著車主套車的功夫,張三瘋小心翼翼地把背上的章無用解下來。繩索剛一鬆開,孩子虛弱的身體立刻因一陣強烈的痙攣而蜷縮起來,喉嚨裡發出「嗬…嗬嗬…呃…」的抽氣聲,小小的拳頭緊緊攥著,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滲出細小的血珠。
「無用,乖,忍一忍,馬上就能躺著了…躺著就不那麼難受了…」張三瘋心如刀絞,用自己相對乾淨的裡衣袖口,胡亂卻又無比輕柔地擦拭孩子臉上乾涸的血塊、淚痕和冷汗,小心翼翼地將他抱進騾車那狹窄的、散發著濃重稻草和牲口糞便氣味的車篷裡。車板上只鋪著一層薄薄的、發黃的稻草。剛安頓好,車主也滿頭大汗地套好了騾子。
「道…道爺…您…您要去哪兒?」車主抹著汗,戰戰兢兢地問。
「往西!去『黑森林』方向!越快越好!」張三瘋一步躍上車轅,一把奪過韁繩,語氣斬釘截鐵,「你下去!」
「啊?可…這是俺的車…俺…俺給您趕車…」車主還想爭取。
「錢給你了!車和騾子現在是老道的!不想惹上殺身之禍就立刻滾!」張三瘋厲聲喝道,眼中凶光畢露,韁繩猛地一抖,鞭梢在空中炸開一聲脆響!「駕!」
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騾子吃痛,「恢恢」慘叫一聲,四蹄奮力刨地,拖著破舊不堪的騾車,搖搖晃晃、卻又異常迅猛地衝出了騾馬市,將目瞪口呆的車主和周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人群遠遠甩在身後,只留下一路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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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騾破車,在通往西方、崎嶇不平、佈滿碎石和車轍的官道上艱難前行。車輪碾過坑窪,發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呻吟,彷彿下一秒就要解體。整個車身如同暴風雨中的小舟,劇烈地左右搖晃、上下顛簸。車篷內,章無用小小的身體被這劇烈的顛簸不斷拋起、落下,每一次撞擊堅硬的車板都讓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隨之而來的是更劇烈的抽搐和無法抑制的乾嘔。
「呃…哈哈哈…師公…車…車要…散架了…像…像我們的…『希望號』…最後…最後那次…哈哈哈…」章無用蜷縮在薄薄的稻草上,狂笑聲被顛簸切割得支離破碎,斷斷續續。小臉由慘白迅速轉為病態的潮紅,呼吸急促得像破損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胸腔尖銳的疼痛,額頭滾燙得嚇人。「好…好難受…肚子…肚子裡…像有…有好多…大哥…在…在打架…在笑…哈哈哈…好痛…師公…好痛…嗚…」
張三瘋坐在劇烈搖晃的車轅上,聽著車篷內徒孫那夾雜著痛苦呻吟的破碎笑聲,心如火焚,五內俱焚!他猛地一勒韁繩,老騾子喘著粗氣停下。他急切地撩開骯髒油膩的藍布車簾鑽了進去。
狹小的空間內,氣味更加混濁難聞。只見章無用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像一隻被煮熟的大蝦,汗水浸透了單薄的獸皮坎肩,混合著未乾的血跡和嘔吐物的酸腐氣息,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怪味。孩子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因痛苦而劇烈顫抖,眼窩深陷,臉色紅得發紫,嘴角卻因為那該死的邪功而無法控制地向上咧開,形成一個極度痛苦又詭異萬分的「笑容」。他的小手緊緊捂著腹部,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
「水…無用,乖,喝點水!」張三瘋心沉到了無底深淵,解下腰間的水囊,拔開塞子,小心翼翼地湊到章無用乾裂的嘴邊。章無用無意識地微微張開嘴,剛勉強喝了兩小口,「呃——噗——」一陣劇烈的痙攣伴隨著撕心裂肺的乾嘔,剛喝下去的水混著黃綠色的胃液和絲絲血沫,全噴了出來,濺了張三瘋滿身滿臉。
「嗬嗬…哈…對…對不起…師公…弄…弄髒了…」章無用虛弱地、斷斷續續地道歉,小小的身體因嘔吐而劇烈起伏,隨即又被一陣更猛烈的、如同被扼住喉嚨般的抽笑淹沒,整個人縮得更緊,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張三瘋的心臟如同被冰水浸泡。脫水!高熱!內腑嚴重受損甚至出血!邪功的侵蝕正在加速惡化,瘋狂地吞噬著這幼小的生命!他必須立刻找到水源和一個能稍微安頓的地方,給孩子物理降溫,補充水分,否則別說到森林寺,恐怕連下一個時辰都撐不過去!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壓下喉頭的腥甜和眼眶的酸澀,枯瘦的手指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瘋狂回憶附近的地形。前方不遠…對!前方大約十里,官道旁應該有個叫「歇腳亭」的小驛站!雖破敗簡陋,但總該有一口活水井和一間能稍微擋風遮雨的破屋!
「駕——!」張三瘋鑽出車篷,再次狠狠一抖韁繩,鞭子在空中炸響!老騾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那焚心般的焦急,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四蹄奮力蹬踏,拖著破車,以一種近乎自毀的速度,在崎嶇的官道上瘋狂地顛簸衝刺,車輪碾過石塊發出的巨響和車身不堪重負的呻吟聲響徹荒野。
半個多時辰的亡命狂奔,感覺像過了一輩子。當一個破敗得只剩下象徵意義的土亭子——幾間搖搖欲墜的土坯房、一個孤零零的拴馬樁、一面破爛不堪、寫著模糊「茶」字的布幌在風中無力地飄蕩——出現在路邊時,張三瘋幾乎要虛脫。亭子周圍空無一人,死寂得如同墳場。
張三瘋將騾車猛地勒停在亭子旁唯一的一口石井邊。他跳下車,抱起氣息微弱、抽搐不止的章無用,一腳踹開一間勉強還算完整的土屋那扇搖搖欲墜的破木門。屋內充斥著灰塵和黴味,只有一張缺腿用石頭墊著的破桌和一角落堆積的、相對乾燥的麥草。他小心翼翼將章無用放在麥草堆上,立刻轉身衝到井邊,手腳麻利地搖動轆轤,打起一桶冰涼刺骨的井水。
提著水桶衝回屋內,張三瘋毫不猶豫地「嗤啦」一聲,撕下自己道袍相對乾淨的內襯布,撕成幾大塊,浸透冰冷的井水,小心翼翼地、一塊塊敷在章無用滾燙得嚇人的額頭、滾燙的脖頸大動脈處、同樣滾燙的手腕內側。冰涼的刺激透過皮膚傳來,似乎讓章無用好受了那麼一絲絲,那持續不斷的抽笑和呻吟聲稍稍減弱了一點點,變成了斷續的、痛苦的抽噎。
「師公…冷…冰…」章無用迷迷糊糊地呢喃著,滾燙的小臉在冷敷下微微動了動,緊皺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丁點。
「冷就對了!降溫!降溫就好!忍著點,乖孫!」張三瘋一邊用嘶啞的聲音輕聲安慰,一邊再次拿起水囊,湊到章無用嘴邊,無比小心地、一點點地餵水。這一次,章無用喉嚨艱難地滾動了幾下,勉強又喝了幾小口,雖然眉頭緊鎖,但沒有立刻吐出來。
張三瘋稍稍鬆了半口氣,感覺自己乾得冒煙的喉嚨像著了火。他拿起水囊,剛想自己也灌上幾口,補充一下幾乎耗盡的體力。
就在這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G3fBh73XW
「吱呀——」
一聲刺耳、乾澀、緩慢得讓人心頭髮毛的木軸摩擦聲響起。
土屋那扇搖搖欲墜、彷彿隨時會散架的破木門,被人從外面,緩緩地推開了。
一個身影堵在門口,逆著門外灰濛濛的天光,面容模糊不清,只傳來一個油滑中透著絲絲縷縷陰寒之氣的聲音,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空氣: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UcV2AIC4H
「喲!這不是德高望重的張掌門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天涯何處無芳草…呃,無巧遇啊!」那聲音頓了頓,帶著戲謔,「您老這是在…給寶貝徒孫物理降溫呢?嘖嘖,這架勢,看著可真讓人心疼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