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靈II：迷霧神殿的計畫 - Ch.5 大人，您再開一次玩笑我就要收費了！③

「喔喔！是赤狐和跳鼠的混合型？德雷克，快看啊！」

那肥壯的身軀異常靈活，以毫釐之差閃過從坐騎腳前竄起的黑色生物。他甚至沒抽出寶劍，直接反握劍鞘，用護手把魔獸勾回來砸到地上，讓馬兒把來不及反應的魔獸踩成爛泥。

「可惜融合的不是很好。前腳太粗，後腿有爆發力但太細，如果反過來就厲害了！」

「請您後退！哈德蒙大人！」

德雷克並不意外哈德蒙對魔獸的知識有多淵博，但他十分懷疑哈德蒙是如何從魔獸一身漆黑的毛皮，分辨出那是普通的狐狸還是天殺的赤狐。他催動著馬匹，卻怎麼也追不上哈德蒙和他壯碩的坐騎。

「您沒穿盔甲！也沒盾牌！」

「艾瑟琳大人也沒有啊！」

他中年肥胖的長官一臉無辜，一手扶著隨馬匹步伐彈跳的肚子，一手舉起沾滿黑血、冒著黑煙的劍指向前方。

翠綠的草原籠罩著一層薄弱的黑霧，一群身穿灰藍色外衣的守備隊騎士，正在黑霧中圍成半圓對魔獸發動攻擊。陣列間有三個騎著黑馬的黑衣人影，其中一位有著一頭閃耀如白金的捲髮，手中的白色寶劍不時迸發出危險的雷光。

「別擔心啦！混合型需要更多能量維持外型穩定，也就是說會比較弱！就算被咬到只要祈禱一下就沒事了！啊！那邊還有！」

魔獸的動作十分靈活，有幾隻漏網之魚逃出騎士的包圍網。哈德蒙說完就衝了出去，旋轉著武器快樂地咆哮，和辦公室裡那個什麼都不想管的厭世貴族完全判若兩人。

德雷克頭痛了起來，握著長劍緊跟在後。馬蹄重重踏擊草地，揚起一陣碎草和溼潤的土石。一群慌張的灰鼠從地下竄出，向著城牆的方向逃竄。

他就不該據實以告。當哈德蒙踏出辦公室，發下豪語要把嚴肅理智、被稱為「王室之劍」的艾瑟琳大人拖下水時，他就不該說出艾瑟琳一早就出城了。

「出城？去散心嗎？」那當下瞪圓的眼說實話挺逗趣的。

「去見識南境的魔獸。巡邏的士兵回報在通往瓦爾德的道路週邊有魔獸出沒。數量不多，但速度很快。為求保險向本隊求援。艾瑟琳大人說她需要親自——」

莫頓大人警告過他哈德蒙對魔獸的熱愛，但德雷克以為只是靜靜觀賞、興奮時會爆出一堆魔獸知識，或把魔獸標本偷偷帶到市議會藏在書架上那種，比較無害的類型。

殊不知是和格雷完全不相上下的狂熱。

他親愛的長官反應從來沒這麼迅速，馬夫才剛把鞍裝好哈德蒙就跳上去直接騎上大街，還記得對嚇到的路人道歉。趁過城門的空檔，德雷克才追上哈德蒙。

「南境的魔獸可是很不一樣的！」哈德蒙的雙下巴震得像廚師手裡的麵團，肚子在馬鞍前橋上彈，撞得他不時小聲哀號。「艾瑟琳大人要是誤以為和王都附近一樣弱小就糟糕了！身為副團長，我必須去幫她！」

「即使有守備隊在？」德雷克喊道，但哈德蒙只是甩了下韁繩，加速拋下副官與副官尷尬的問題。

我敬愛的莫頓大人，這是您藏著沒說的試煉嗎？

德雷克突然後悔當時答應得那麼斬釘截鐵。

王國南境從西方的烏爾弗之門到阿伊瑟斯北方的山谷隘口，每個大城鎮與要塞都有水之女神的庇佑。離城牆越近，魔獸就會受神蹟影響變得越弱小、行動越遲緩。城裡的居民只要不離開城牆，一輩子大概連一隻活的魔獸都見不到。

這也是為什麼去年底憑空出現在城外的魔族與魔獸，會引起這麼大的恐慌，恐慌到議員不分貴族派還是騎士派，都一致同意應該擴大騎士團的規模。

當然不否認其中有趁機爭權奪利的動機在。每個人都想分一杯羹，但又都不想因此成為王室的眼中釘，倒楣的哈德蒙就這麼被選中，不情願地戴上沈重的冠冕。

「現在倒是挺開心的嘛！」看著衝進包圍陣列，把騎士嚇得後退的胖爵士。德雷克喃喃自語。

經過地上被打爛的魔獸時，德雷克彎腰用劍尖從還在蠕動的肉泥裡，挑起閃亮的核心。深紅色的紡錘形晶體飛到陽光下，閃爍著火焰般的光輝。

德雷克用拇指扣住護手，用剩下四指一把抓住。

「勉強算個戰利品吧！」他把核心塞進胸前的口袋，嘆口氣把長劍收起。

確認魔獸都被殲滅後，兩名騎士沿著道路前往最初的目擊點，其餘人則下馬開始清理戰場。

德雷克幫著收集殘骸，把拆解交給守備隊，以免被誤會想要搶功。當他交出核心時，蹲踞在魔獸旁的騎士愣了一下，然後認出了他，握拳在胸口的八重百合市徽上重重搥了一下。

「願恩澤眷顧。」

他的聲音很低，隱隱有些畏懼。即使最後的結果是「勝利」，那日的恐懼依然盤聚在某些人的心中。德雷克不習慣肢體接觸，但他還是在騎士身旁蹲下，凝視著頭盔中那對顫抖的漆黑眸子，用力握住對方的肩膀。

「祂一直都在。雖然我們不一定感覺得到，但女神就在這片大地上，就在你我身周。」該慶幸今天還不需要神蹟上場。騎士的手臂在滲血，德雷克低語。「願榮光照耀。」

一道微弱的白光閃過，幾乎像陣煙。騎士驚奇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眼中的敬意更深了。

「大人您——」

「噢噢，這根尾巴！看起來是尋常的老鼠尾巴，但只要這樣一甩——」

草原上響起刺耳的破空聲，震得人耳鳴不已。德雷克僵硬地抬起頭，看到哈德蒙不知何時已經戴上了手套、雙眼鏡片，小指挾著一把閃亮的剃刀，一臉陶醉地捧著一把蓬鬆烏黑、幾乎有整隻手臂長的尾巴。

寶劍被他隨意丟在身後的草地上。

「——毛根就會因為風壓豎直，這時就能用來威嚇敵人！如果要拿來做圍巾需要進行一些特殊處理，確保不會摸一摸就塌下去！啊？你想問誰會想要魔獸毛的圍巾嗎？太不識貨了！」

「魔獸毛非常耐用，不論淋雨還是泡在血裡都不會腐敗！甚至對刀劍也有一定的抗性。而且看看這個光澤、這個深沈的黑……」

他在身前拉開毛茸茸、一頭還在滴血的魔獸尾巴，轉身拿到一身黑衣的艾瑟琳大人面前。

「和您這身衣服十分相配！」

德雷克差點尖叫出聲。寂靜中他用力拍了發愣的騎士肩膀，咬牙衝向災難現場。

所有人似乎都被哈德蒙嚇得不知所措。「王室之劍」按著劍柄，靜靜看著哈德蒙耍寶。兩名隨從瞪著揮舞魔獸尾巴的怪人，全身劍拔弩張，散發著要是哈德蒙膽敢再前進一步，就算被問罪也要砍了他的殺氣。

哈德蒙肉眼可見地抖了一下。

「……不過就算貴為大公，也不能隨心所欲。這些素材運回城後會交給認可的商會，確認無害才進到市場販售。」

應該是聽見德雷克的腳步聲，哈德蒙的聲音自信了一點。

「艾瑟琳大人若有需要，我可以幫您留意。」

轉得可真硬。「風向雞」一旦出了議會大廳，也耐不住南境冷雨生鏽了？

這句話其實沒這麼好笑。不過眼前一個人狂冒冷汗、卻還高高舉著尾巴；另一個人眼神冷峻，彷彿還在思考那番蠢話是不是認真的。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jNpt5rG4

配上兩旁瞪著那條毛茸茸尾巴、充滿戒心的護衛，若不是他就處在風暴中，德雷克絕對會毫無顧忌地大聲恥笑。

他湊近哈德蒙，盡量不讓對方讀到他的唇語。

「您是否應該先自我介紹？」

看那張臉瞬間血色盡退，德雷克好想搶過那條尾巴套到那對雙下巴上。

「咳嗯，我只要想到這些素材能幫助多少市民就情不自禁，讓您見笑了。」

哈德蒙眼疾手快地把尾巴塞進德雷克手裡，挺起胸膛。

「哈德蒙．格里克，伊瑟諾思騎士團副團長，『勇猛的』奧圖爵士之後，蒙眾人舉薦榮得此位。願女神的榮光照耀我等。」

他嚴肅地點點頭，抬手抓著外衣展示出圓胖手指上的印戒。

「……您手套沒脫。」

哈德蒙漲紅了臉，瞬間洩了氣。旁邊傳來騎士壓抑的悶笑，葛拉修家的隨從也放鬆了姿態，顯然認為眼前滑稽的胖子已經毫無威脅。

真是對不住，哈德蒙大人。德雷克接過哈德蒙迅速脫下的手套，板著臉默默道歉。您還有得學呢！

不知對方怎麼看待這齣鬧劇，但至少艾瑟琳．葛拉修依然保持著完美的禮節。既沒有出聲嘲弄，纖薄的嘴角連彎都沒彎一下。她按著劍柄微微低頭致意。

「艾瑟琳．葛拉修。願星河依舊，哈德蒙大人。」

那是一種深沈冷靜的音色，令人聯想到地下伏流。北方埃德語的黏膩音節被清清楚楚地分開，卻依然保留著如歌的語調。

「阿伊瑟斯大公對您讚譽有佳，親眼見到您的熱誠與責任心，我更感驚喜。」

但您聽起來一點都不驚喜。德雷克背在身後的雙手握緊，盯著僵立的胖爵士與冷淡的「審判者」。

深淵之主的臼杵徽記在艾瑟琳的胸前閃著寒光。她沒有報上頭銜，彷彿「葛拉修」三個字與腰間的寶劍就足以說明一切。

「您跳過正規場合獨自前來，我十分好奇是什麼理由值得您違背常規。」

她朝隨從揮手，隨從立刻行禮，牽著馬離去。守備隊也識相地走到道路另一側的空地。

「就讓我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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