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繹不絕的客人正擠滿一間日本料理店,更準確來說,這是一間能夠製作出宮崎駿電影美食--吉卜力飯的主題餐廳。
老闆的名字是平野太郎,今年滿八十歲。
他年輕時被宮崎駿的作品感動,也立志當一名動畫師,雖然未能如願,但平成時代那些令人陶醉的動畫仍帶給了他無比美好的童年,鼓舞著他一路向前邁進。
如今他以不同形式來回饋社會,透過料理回味故事,這就是他作為廚師的原點。
「不能吃太胖喔,會被殺掉的。」
初來到店裡的客人總是會跟朋友開這類有關電影的玩笑,正在用餐的那幾名年輕人也是如此,他們的嬉鬧聲就連待在廚房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若是在幾年前,老闆會為了維護秩序而招待他們吃河神的丸子,讓他們苦到說不出話來,但現在他很珍惜與這些充滿活力的人們相處的時光。
他招待了他們幾個飯糰,想要聽他們聊聊近期的熱門話題,讓自己也能跟得上時代。
「世界最大的夢……那是什麼?」
「點夢企業的新企劃,哈維正在招募人才,聽說是為了要幫助一名植物人女孩在線夢之中環遊世界。」
「不過點夢企業的工作效率未免也太高了,那名台灣社工兩天前才發佈新貼文要找助手,結果馬上就得到了官方的回覆。」
「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加入團隊,我也想要參與這歷史性的一刻。」
平野太郎認真聽著客人的對話,了解事件的前因後果,某個女孩因父母犯下的錯而失去自由,之後在他人的協助之下努力走出陰霾。
就某方面來說,她的遭遇和神隱少女簡直如出一轍。
他默默將這件事情記在心上,到深夜將入睡時仍無法停止思考,無奈之下他取出打盹機,藉著金屬片敲擊的聲音,靈魂被牽引至一座高塔前。
二零零八年的夏季,隨著東京開發,高樓變得密集,電波傳輸逐漸受阻,為此日本決定興建高度遠超過東京鐵塔的新電波塔,也就是晴空塔。
從遠方望去,晴空塔是以一個網格三角錐和無數個圓柱體組成,作為當時的世界第一高塔,也是一個知名旅遊景點。
站在線夢中尚未完工的晴空塔前,就像回到屬於他的時代。此時的他不再是一名餐廳老闆,而是一名夢境嚮導。
他全神貫注在腦內的藍圖上繪製出晴空塔的細部構造,那強大的意念讓塔的輪廓愈發明顯。若是站在附近觀察,塔的變化就和透過相機鏡頭進行對焦一樣,模糊的影像轉為清晰。
這座塔被賦予了記憶,進入四樓的售票櫃台購買票券,搭乘天望穿梭電梯高速向上,在合適的時間與氣候前往天望甲板或天望迴廊,將繁榮的東京市區映入眼簾。
天望甲板下方樓層設有晴空塔造型郵筒,可以寄信給親朋好友留作紀念,若是對寫信不感興趣,也可以去空中餐廳品嘗美味佳餚,回程路上再去禮品店挑選商品。
歷史的痕跡一點一滴顯現其中,只差一步就能完工,然而他卻停了下來,一名穿著防風外套的男子突然出現,打擾到了他的工作。
「我是貝拉斯科工作室的成員,專職是攝影,您可以稱呼我為卡爾。平野先生,我們想要邀請您一起來建造世界最大的夢,不知您是否有意願?」卡爾一邊解釋著,一邊將名片遞給了他。
「為什麼不把機會交給年輕人,而是給我這糟老頭?」
想起早晨在店裡用餐的客人們,他們所討論的就是這件事,平野太郎似乎考慮到他們也想加入才向對方問道。
「我們知道您一直以來都不肯加入團隊,即使如此您還是能以個人的力量持續建設,這份能力是其他人難以取代。如果您拒絕的理由是為了替年輕人的未來著想,這次能否為了年輕人的夢想,與我們團隊合作。」
卡爾向他伸出了手,平野太郎先是遲疑了一下,之後仍給出肯定的答覆。
「我年輕時曾為了追逐遙不可及的夢想,付出了大量的時間與勞力,最終卻仍是以失敗收場。我誤以為自己懷才不遇,實際上是因為我沒有才能。我之所以拒絕加入團隊或許並不是想將機會讓給年輕人,而是想要避免再次失敗,如今你們認可了我的能力,我又有什麼理由推辭呢?」
環遊世界的第一站將是日本,貝拉斯科團隊會與平野太郎合作,讓來自台灣的植物人女孩在此地留下珍貴的回憶。
另一方面,回到最初的線夢,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燧石圖書館。
丹.貝拉斯科與張木正在團體討論室開會。
他給人的印象就像烏鴉一樣,純黑色長版大衣配上銳利的眼神,他擁有過人記憶力,在短時間內就學會了各國語言,以流暢的中文進行溝通。
「我會從專業角度提供意見,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先聽聽你的想法,假設哈維先生沒有贊助你足夠的金錢,你原先打算要如何實現如此巨大的夢?」
「只需要利用現有的資源。景點與住家不同,在各國夢境嚮導的努力下,愈有名的景點,其完成度愈高,所以不必再建造,我們能以大城市為主要路線實現環遊世界的夢。」
貝拉斯科翻閱起張木提供的文件,挑選出了其中幾個景點,接著說明他的看法。
「確實是如此。與其浪費時間去建造新的城市,還不如將人力分配到其他部分,為了增加夢的真實感,我們必須更注重細節。像是交通、飲食、商店、住所、日夜、時差、季節和天氣,全都得設法與現實世界連結。」
他們針對工作細項逐一探討,就算是在夢中仍能感到疲倦,張木強撐著想維持專注,卻有些力不從心。
「有關工作的討論就先告一段落吧,要是你有任何疑問都能提出來。我猜你大概很想知道為何哈維先生會這麼積極地幫你們,只是擔心會影響到工作的進度才沒有問出口。」
貝拉斯科注意到張木狀態不佳而選擇改變話題。
一番話讓張木愣在了原地,像是心思完全被人給看穿一樣,他頻頻點頭想得到解答。
「我從結論說起,哈維先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替點夢企業做宣傳,他將人生全投入到事業中,幫助你們僅是出於利益考量。」
「請問他是怎麼得知這個消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聯繫到我們?」張木不解地問道。
「哈維先生擁有預知夢的本領,且他從不刻意隱瞞,他向我們分享夢見的未來,讓我們能盡快採取行動。我想你們曾見過一次面,所以他能預見你遭遇困難。」
找出當時哈維手寫的字條,夢中的紙張反映出了張木的心境,六年的轉變讓它殘破不堪,但還是可以看清楚上面的內容。不管哈維有什麼目的,他都給予莫大的助力,讓張木得以堅定走向前方的路。
跟貝拉斯科的會議結束後,張木沒有馬上離開線夢,接連趕往徐可安的家參加每週活動。
這週的活動是調查各國的文化並安排十四天的旅程,由於需要調整人力、時差和健康等因素,最終決議將旅行天數控制在兩週內。
對於徐可安而言這是個相當新奇的體驗,小時候的她總是跟在大人身後,從未獨自找尋過目的地。她翻開一頁又一頁夢境嚮導專屬的旅遊書,其中有關加拿大的介紹把她的目光給牢牢吸引住。
一張由光影與楓葉交織而成的照片,正中間站著一名與她真實年齡相仿的紅髮少女。
「好漂亮。」她忍不住讚嘆道。
「我想要去這個地方,也想要見這位嚮導。」
自從環遊世界的夢展開以來,她罕見地向大人們提出別的要求,這一改變減輕了張木對她的擔憂。
「那我們就選在賞楓季節出發去環遊世界吧。」他毫不遲疑地答應了她。
寒冷的冬天過去了,徐可安的家庭也稍微恢復了活力,他們很久沒有懷抱著期待的心情迎向明日。
轉瞬間就來到了十月二號,出國當天。
清晨時,徐可安隨父母一同坐車抵達機場。
她感到興奮不已,在寬廣的大廳到處走動,讓腳步聲響徹整個空間。
電子看板上顯示著唯一的航班資訊。如果是一般的夢,螢幕畫面不會如此穩定,不是不規律變動就是看也看不懂。
張木早已在約定好的集合地點等待著他們,徐可安的父母親提著大大小小的行李前來向他問早。
行李箱的正面都印有點夢企業的英文縮寫,實物則是在出發前一個月忽然寄來台灣。裡面還附有哈維親筆寫的信,他在信中提到將支付這趟旅行的所有費用,凡是在線夢合作商店購買的物品皆能在現實領取。
哈維帶來的驚喜,理所當然地也引起了廣大的迴響,關注著環遊世界之旅的人們無不羨慕他們。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辦理手續,準備啟程吧。」
張木正想帶著大家轉移陣地,這時有人從遠處呼喊著他們,讓他們停下,來者是一名打扮時髦的高齡男性,他本該在日本接機,不知何故出現在這裡,讓張木驚訝地看著他。
「我還不太習慣使用翻譯機,不過我會很努力地帶領各位遊覽日本。我是平野太郎,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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