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有光（古言Ｒ） - 明鏡非台（一）

　　一時間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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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快將入夜，既有人來找，凌湘便沒了多歇一晚的打算，把背簍遞給劉浩榮，徑自繞開兩人，撐著樹枝在前頭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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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在避躲遠處野豬時扭到的腳，沒傷到骨頭，但也不想因強行走動令傷勢加重，當夜在山泉泡了半宿患處，至次日才慢慢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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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逞強下山，定要花更長時間方能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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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湘知村裡的人不喜歡和自己接觸，到家後第一時間捉了隻雞塞到劉浩榮懷裡，眼睛都不多看他一眼便閉門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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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浩榮求之不得，無傷歸來已是萬幸，把母雞當做封口費給了妹妹，偷上山這事便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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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湘和關榆正各自洗了澡，剛回房間，關榆正就敲響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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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在床邊揉著腳踝，聞聲眼皮輕抬，道：「沒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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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榆正推門而入，逆光站在她面前，手上拿了一瓶藥，解釋道：「師傅給的，以前學木工受傷，搽了很快能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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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湘伸手夠去：「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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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榆正並未把藥遞出，反握得更用力，蹲到她面前：「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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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湘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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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入山那刻起，她就知道兩人的關係徹底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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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榆正還是那樣離不開她，尤在失信過後，明顯感覺到關榆正的忍耐已到極限，在極限的邊沿反覆壓下情緒，只會讓人陷入一葉障目的情況，再無法保持理智，繼而變得偏執，甚至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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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很可怕，可怕在於凌湘對他尚存憐愛，沒辦法像對待謝惟範般用力憎恨，不顧他死活；也沒辦法像逃離王府時的瀟瀟灑灑，無事一身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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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湘腳踩在關榆正膝上，不時因疼痛發出短促呻吟，後者捧足攏在掌中，雙目緊閉，一副心無旁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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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覺得困擾，特別是在他身上看見關榆平影子時，更添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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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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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不見自己和關榆平愈發相似的面容，看不見此刻凌湘眼中的動搖，也看不見自己紅透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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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被世俗認可的關係，關上門，連天地都不見得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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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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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夜幕的掩蓋，厚雲的遮擋下，關榆正欺身上前，莽撞地落了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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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冒失失，不計後果，甚至連過程都並不美好，僅帶著屬於少年人的血性，留下熾熱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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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嘴唇擦過的地方酥酥麻麻，凌湘撓了撓鎖骨，沒有推開他，反在心裡問自己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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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閃不躲，沒有半分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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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無法從語氣聽出她的意思，拿不準凌湘生沒生氣，都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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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為凌湘避開了，朝前傾去，雙手俯撐她身側，振振有詞地問：「嫂嫂為何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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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湘也想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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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不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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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給出了理由：「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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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非故人，為何不躲？她不比關榆正，房間再昏暗，靠窗縫漏進的月華仍能看得分明，何況對方的心思昭然若揭，自不會是諸如「看錯了、避不開」這等膚淺的緣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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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榆正挨得極近，紊亂的氣息如細線縈繞在她身上，絲絲縷縷的，無孔不鑽，將二人僅有的距離強拉至咫尺之間，單用言語就能絞纏得她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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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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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非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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