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潮過後,阿念靠在相柳堅實的胸膛上,滿室的靜謐彷彿將兩人的呼吸都放大了。她心中微微發顫,還未從方才的親密中完全回過神。指尖輕輕撫過他溫熱的胸膛,若有似無的力道,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試探,又像是捨不得放開的貪戀。
她微抿著唇,睫羽低垂,掩住眼底翻湧不息的情緒。那一刻,她似乎在他堅實的臂彎裡,找到了片刻的安穩,卻又下意識地想要更深地依附。她知道,這樣的親近不只是為了權宜或生存,而是一種連她自己都無法抗拒的眷戀。
阿念從未想過自己能從一個棄子、一個祭品,在絕境之中,迎來嶄新的命運。
那時,她被視作族運的祭品,無可逃避的宿命逼得她無路可退。可她終究不是甘心被擺佈的傀儡。她太清楚,要想在深淵裡活下來,就要抓住一線生機。相柳,就是她在無邊暗夜裡唯一能攀住的光。
他放過了她,從而讓她有了得寸進尺的心。
自幼孤苦無依的她,從小學便會了察言觀色,將別人的一舉一動讀得通透。她知道相柳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因此,她總會在恰到好處的時候,收起那份倔強,化作溫柔的依附。明明她心底還有著自己的算計與不安,卻偏偏總能在他面前,露出些許脆弱,像是輕輕向他求助。
每當她微顫著聲音喚他一聲,或是在夜色裡輕輕依偎,他就再也無法擺出那副冷漠的樣子。那雙黑沉沉的妖瞳,總在不經意間染上了柔光,像是連天命都束手無策,任由她將他內心冷硬的外殼層層剝開。
而她也明白,這恰到好處的退讓與溫順,不僅是為了攏住他的心,亦是她自己的生存之道。她不過是個被拋棄的女子,若不能在這亂世中依附這樣的妖王,她又該向誰尋求庇護?
她曾錯信過羽舟,所以剛開始的時候,她並不確定,相柳那深不可測的眼底,是否會有她的位置。
可那偶爾流露的溫柔卻像夜色裡靜靜燃起的微光,伴隨著他沉沉注視的目光,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收入懷中。那種近乎無可逃避的佔有,一再提醒著她:他對她,已經不一般。
她明白得很,自己早已被族人拋棄,若想在這亂世中立足,唯一的辦法,便是抓住他的力量,也抓住他的心。因為唯有讓這位九命妖王真正動情,她才能在這動盪風雨中,找到自己的退路,贏得真正的自由。
當初,她去了人族集市,說是為了散心,實則心裡存了些試探的念頭。與那些偽善表親們的閒談,只是想引出相柳的一點點嫉妒、一絲絲心動。
這些小心機……阿念不信相柳會看不出來。妖王生性多疑,最厭惡玩弄手段之人,可是,偏偏,他還是放任了她那些小心思。甚至在洞府裡,用他的方式給了她最堅決的回應——不容她再看向旁人,不容旁人再將她奪走。
她有時怕他,怕他會厭棄她的心機;可更多的時候,卻又甘願接受他的寵溺與佔有。
阿念心中泛著一絲微妙的酸澀與滿足。她知道自己並非全然無辜的柔弱,心頭也生著暗暗的盤算。可偏偏,正是那雙幽深妖瞳裡的壓抑與溫柔,讓她甘願淪陷在這場情潮裡,甘願在他臂彎裡尋得一方溫暖。
愛相柳是真,盤算著讓他成為自己的倚仗,也是真。
***
夜半,燭火微弱搖曳,照出相柳低下的側顏。額間銀潤的髮絲輕垂,柔軟地拂過阿念熟睡時微微顫動的羽睫。她似是驚了一瞬,身子微微一縮,卻又被他再度攬入懷中,像是要將她牢牢護住,哪裡也不許逃。
他指尖溫柔地覆上她被衾下微隆的腹部,指腹貼著那微潤的起伏,靈胎尚弱的脈動隱約透過掌心,緩緩傳來。
那是他與她血脈相連的證明,是他世上唯一的歸屬。
他深知,她將自己視作倚仗,是想在這亂世裡尋得一條活路。
他始終記得,那夜她濕冷地蜷縮在潮間洞府的角落,聲音微顫,卻帶著不肯屈服的脆弱。他並不怕她哭,早見過多少人臨死前哭得肝腸寸斷。可她哭得那樣小聲,像是怕惹惱了他,卻又不願放棄活下去的執念。
那一聲「求你」,帶著一種讓他難以忽視的真切。
他原是冷眼旁觀,從不將這世間一切放在心上。吞或棄,從來都是無情之舉。可那夜,他卻第一次有了遲疑。
他看著她,膝蓋磕破,血水與海水交融,她卻一步步,爬到自己面前。像是用盡所有力氣,只為能靠近他一些。那種近乎偏執的執念,讓他心頭微微一震,像是深海最底層的漩渦,突然泛起了一絲柔軟的暖意。
於是,他沒有下殺手,沒有任她沉入無邊的海淵裡。那一夜,他從她的眼底,看見了「活下去」三個字——也正是那微弱的、近乎卑微卻又頑強的光,讓他破了例。
她不知道的是,當他選擇放手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她會成為他生命裡唯一的例外。
她的心機,他怎會不知?他從未將自己視作良善之輩,世人皆言九頭蛇冷情無義,唯獨在她面前,他才願意卸下鋒芒。她那點細微的試探,點到即止的溫順,明明是為了求個安身立命,卻在他眼中,成了她柔軟卻頑強的證據。
她愛他?或是愛這份強大?相柳心底冷冷一笑,卻也只在短短的一瞬間。下一刻,他的指腹更用力地按上她的腰際,黑眸微暗。
「妳想要的倚仗,我給妳。妳想要的情愛,我也給妳。」他低語,覆在她腹部的掌心輕輕揉了揉,眸光沉沉,帶著幾分危險的溫柔,「可妳必須記住……妳和我的血脈,早已將妳綁在我身邊,從此以後,妳我同命相連。」
「這裡,始終是妳唯一的歸處。」
明白她心底的不安與思慮,他才會一次又一次,毫不避諱地向她訴說自己的心意。他知曉她心中仍有顧慮,知曉她從未真正信任過自己,可他甘願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她——他對她,從未是虛情假意。
他並不怕她心底的盤算,因為他早已看透那背後的脆弱與無助。他願意把自己的心捧到她面前,任她試探,任她懷疑,只求有一日,她能真正放心,真正明白。
她的那些心機,反倒讓他更想要將她束縛在身邊。或許,只有在那張溫柔臉龐下的算計與堅韌,才是真正能與他並肩的存在。
九命相柳最終愛上的,不只是她的柔情,更是她那份在滄海橫流中也不願輕易低頭的倔強。
他低頭,吻住她夢中因心事而微微抿起的唇瓣,眸光幽暗,帶著九頭蛇獨有的貪戀與占有。
他願意給她所有,因為從今往後,他也將成為她唯一的退路與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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