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營地熱鬧非凡,烤肉香氣混著蟲鳴鳥叫,以及同學們的喧鬧,氣氛熱烈沸騰。唐傑凱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烤肉場的火光照亮了一張張青春笑鬧的臉。他手裡還拿著朱妍慧遞給他的可樂罐,剛走進人群,就看見段于儂正一邊翻著烤網上的雞翅,一邊笑著跟阿川說話。
她笑得燦爛,聲音又高又亮,還故意把雞翅翻過來翻過去,看得阿川眼神都黏在她手上了。
「這串烤得不錯吧?你要吃也不是不行,叫我一聲大美女我就給你。」她挑眉挑釁,語氣懶洋洋又俏皮。
「段于儂妳太誇張了吧?」阿川笑罵,卻真的乖乖說:「大美女,求給雞翅。」
「給!」于儂把一串烤得油亮焦脆的雞翅遞給阿川。
「段大美女,我也要一串!」小楊也趁機來蹭。
「行啊!都給都給!」于儂又把另一串雞翅給了身旁的小楊。
旁邊一群人哄笑起來,氣氛正熱鬧。唐傑凱站在一邊,看著她笑著鬧著,眼神卻沒一刻從她身上移開。
她知道唐傑凱在看,她也知道自己在演,但她就是不想讓他好過。
唐傑凱待得沒勁,晃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來,抬眼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今晚的月色真美,七彩斑斕的月暈,將中心的明月襯得更加如夢似幻。
芷柔輕拍了一下于儂的肩,于儂把視線從烤網上抬起來,順著芷柔的眼神示意方向看去,只見唐傑凱落寞的身影,在這熱鬧喧嘩的場子裡,顯得更加的寂清。
于儂晃著手裡的烤肉串走向他,站定,語氣淡淡地說:「欸,唐傑凱,剛剛聊完心事啦?河邊風景怎麼樣?也該吃點東西吧!」于儂把手上的烤肉串遞給他。
「沒有啦,就剛好碰到,聊幾句家常而已。」唐傑凱接過她的烤肉串,對上她閃著光的眼睛,補上一句:「謝謝!」他晃了晃手裡的烤肉串。
「哦,我又沒問,你幹嘛解釋?」于儂挑眉,一臉疑惑,一雙丹鳳眼往下墜,神情顯得更加的無辜。
唐傑凱啞口無言,還沒想到該怎麼回,于儂轉身要走:「吃吧,剛烤好的,不用太感動。」
「小段……」他下意識喊住她。
她腳步一頓,沒回頭,她緩緩吸了一口氣:「你這樣一下走過來,一下走過去,我轉換不過來,我不是布娃娃,不會每次都笑咪咪的等你來招惹。」
唐傑凱握緊手裡那串還熱著的烤肉,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想說什麼,卻發現所有的台詞都卡在喉嚨裡。他怕說出什麼會讓她傷心,但也怕什麼都不說,就真的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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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于儂漸漸走遠的身影,唐傑凱站起身來,向前追了幾步,手裡那串還熱著的烤肉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不是不想走過來,只是……有些事情,沒辦法說得那麼簡單。」他走到于儂身後,隔著一點距離,嗓音低低的。
于儂背對著他,沒動,也沒回頭。
唐傑凱沉默了一會,像是終於下定決心,緩緩道:「我們聊聊?」
于儂轉過身,抬眼看見的是他一臉落寞的神情,與原來那樣氣定神閒,自傲不羈的模樣判若兩人,到底他有著什麼樣的故事?
「好啊,聊聊!」于儂點點頭,慢慢走回剛剛的石椅邊。
唐傑凱和她並肩坐在石椅上。唐傑凱抬頭看著夜空,一邊緩緩的說著:
「我爸啊,外遇成性,從我小時候開始,每隔一陣子就換一個女人。家裡從來都不是什麼溫暖的地方。媽媽從一開始每天和爸爸爭吵,吵到後來變得歇斯底里,她撐了很多年,最後還是撐不住,躁鬱症越發嚴重,現在我姊姊跟媽媽搬去澳洲養病了。」
「他們走了,家裡就只剩我一個人。家也不像家。回去就是四面白牆,雖然有管家阿姨照顧我的生活起居,但是我連個講話的對象都沒有。家還像是家嗎?」他笑了笑,笑得自嘲又有點飄忽。
「剛剛朱妍慧跟我說,她媽媽最近要去澳洲玩,問我有沒有什麼要幫忙帶去給我媽的東西?」傑凱停頓了一下,看著身旁的于儂,繼續說:「我們跟朱妍慧一家是鄰居,我們的媽媽彼此是好朋友,只是我上國中以後,我們就搬家了,因為媽媽鬧得太嚴重,鄰居們不堪其擾,經常被鄰居投訴管委會,最後逼不得已,只好搬家。」
于儂慢慢轉過臉來,目光落在他臉上。
唐傑凱偏過頭,像是怕會在她眼底看到什麼憐憫的情緒。他繼續說:「我也很想離開……可是,我的學業、朋友都在這裡,我實在無法離開。」
「既然這麼痛苦,為什麼媽媽不離婚?」于儂輕輕地說著。
「我們需要爸爸的金援,媽媽結婚以後就沒有工作,沒有收入也沒有資產,所以沒有底氣。她現在治療的醫藥費用也不低,也是靠爸爸金援。」
「我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明明想逃離,卻又沒有經濟能力,必須靠我爸爸才能完成學業,我真的很討厭無能為力的自己。」他頓了一下,聲音有點哽住。
「你不要自責,你沒有錯,你只是遇到了這樣的家庭……問題不在你身上。」于儂柔聲安慰。
「……所以,有些事情,我沒辦法隨心所欲。我……不敢喜歡誰,也不敢靠近誰,我好像沒有那資格,但我又很想抓住些什麼?是我太貪心了嗎?」唐傑凱抬起眼看向遠方,神情落寞,語氣淡淡。
月光映照著他的側臉,那明潭般的眼眸中落入深深的憂傷。風輕輕地從他們中間吹過,帶來一絲初秋的涼意。
于儂低下頭,雙手插進牛仔褲口袋裡,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那你現在,有什麼想法?」好一會兒,于儂才開口。
唐傑凱怔住,看著她的眼睛。
「想靠近就靠近,不想靠近就離我遠一點。」于儂抬起手,輕輕捶了唐傑凱的手臂,「我又不是紙糊的,靠近一下我就會碎?你當我是什麼?易碎品嗎?」
「你放心,我這種人,別人想靠近也不一定能靠得進來,對吧?」她咧嘴一笑,笑得灑脫又帥氣。
唐傑凱心頭狠狠一震。他望著她,眼底湧上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情緒。
不是被憐憫,也不是感激,而是一種深深的……被理解的溫暖。
而這樣的段于儂,比任何時候都更加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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