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斩桃花 - 报恩的方式

其他人陆续散去。悟明还愣在原地，剑场风急，吹得衣摆纷飞，他低头看着衣摆，刚才师父走的时候，他分明感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压，竟与那晚值夜时有几分像。最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师父生气了？他习惯性陷入自我检讨。

同门几个师兄弟见悟明呆站着，纷纷凑上去安慰。

“老三啊，别多想。师父那么强，输也正常的。”大师兄列凌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悟明：大师兄啊，我已经不是在担忧这个了。

“对啊，是师父非要你挑战的，我觉得他不会罚你的。……或者，顶多打‘一顿’，不能再多了。”二师兄段祥严谨地分析。

悟明：谢谢你，二师兄。

“三师兄别怕，师傅打你，我给你治伤。”最小的五师妹祝若涵说，她的治疗法术学得最好。

悟明：五师妹，你人还怪好的。

“都别站着了，风大的，走吧。”四师兄古岱山瓮声瓮气招呼众人住外走。

悟明沉默着被众人拉走了。

一连几日，独孤信对待悟明格外冷淡，连目光交流都没有，悟明心中的不安都要破土而出之时，师父终于开口了。

练剑场内，众人排成一队，独孤信看向悟明：“作为弟子与师父挑战是求进取，我不会怪你，但你既然输了，可有心里准备？”

这番实在春秋笔法，但众人不敢置喙，悟明更是因他肯与自己重新交谈而有一丝庆幸，他低头施礼：“请师父责罚。”

“你跟我来。”言罢，独孤信转身离开修炼场地。

师兄弟们看向悟明。

悟明回望。

众人眼神鼓励他：要紧牙关，挨完揍就过去了，加油！

悟明攥紧拳头点点头，转身跟上师父。

独孤信带着人御剑往远处的一座矮山飞去。他们速度不快，也没任何交流。

沉默的气氛实在压抑，悟明忍不住试探开口：“师父……”

独孤信稳站剑上，侧头回望，眼神询问。

“您要把我，赶出快剑门吗？”自打独孤信说输了的结果他不想知道，悟明就一直在担忧，被扫地出门是他能想到最糟的结果。

独孤信看他的眼神有种探察之意，片刻：“你很怕我不要你？”

悟明垂眼躲开与他的对视，默认了。师父总是这样，似乎很轻易就能看透人心，再一针见血地捅回去，有时赤裸裸，有时血淋淋……

独孤信笑了，笑容很淡却真实：“放心，我要你。”

这个说法似乎有点别扭，悟明还想询问，独孤信已经径自往前飞了。他只得咽下问题再次追上去。

独孤信飞向矮山山间一处突出的山石，站稳后收起飞剑，手不知按在哪处，旁边的石壁倏然而开，露出黑洞洞的内里，原来是一处掩饰极好的石门。

在独孤信的眼神示意下，悟明侧身迈进山洞。独孤信也跟进去后，门再次关上，变得和周围山体毫无二致。

悟明本以为这是要关禁闭，进洞后却发现完全不是禁闭室的样子——山洞空间很大，地面光滑平整，岩壁上嵌入很多夜光石做照明，有桌有椅有床，甚至山壁处还有清泉一池——明显是个住人的地方。悟明回头望向独孤信：“师父要罚我在这里禁闭？”这条件也太好了吧。

独孤信摇头走上前：“我没打算罚你。”说罢从储物镯里唤出一个药瓶，递给他，“喝了。”

“这是？”悟明犹豫着接过来，询问道。

独孤信没有回答，只示意他赶紧喝掉。悟明只得打开瓶子灌下去，一股略带苦涩的药味散在嘴里，他把空瓶子递回去。独孤信接过空瓶才解释道：“闭灵散，封闭所以灵气运转，使自身与凡人无异。但本身没什么害处，解除药效后一起如常。”

悟明眼中写满惊讶：“为什么给我喝这个？师父要罚我历凡劫？”

“我没打算罚你。”独孤信重复一遍，复又补充道，“是因为若动起手来，你有灵力，我怕收不住劲，会伤了你。”

悟明没太明白：“师父罚我，我不会反抗的。”

“都说了不是罚！”独孤信耐心突然告罄，声音一下大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扭头沉默下来。

悟明愣住，他只是有点担心会受什么惩罚，这犯什么忌讳吗？

半晌，独孤信转回身，语气堪称和缓：“悟明啊，我以往对你格外严厉，你怪我么？“

态度的忽冷忽热让人悟明心里越发不安：“当然没有，师父严厉是为我们好。”

“别‘我们’，我问的是你。”

“我不怪，师父当年救我性命，引我入修道之途，于我有大恩。”悟明毫不犹豫答道。

“对你有恩？”独孤信挑眉。

“是。”

“我想让你换个方式报恩。”

挟恩图报真的符合宗师行径吗？悟明心里忍不住腹诽，但面上还是老实地疑惑道：“什么方式？”

“我……”独孤信又停下了。

悟明几乎可以从他眼中看到具象化的犹豫，这太奇怪了。师父一向果断，甚至可以说是武断的，说一不二，而此刻……难道快剑门出了什么大事？师父修炼入魔？才会突然让他挑战？

悟明心中的天马行空八万里之际，只听得独孤信再次开口：“你以身相许吧。”

天马一阵嘶鸣，震得悟明一时间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什、什么？”

独孤信：“我一直很喜欢你。希望你能接受。”

那语气决绝得像发起生死挑战，悟明反应半晌，才明白这不是决斗前下战书，而是在示爱——不不不，这想法更夸张、太不切实际了，悟明都要被这念头逗乐了。他咧嘴想笑，却在对方的目光下变成了嘴角僵硬抽动。他咽了咽口水：“我也一直很敬仰师父，师父对我们师兄弟几人都照拂有加。”

“不一样的。”

“一样的。”

独孤信吸口气，语速更慢了：“我对你要关注得多。”

悟明：“没有。”

“经常跟你单独相处。”

悟明嘴唇微抖：“没有。”

“你值夜时间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

悟明死命摇头，“没有！”

“啧。”独孤信抬手揉揉额角，似乎非常头疼，他没有再继续这“一样不一样”“有还是没有”的对话，而是缓步走到悟明面前，强硬抬起他的下巴对视，直白道：“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双修道侣，我会对你很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好。”

他声音轻柔，动作也不重，悟明却仿佛被剑尖戳到，他猛然一甩头，脱离对方手指。

独孤信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

悟明下意识往后退，却发现两步就是墙边，再无可退。他下意识咬了咬下唇：“我、我是男的，做不了你道侣。”

“同性道侣也是有的。”

“但我不喜欢你啊。”

“……”独孤信静了片刻：“你会喜欢的。”

“不，不会的。”悟明摇头否决。

独孤信没再说话，看着他的目光更幽暗了。

悟明心头一紧，慌忙躲开对方的眼神，突然意识到独孤信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个像住处一样的地方……习惯性地咬紧下唇，疼痛让他冷静了些，随后轻道：“你，你容我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

“对。”

“多久？”

“七……三天。”

“三天后你会答应？”

“会！”只要先稳住他，哪怕只三天……

“反正都是答应，我何必再等三天？”

悟明一慌，抬头对上独孤信嘲讽的表情，缓兵之计根本瞒不过他。

独孤信叹口气，耐着性子：“你试着接受我，我可以给你很多，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给你。”

背后岩壁冷硬，悟明心里却比岩壁更冷，冷得他直打哆嗦。这话太荒唐，根本不像师父说得出的。师父魔怔了吗？之前修炼走火入魔？对，入魔了！先离开，离开再想对策！

悟明眼神四下瞟，发现这石室连天顶都没有，只有方才一处出入口而已。他攥紧拳头，趁独孤信说话之际，突然一抬手，一抹白光快速袭向独孤信的脸孔。

独孤信并无防备，但多年的修行战斗让他下意识抬手一挥，将白光击飞。

“吱！”一声惨叫，白光撞到地上，又快速爬起，躲进山壁消失不见。是悟明的灵兽——一只石壁灵猴。

悟明借机从他身侧一跃而出，奔向门边。一击之下，差点震碎手臂。闭零散！他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吃药，已经灵力全失，根本打不开门。

他慌忙回身，独孤信站在不远处，正抱臂看着他：“就说要打起来的。”

他语气漫不经心，但以悟明对他的了解，轻易就看出那平静下的怒意汹涌——师父因为刚才的无效攻击，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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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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