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之家 - 第一卷第八章 03 ── 黑暗魔龍（3）

那頭龍靜靜地伏在平台上，宛如正在沉睡般一動也不動。

但即使在沉眠之中，那洶湧翻騰的龐大魔力仍像岩漿般從牠體內緩緩滲出，扭曲了周遭的空氣，也讓每一個靠近牠的人都感到強大的壓迫。

牠龐大得難以想像，橫臥在魔晶石構築的平台之上，猶如一座活生生的黑色山脈。牠的鱗片不似一般魔物粗糙斑駁，而是如鏡面般滑順，每一片都是堅硬無比的魔晶石打造而成，在昏暗的光中閃耀著藍色冷光。

牠的四肢粗壯，身上覆滿了宛如鎧甲般厚重的鱗甲，手和腳上長著極為鋒利的龍爪。最駭人的是牠那對巨大的羽翼——不像傳說中的惡龍那般粗獷，而是修長、優雅，宛如墮天使的羽翼，但每一根羽骨都散發出令人顫慄的壓迫感，彷彿只需輕輕一振，便能撕裂空間。

牠的頭顱上鑲嵌著一顆美麗的寶珠，頭上漆黑的龍角纏繞著一圈圈旋轉跳動的符文，像是要保護什麼一樣。

（那對角……難道！）

雅爾娜心裡一驚，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

「居……居然是……龍！？」凱恩大聲的驚呼了起來。但從他的反應來看，很顯然他還不知道眼前的這頭龍是什麼樣的存在。

羅恩的身體微微顫抖，他緩緩往後踏一步，眼神死死盯著那頭龐然巨物的身軀。作為魔法使，他對魔力的感知比任何人都要敏銳，此刻他感受到的，並不是單純的強大，而是……無法被探知的深淵。

「……這股魔力……」他喃喃低語，聲音因驚愕而顫抖。「這傢伙不是普通的龍……」

他猛然睜大雙眼，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的恐懼。

「這是……傳說中的古代龍種……黑暗魔龍……！」

黑暗魔龍「莉莉亞」，是在雅爾娜前世時期就存在的超古代龍，也是目前世界上最古老的生物，是位於這個世界頂點的存在。這世界甚至還存在信奉黑暗魔龍的宗教。

「什、什麼？」

凱恩睜大眼睛，瞳孔散發著難以置信的目光。

「你是說……那個是……黑暗魔龍？那個……傳說中活了五千多年，活過了四次『浪潮』的那個黑暗魔龍？」

「不可能吧……」

布拉德低聲喃語。

「那個傳說中的魔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緊握著盾牌，手指都在發白，但他沒有擺好盾牌該有的架式。這不是因為他害怕到舉不起盾牌，而是因為他很清楚，在這種等級的存在面前，盾牌沒有任何意義。

艾莉則是因為魔龍散發出的魔力氣息，導致魔力不耐症再度發作。她癱坐在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即使剛剛喝了魔力抑制藥，但也撐不住這樣等級的魔力，整個人幾乎陷入失神。

「這……還好牠還在沉睡中，要是牠醒過來我們搞不好會被全滅……」

凱恩咬著牙，說出了這種話。雖然很不想說，但事實確實就是如此。

「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我們先撤退吧，以黑暗魔龍為對手我們完全沒有勝算。先回去通知工會再看他們要怎麼……等等等等等等雅爾娜小姐！？妳在做什麼！？」

在眾人還在驚訝的時候，雅爾娜不知道什麼時候晃到了魔龍的面前。

（戳戳戳……）

雅爾娜用她纖細的手指戳了戳魔龍的頭，還摸了摸牠頭上的角。

然後，她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下大喊了一聲：

「起床了妳個大懶龍！！！」

「……雅爾娜小姐！快收手阿！！妳這樣會把我們全部都害死的……」

凱恩想出手制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聽到雅爾娜的亂喊之後，沉睡的魔龍身體微微一震。

隨即，黑龍的眼睛——那雙宛如深淵般的金色雙瞳，突然間睜開來。

「吼——————！！」

一道震耳欲聾的怒吼聲猛然爆發，音浪宛如颶風般朝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該死……牠醒了！！」

洞窟的牆壁開始碎裂崩塌，空氣在怒吼中劇烈震盪，甚至扭曲了空間。整個洞窟就像被拋進暴風的核心，所有人瞬間被這股狂暴的魔力壓制得喘不過氣來。

羅恩撐著魔法杖，艱難地張開魔力屏障，但那屏障暴露在魔龍的魔力下瞬間碎裂。

魔龍瞪大雙眼，金色瞳孔中燃燒著怒火，宛如要焚盡一切的熾焰。

「你們這群螻蟻，這麼想找死嗎！？那我就成全你們！」

魔龍用著充滿怒氣的聲音咆哮著。那聲音參雜著大量魔力，聽起來特別宏亮，卻也帶著極強的威壓，讓本來就不太舒服的艾莉直接暈倒在地。

牠猛地抬起上半身，那雙宛如天災般的羽翼朝兩側猛然展開，周遭空氣瞬間被撕裂，牆上的魔晶石也被震塌。

凱恩、布拉德、羅恩全都癱倒在地，連站都站不起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凱恩嘴裡督囔著，雙眼都失焦了。

但在這毀天滅地的威壓下，只有雅爾娜一個人，依然筆直地站在牠面前。

她沒有動搖，甚至連衣角都未曾亂動一下。

「妳這蟲子，很會撐嘛！敢打擾我寶貴的休息時間，我就讓你們嘗嘗什麼是真正的痛苦！」

魔龍高舉利爪，宛如一座山峰般猛然落下，尖銳的龍爪撕裂空氣，直朝雅爾娜的方向劈來。

羽翼拍動所引發的衝擊猶如天災，石牆崩裂、魔晶碎片飛濺，空氣中滿是灼熱與爆裂的餘波。然而，在那看似毀天滅地的攻勢之中，雅爾娜卻只是微微抬手。

「神域魔法，《絕對防禦》。」

一道細薄卻純粹無瑕的魔力屏障出現在她的面前。與羅恩急就章的魔法不同，那是一種極為古老、精準到極致的咒文，其結構複雜得難以用言語形容，簡直就像是個藝術品，無懈可擊。

轟——

魔龍的利爪砸在結界上，空氣中爆發出一道刺耳的聲波，震得眾人雙耳嗡嗡作響。然而那結界卻紋絲未動，反倒是那爪擊所產生的餘波被反震回去，掀起一陣氣浪。

魔龍楞了一下，金色的瞳孔微微一縮。

「……怎、怎麼可能……那是什麼魔法？居然擋下了我的攻擊……」

「誰知道呢。」

雅爾娜微微一笑。

（現在是緊急情況，我用一下神域魔法應該不過份吧……）

她心裡想著，一邊挑釁眼前因為攻擊被擋下而心情變差的魔龍。

「你就只會用這種拙劣的方法攻擊喔——？看來傳說中的黑暗魔龍也沒這麼厲……」

還沒等她的話說完，魔龍的雙翼猛地扇動了一下，整個空間再度震盪，那股壓迫感宛如山崩海嘯襲來，壁上的魔晶再一次龜裂剝落。

「妳這傲慢的螻蟻……！！！」牠大聲咆哮著，聲音裡充滿怒火，彷彿整個空間都要被這股憤怒燒灼。

牠的眼瞳劇烈顫抖，金色光芒越發刺眼，魔力如風暴般從牠身上迸發，瞬間籠罩整個平台。地面開始崩裂，連空氣中都出現了紫黑色的閃電。

牠猛然仰首，巨大的龍口緩緩張開。

空氣驟然變得灼熱，彷彿時間也隨之凝結。下一瞬間，一股深紫色的魔力在牠喉嚨中迅速聚集——

那是被稱為「龍之吐息」的究極魔法，是一種只有龍族才能掌握的毀滅力量。

但那股力量和一般的龍之吐息完全不一樣。

那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力量。那魔力的濃度及其恐怖，就連精通魔法的羅恩也未能看清。

那股深紫色的魔力，彷彿不是單純的能量，而是一種違背現實規則的力量——那股力量彷彿來自虛無、來自世界之外的某種存在。

「妳就為了妳的傲慢去死吧——！！」

伴隨著撕裂空氣的怒吼，灼熱的暗焰如同毀滅的洪流般傾瀉而出，伴隨著轟天的雷電，整個洞窟瞬間被紫黑色的火焰吞噬。

「雅爾娜小姐——！！」

凱恩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絕望地看著那恐怖的火焰衝向雅爾娜。

但，即便面對這種級別的魔法，雅爾娜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她沒有施展防禦，更沒有閃躲，而是抬頭，直直迎向那將萬物焚盡的龍息。

下一秒，火焰將她整個身影吞沒。

轟————

強烈的爆炸聲將洞窟內的魔晶石震得碎裂崩塌，一道道裂縫從牆壁延伸至地面，火焰如海嘯般撕裂空間，整片平台幾乎塌陷。

煙塵之中，眾人幾乎停止了呼吸。

那道宛如世界終結般的龍息就這樣席捲而來。布拉德舉起大盾，護在眾人面前，凱恩則本能地舉起大劍隔擋。

他舉起大劍，和布拉德試圖擋下哪怕一點點的衝擊，哪怕明知道那毫無意義。他的眼神中滿是絕望與自責——身為隊長，他卻無法保護任何人。

「不行……不行……！」

他低吼著，咬牙硬撐，身體卻被火焰帶來的熱浪猛然掀翻在地。那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的皮膚幾乎要被熱氣燒穿，呼吸變得困難，眼前一片模糊。

身旁的布拉德用盾牌撐著身體想站起來，但雙腿不住顫抖。他的手還握著盾牌，卻沒有一絲力量能將它舉起。

「我們……死定了嗎……」他語氣中是從未有過的脆弱。

羅恩緊握著法杖，魔力在身體裡瘋狂亂竄，他的理智告訴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魔法能夠抵擋這股力量，但他還是張開雙臂，擋在艾莉的前方。而艾莉早已癱坐在地，臉上早已沒有血色，不爭氣的淚水從臉頰上滑落。

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鳴聲，灼熱的風暴撕裂一切。

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可怕龍息，凱恩腦海中瞬間閃過了無數記憶。

在大家都是菜鳥時一起組隊冒險，一路上結交了許多的人事物；看著羅恩和艾莉一次次的吵架，最後又和好如初；看著布拉德在酒館喝醉，到處胡言亂語。

他們一起經歷了許多，慢慢地變成尤魯米爾的知名冒險者小隊，一次次的遇到強大的敵人，最後也就這樣克服過來。

但看起來，他們的冒險就要在這裡結束了。

「對……對不起……」

凱恩跪伏在地，嘴裡的沙塵讓他幾乎無法呼吸。那灼熱的紫黑色龍息到達之前，他的眼角也微微的溼了。不是因為出於恐懼，而是因為他們的旅程要在這裡畫上一個不完美的句點。

但他還是沒能改變什麼。一切都太遲了。

灼熱的龍息席捲了一切。

但，在眾人即將被龍息吞噬的前一刻，一道柔和卻堅不可摧的魔力屏障，悄然在他們四人周圍張開。

那不是普通的魔法屏障，而是帶著神聖氣息的魔力，像是一層透明的銀色薄紗，緊緊將他們包圍。

「這是……」

羅恩瞪大雙眼，感受著這無與倫比的魔法結構。他無法解釋這道屏障的本質，因為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所理解的範疇。

爆炸聲與火焰的怒吼撕裂天地，但他們四人所處的空間，卻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們……還活著……」

凱恩癱坐在地上，手上還握著大劍，嘴唇顫抖的說著。

其他人也都在驚愕中回過神，看向前方充滿煙霧的洞窟。

「雅爾娜小姐……？」

煙幕逐漸褪去。在那消散中的煙霧中，一個身影逐漸浮現。

她的身影完好無缺地站在原地，白銀色的長髮在餘焰中輕輕飄動，身上的長袍就連一點塵埃都沒沾上。

然而，原本在她手中的魔杖，那個鐵匠鋪老闆珍惜的魔杖，此刻已然化為焦炭，碎裂散落在腳邊。

雅爾娜低頭看著地上的杖柄，沉默了幾秒。

然後，她抬起頭，神情變了。

「……這根杖是某個人託付給我的，很重要的東西。」

她的聲音低沉，沒有任何怒吼，卻比任何咆哮都更讓人膽寒。

「……看起來妳是欠教育阿，莉莉亞。」

她一步一步向魔龍走去，踏過已變得破碎不堪的地面。

「妳在說什……」

莉莉亞的話還沒說完，雅爾娜就以極高的速度衝上前，飛到她的頭頂上。

「……！」莉莉亞大驚。因為，剛剛那個速度，快到就連身為黑暗魔龍的她都無法看清。

她的眼神開始飄忽不定。這是她這千年來第一次感到害怕。

但，就在她以為她要被揍一頓的時候，雅爾娜卻只是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地對她說了一句話。

——『就讓我們在這片開滿月之花的土地上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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