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紀事心之約束》 - 第八章『日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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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補起來的地下城日漸增多，難民只能進入固若金湯的城堡最外圍，不安的暴露肉身在外。

奧格蘭人力不充沛，防備水準力不從心，護城實力大跌，衛兵數量僅能以少保多，存有餘悸。

新任掌權者獨自一人時所露出的神情，將憂國憂民的心態展現無遺。

「國王在這種時候總是很無力，三年果然不夠嗎？我還需要製造更多機會。」

鬱悶但堅定，絲毫不覺得現在的奧利多格會滅亡。達里安的手掌搭著臉頰，那雙「現在才剛開始，結局尚未到來」的眼神凝視著遙遠的前方。

無人的陰暗王宮，達里安再也坐不下去，按著扶手起身，臀部離開冰冷的王位，腳踩階梯而下，不屈服於危險的踏出室內。

天氣的問題，即使走到城堡最高處，進入唯一的陽台也看不見戰況。

「彼佛解決入侵者後，去到了菲爾那裡⋯⋯他們還在戰鬥著。」

聽著耳邊傳來一次次鋼鐵重擊聲，達里安默默靜待著彼佛與菲爾抵禦奇襲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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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涼。

「——。」

斷斷續續的吸進冷空氣，吐出熱氣。

在荒涼的街道上，冷風拂面，隨著口中多次噴出煙霧，炙熱的身體降溫。

不再喘息後，癱坐的菲爾徒然站起身。

電人情緒略帶焦急，無論進攻多少次，金髮少年都能不可思議的活下來，現在的他——

「又站起來了？」

儘管金髮少年許久沒有展開下一步，電人也並無放鬆警惕。升上高空，聚集電力。

雨水滴流臉頰，菲爾開眼一瞧充滿謎團的天空。

痛苦？現在呢？好好放手一搏？加油？成為護國公？遵守？我怎麼在這裡？母親？咲？

——我應該在村莊才對。

問句切斷思考，任憑世界宰割。菲爾由衷的不懂，無論付出多少代價都無法控制未來的發展。

毛毛雨吸引雙眼瞟向迷濛的周圍。放空了。

「菲爾，加油。」

她不該在這裡的，可是莫名的衝動充斥內心。這是出現在我眼前幾次了，第二次？或許吧。

手中的刀身轉換色調，無雜質的紅玫瑰綻放。菲爾觀察著鏡面般的刀身，赤紅中映照藍光。

⋯⋯什麼？這是什麼？

一道噴湧而至的雷擊閃耀著視線，是電人送給菲爾的終點。

明亮繽紛，銳利華麗，見久了煩人。

「看的好煩。」

左手輕輕帶動「斬裂恩典」，像剝香蕉一樣剝掉了電擊，易如反掌的了斷殺招。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閃電真的被劈砍消散了。不對勁在電人腦裡瘋狂撞擊，死亡的危機灌入全身。

「嗯⋯⋯」

是你嗎？

發呆的側臉上，綠色瞳孔冷酷的凝視著，那是野獸也會不寒而慄的眼神。

不是正常人該有的眼神。

綠色瞳孔突然放大，像發光般觀察最近的獵物。

受到命絕威脅的眼神恐嚇，電人倔強地發起反抗，再次甩起手臂，指尖射出數道雷電。

決鬥到現在，電人不曾給過對方活命的機會，不留餘地的想解決菲爾。

毫不猶豫的正確選擇得不到正確的答案。

遇上不停超乎預期的奇蹟少年，電人想歸咎於時運，可是事實又不像是如此。

本以為追加的電擊能結束煩躁，直到數道雷擊被絞碎的那一刻，電人的理智斷裂了。

「在這種時候頓悟嗎？真好阿。」

彼佛意猶未盡的欣賞菲爾的未知成長性。

雙刀反握，菲爾擺出將對方斬首的預備架勢，隨後柔軟度與爆發兼具的雙腳展開了疾跑。

「滾開！！」

電人看著金髮少年不像先前被動、懦弱的樣子。慌張的吶喊伴隨著天空閃光襲來。快如閃電也無法逃避死亡，電人正在抵抗死神的追擊。

雷聲呼嘯而過，閃電在菲爾的路徑交叉移動。電人殺招被像小貓咪一樣呼攏過去。

反抗發瘋似停不下的少年，電擊不是落空，就是抓住時機斬斷。

「好快。」

恐怖的速度，電人下意識的自嘆不如。

「人類怎麼有辦法承受住這種速度。你踏入強者的領域『天宇極』了嗎？」

菲爾竄然跳躍而來的，手起刀落——著地站好在屋頂上。堅定不移的雙眼的發光注視。

電人看著聚集電漿砲的左手跟手肘分離。前臂甩飛在空中。左手被切實的砍斷，切面有滿滿的電量流出——快到連被砍中的實感都沒有。

菲爾•朋特的真面目是時時刻刻保持「更新」的天才。

不管是時間的推移導致熱情抹滅，抑或是黑瘤病事件的心靈創傷遮蔽了雄心、折斷了利牙，但種種磨難始終無法改變菲爾是「全方位天才」的事實。

天宇極——唯有世界頂尖的強者才能擁有的稱號，如今也被菲爾摘下了。

電人思索怎麼才能使其動搖，改變即將的死局，最後才把注意放在刀刃上。

「為什麼那把雙刀可以傷到我，元素應該不會受傷才對！」

這不是普通武器能做到的，腦內閃過了魔導具後，只剩一個選項。

「難道是真貨嗎？『斬裂恩典』！？」

沈默不語的菲爾正在發呆，將身體交給日積月累的技巧和努力，抄捷徑圓弧飛行的電人。

從頭到尾，菲爾的實力都沒有改變，只是抓住了電人無法適應光速的弱點，用著經驗與直覺，去用心感受，義無反顧的抓住破綻。

「比我還快。」

電人的錯覺緣由於雙方對速度的熟悉度。熟練的差距造成如此的戰局。

彼佛的開導並非對菲爾無用，反而是翻倍的有效。

「在哪裡！？」

快如閃電的電人捕捉不到金髮少年的身影。

金色殘影不斷移動，成長中的菲爾不忘將速度控制在能掌控範圍。

電人始終毫無馬虎的以全力應戰，但還是太遲了。

鬼神附身般的壓倒性潛力在菲爾身上不斷噴張，手持「天賜的恩典」勢如破竹。

「作為敗者，你很出眾了。」

飛越屋頂，用腳跟煞住身子，隨後爆發力再度顯現，丟棄一切背負的東西，捨棄防禦進攻。

「停下來！！」

數以萬計的閃電集中瞄準菲爾的去路。

電流破壞四周，十幾顆球狀閃電飄浮，鐵製品因電磁力盤踞空中。

鐵器被藍光反射再反射，盛大的場面下，狂風中的利刃精巧穿越建築，貼近電源中心。

無懸念的斬斷攔路的實體、無實體障礙。

不到幾秒，菲爾出現在罪魁禍手面前。

反應不過來的電人只能用雙眼注視菲爾的神情——心如止水、清澈燦爛都不足以詮釋的雙目。

犀利的綠寶石瞳孔絞殺了電人。

雜亂的一方和清淨的一方，造就了最後獲勝的人。

「啊啊啊啊啊！」

電人再生不久的左手伸出抵抗，被無情的數刀切碎。

向內劈斷雙腿。

由下往上砍斷右前臂。

墜下的刀刃剁開右肩。

數次揮動刀刃，將身體切成塊狀。

最後橫向斬斷脖子——頭身分離。

電人難以違抗，注視著菲爾一再發動攻勢，殺死自己。

冷清的盯著電人被自己四分五裂，直到一絲電流輕觸眼皮，小小刺激才使菲爾清醒過來。

「——！」

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是電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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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開的肢體化作電流，沒有像無頭蒼蠅那樣四散，而是組織性的向上飛去，於空中聚集、擴張。

菲爾察覺到奇襲遠遠沒有結束。

「呃！？」

電人變得不再是「人」，形成巨大到足以覆蓋三分之一奧格蘭的魔法陣，其藍色光芒貫穿濃厚白霧，令每個人都能用肉眼看見天上的奇觀。

在屋頂上，隱形的彼佛站直身子，用手衡量天頂上展開的魔法陣大小。

「嗯～讓法陣鎖住元素力，防止分散嗎？死了仍要完成任務，以黛瑞克拉人的標準來評判，已經算是非常有毅力了⋯⋯叫做電人是吧？真是難聽的名字呢，叫雷蛇感覺比較好聽。」

燃眉之際，高塔上的彼佛一滴汗都沒流，閒情逸致的樣子，褒獎電人職守使命的堅強意志後，不禁調侃了一下電人的名字，評價與徒弟一致。

規模離譜的型式魔法並非不能解除，正因為龐大，破壞起來更容易。剩餘的魔力允許彼佛這麼做，然而問題不只有這樣。

「至於躲在霧中的藏鏡人，差不多也該現身了。」

彼佛對人十分敏感，可以感應到有一股刻意隱藏自身的氣息，宛如等待獵物的獵人。

敵人尚在，局勢明顯動盪不安——

「那麼，小菲爾要怎麼做呢？」

究竟是會獨自逃命，還是留下來解除萬難，成為無人知曉的英雄呢？

踏入天宇極領域的菲爾還有多少能耐？

陷入徒弟無與倫比的進化，彼佛打算繼續觀摩，順勢等待「藏鏡人」出現的時候到來。

搞不清楚狀況的菲爾凝望憑空的魔法陣。

「型式魔法？第二次看到了，但比之前大得多，而且一樣浮在空中。」

絕對沒錯。

這般高度，任誰來都束手無策，雷電交加的法陣有著很成熟的防禦系統，無論是一般箭矢、火砲，抑或是魔法，所以意圖妨礙或中斷法陣的攻擊，都會被龐大電力不分敵我的消滅掉。

薩迦歐組織的千人軍隊遇到電人鐵定會全滅，但「魔神派」那些人寧願把這些實驗品用來殲滅軍隊，不如拿來毀滅國家的性價比還比較高。

「⋯⋯就算在很遠的地方，彼佛應該也看到了才對？該不會是遭遇不測了，實在想不到他死於敵手的畫面。」

不容樂觀的情景，護國公遲遲沒有身影，菲爾撇頭觀察刀刃，回想先前的零碎片段。

「總之要先釐清的是⋯⋯」

我在恍神的時候，毫髮無傷擊殺了生命頑強的電人，而成功的關鍵，有一半必須歸功於變樣的「斬裂恩典」。

玫瑰色與白潔背道而馳，刀刃比沾上血還要駭人。光澤似乎又更加亮眼了。

古典中，有一段話可以呼應雙刃現在的模樣。

「染紅的爪牙不受控制⋯⋯嗎？」

瞄準腳邊的石塊，小心翼翼測試刀鋒，石塊一分為二，切面十分漂亮，甚至感覺不到觸碰。

「厲害，這個型態等同加強鋒利度嗎？很好，就叫這個『斬裂模式』。」

倘若不現在取好名，怕以後就沒機會了。

「不過，你還真是敬忠職守阿。作為敵人，你贏得了我的尊敬，電人。」

型式魔法的威力與後勁是同比例上升的，施展時間短至十分鐘，長至半小時。

通常施術者會成群結隊，共同負荷湧入腦海的計算與資訊，分擔施法後的副作用。

如果電人形成的型式魔法也有遵循這項規矩，，那麼現在還有十多分鐘可以破解。

現在的「斬裂模式」可以輕鬆切開雷電，恰巧這個魔法陣正是用電人的身體製成。

「腦內已經萌生出對策了。眼前有這麼大的標靶，或許可行。」

照理來說，法陣一旦被破壞，元素力將崩解，快速流失於大氣，也許會導致元素使誕生吧。

反正不試也死定了。菲爾拋了拋手中的刀刃，手感極好。

「沒什麼好選的，賭一把吧！！」

菲爾使盡全力將雙刃一一投擲，破風的赤色迴旋刃筆直往上——本該擊穿法陣的「斬裂恩典」最終與不明物體相撞，失去了旋轉的動力，無力的落下。

超人視力看見阻撓刀刃的不明物體——白球，飛入迷霧中，雙刃掉下來插進右方地板。

「那顆球是怎麼回事？也太不對勁了吧。」

菲爾跑去取回陷進地板的雙刃，刀刃毫無切開東西的觸感。

鋒利度沒有下降，剛剛是我的錯覺嗎？那顆球撞上「斬裂恩典」怎麼會沒事呢？來不及理會了，再多試幾次吧。菲爾正要把刀刃往上丟時，動作停頓了一下。

「我或許知道不對勁的原因，能夠媲美『恩典』的，擺明只有『恩典』了，該不會？」

豈有此理，「魔神派」之中居然有人能用「天賜的恩典」。菲爾留下冷汗。

「就是那個『該不會？』哦。」

霧氣的重重包圍下，黑衣人解開隱形，顯現形體的從高處漂浮下來。菲爾很是煩悶。

出現的好晚，雖然我不想這麼想，但他其實從頭到尾都在遠處旁觀吧？

「彼佛？究竟怎麼回事？算了，你都來了，先把型式魔法解⋯⋯」

「不，還有更要緊的。」

「更要緊？是指什⋯⋯」

右側一排霧氣蒸發，陰涼氣候抵不過白色火焰。上千度的熱源融化所經之物，以致命聞名的「火砲」殺向目標——菲爾。

「真單純。」

彼佛不慌不忙的擋在菲爾面前，纏著黑色繃帶的手揮向白色火炮，前臂沒有燒焦，反觀火柱瞬間化為冰雕，將周圍的溫度下降至原點——真有一套，利用屬性相剋來化解強襲。

火焰？會不會是電人的同夥⋯⋯火人？可是我沒聽說過有元素使能噴出白色火焰。那無疑是魔法⋯⋯不，除非有火種，否則「依靠環境」的「魔法」在潮濕地帶無法施放火元素。

那是屬於「憑空製造」的「魔術」，剛剛的「火砲」如果是用魔術施展的話，那名施術者的天賦與魔力量恐怕深不見底。

「來一個很棘手的魔術師阿，雖然比不上我是理所當然的，但我有點累了呢。」

「⋯⋯可惡！」

「住手，菲爾。」

菲爾一聲吭出，準備向法陣投擲雙刃的前一刻遭到彼佛出聲喝止。

「為什麼？」

「保護好自己。」

「莫非是因為有人在偷窺這裡，你才一直沒出現嗎？」

「⋯⋯」

沈默通常等於認同，他特地過來的原因，只有一個——保護我。

「你為什麼要保護我？我一個人可以的。」

「是嗎？依我的判斷，你現在最好什麼都別做⋯⋯若『斬裂恩典』被奪走就玩完了。」

第一次聽見彼佛以無奈的口氣說話。天上的藍光越來越強烈，比一開始還不安份。

意識到現在的處境，菲爾不禁緊握金色刀柄。

「如果那顆球是『天賜的恩典』，那它的使用者為什麼要阻擋法陣被我破壞，又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總總跡象都表示那顆白色球體是『天賜的恩典』沒錯，但不是任何國家擁有的，至少我不曾見過，所以我才要你小心點——因為那名恩典使用者絕非善類。」

友方，反過來想，現在的敵人不是只有「魔神派」嗎？

白色殘影以違反物理法則的方式高速飛來，像一顆排球彈跳著，環繞四周。

菲爾動態視力看得很清楚白球的動向——蘊含著難以言喻的能量，並且不斷在增強中。

「——唔！？」

彼佛單手拉住菲爾的領子，飛離地面一段距離後，大量風刃產生、構成無死角的元素屏障。

「精準的判斷力，再晚一點，我就要發起進攻了。」

「不用揶揄我了，趕快出⋯⋯？」

輕飄的聲線表示讚揚，對此不屑一顧的彼佛被風刃漸漸消散的異常狀況分散了注意。

「我想沒必要躲下去了，一直玩躲貓貓有點不討喜吧。」

「放心，有我親自保證，你一輩子都不會變成討喜的人。」

白球淡然停滯於空中，而後極速的鑽入迷霧深處，回到主人身邊。

菲爾被無預警的放下。彼佛跟著落入地面。

空氣間低喃著恐懼，詛咒的味道飄散過來。

不知不覺，菲爾寒冷的不停顫慄，好像被什麼怪東西壓的喘不過氣，害怕的彎下腰，雙手碰膝，對未知的殺氣俯首稱臣。

「好冷⋯好噁心⋯噁心想吐。這是強大生物才會有的，引人退縮的氣息⋯⋯」

我真是笨到家了，竟然會因為這股⋯⋯這股有意釋放的惡意而感到害怕。

「你身上的魔力，連鬥氣也減少了很多喔。菲爾，告訴我你用到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難道『斬裂模式』會消耗魔力嗎？」

「我沒有感受到紅色的『斬裂恩典』有吸收魔力的現象。慘了，看來是落入圈套了。」

「⋯⋯他來了。」

彼佛察覺到異樣，卻不知所措。一旁的菲爾則驚恐萬分，注視著使用恩典的幕後黑手現身。

純白頭髮，碳黑色皮膚，穿著跟祭祀如出一轍。

「方才的反制魔法簡直毫無缺陷。」

奇怪的是，他的頭上沒有魔族特有的漆黑魔角，不是斷掉或磨平的後天行為，那是天生會受到同族歧視的缺陷——無角者。

「屈就於魔法師一職真是太可惜了，魔術師的門檻明明比較適合你，是因為這樣才有挑戰性嗎？哎呀，就連這點也這麼像，我的任務會很難完成了。」

不過再怎麼樣的缺陷，特徵和氣息已經證明了一切，他毫無疑問是——

「魔人！？」

沒錯，他只能是魔人了。

菲爾瞥見彼佛所說的藏鏡人後，便再也沒眨過眼，害怕閉上眼會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廢話一大堆的傢伙，這個服飾是來傳教的嗎？」

彼佛毫不在意對方的模樣，用滿頭問號的樣子搓揉被黑色繃帶包住的下巴。

「是啊，有興趣就來跟我聊個兩句吧，搞不好你就能跟我們信仰同個神了。」

「還是算了吧。」

兩人在說笑。魔人之間在說笑。

「真的是，連說話方式都跟那位大人如此神似。」

「那位大人？你說薩爾瓦多？不好意思啊，是他沒經過我本人同意就抄襲的。」

「你知道實情了⋯⋯確實是在預料內，但我還是吃了一驚，你果然是最完美的仿造人。」

彼佛不再回話，向後退一步，而知悉事情全貌的魔人往前走了一步。

「不斷嘗試聚集魔力，卻沒能如你所願嗎？」

「哼，果然是那顆球幹得好事嗎？」

「誰知道呢？」

菲爾心裡的不安不斷膨脹，源於能讓大軍的戰意全消的強烈壓迫感，但是本能舉起了刀刃。

「可惡，振作一點！」

故作堅強的菲爾發現手不斷顫抖，用刀柄打著手腕，否定恐懼的自己。

「你在反抗恐懼嗎？」

「那又怎樣？」

「不要命的舉動，可是在污衊生命喔。」

菲爾強顏歡笑的回答，使魔人再度嘲諷道。

「行不通的，交給我來處理。」

黑色繃帶的手蓋住打到瘀青的手腕。菲爾猶如得到救命繩，心情緩和了不少，放下刀刃的一剎那，「斬裂恩典」變回了清澈明亮的白色。

斬裂模式的開關——跟情緒有關。

「阿，遺憾，我還想多看看最利的鋒刃呢。現在的白色可真是不吉利阿。」

彼佛紋絲不動，不受其干擾的模樣令人讚嘆。

「護國公是最後國家防線，真是難得一見的壯闊場面。」

魔人想依靠言語激起巨浪，換來的卻是彼佛海平線般的冷靜。

「收刀，到我背後。」

察覺情況不對而下的口令。菲爾很老實的聽令躲在彼佛身後。

「你可以使用恩典，代表你是混血魔人——雜種，我記得刑國是這麼稱呼混血兒的。」

「雜種嗎？的確，重視血脈的魔族牴觸所有混血兒，但這也並非全是壞處。比如說恩典就是很棒的東西，卻被人類獨佔，你不覺得很掃興嗎？」

魔人閉上單隻眼說道。

「人類獨佔？什麼意思？他明明不是人類也可以用啊？」

「『天賜的恩典』只要或多或少有人類的一部分，哪怕是魔人也不無可能是恩典使用者。」

搞不懂。彼佛發現菲爾的滿臉問號，決定好好當個導師。

「血統不純正也無所謂嗎？人類的。」

「現在你眼前不就是一個案例嗎？」

「魔人被上天選中⋯⋯難以置信？」

菲爾馬上理解其中的弊病，表示出更加不解的態度。

「真是好解說啊，不過當上老師可不是薩爾瓦多的作風，果然環境還是影響到你的成長了。」

魔人掌心朝上，手指量著渺小的彼佛。

「你們的偷襲跟以往比起來越來越卑鄙了。大局觀的『魔神派』最終也放棄榮耀了嗎？寧可在這說風涼話，何不解釋你的恩典呢？」

彼佛歪著頭輕視，倔強的不吞下嘲諷，把挑釁奉還回去。

「好啊，說了也無妨，變化無窮的『天罰恩典』擁有使用全元素魔法的權力，被稱為『法師剋星』不無道理。」

白球長大成紫色法杖被魔人握住。哪裡有「法師剋星」的影子？這介紹根本是在轉移焦點。

法杖蘊含的魔力量過於誇張，明顯不是魔人本身的。他隱瞞了重要資訊，我鐵定要找出來。

「你不是天才，我看得一清二楚，除非『天罰恩典』有魔石的特性，否則憑你是駕馭不了那股魔力量的，看我把你那張虛偽的臉撕下來。聽到了沒有，趁慘敗前趕緊報上名來吧。」

「雷萊克，同時是我母親的名字⋯⋯你可以如所說令我為之顫抖嗎？奧利多格的護國公！」

魔力釋出如同水壩洩洪，魔術提煉出足以吞噬世間萬物的紫色烈焰——高溫火砲即刻發射。

強風迴旋火砲邊緣，硬是把行進軌道轉彎，撲向始作俑者。

退無可退的雷萊克淡然一笑，舉起法杖吸引火砲，魔術變回原本的型態——魔力。

「吸收嗎？」

奧格蘭因為餘波而一片狼藉，彼佛滿是焦痕的右手展現在菲爾眼前。

「沒想到僅靠技巧了反制！不愧是大人的複製體，這樣也能與我過招。」

「有點不爽阿，一直把我拿去跟那個廢物魔人比較。」

雷萊克欣喜若狂到進入忘我的境界，彼佛無奈的笑了。雖然找到「法師剋星」的真正來由，但也用盡我僅剩的魔力了。

沒有攻擊和防禦的手段，該怎樣保住奧格蘭和菲爾？彼佛抓緊機會進入高速思考。

我的魔力去哪了？

三成用在土元素人的戰鬥上。五成突然消失。剩餘魔力用來抵擋火砲的攻擊。

為了應對環繞於四周的白球，我利用風魔法製造的屏障，竟在一時半刻出現瓦解般的變化。

那不是遭到解除，而是遭到吸收。我一半的魔力都在那個時候被搶走了。

全是雷萊克幹得好事，「吸收魔力」才是「天罰恩典」被稱為「法師剋星」的原因所在。

彼佛往上看——魔法陣越來越亮了，是要提前施展的趨勢嗎？

我還留有一項後手，「天罰恩典」有辦法觸及或超越「那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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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有意識時，我人已經在森林裡了。

為了找到食物，我徒步走到最近的文明社會，獸人國度「艾尼西」，當然不是直接走進去，畢竟我是個來路不明的人，選擇的管道只有違法偷渡。

生來從沒受過任何協助，最終學會偷搶，之所以敢犯罪，全是受到與生俱來的外貌所苦。

「是魔人！快殺了他。」

「千萬別讓他跑了。」

「不要看他是小孩就掉以輕心了。」

「別小看我們人類！」

那些自稱「人類」的傢伙拿著劍，對我擺出醜惡的嘴臉，語氣透露數不盡的敵意。

我總是能在險些被殺死的時候成功逃跑。

逃到無人之境的下水道，舔拭傷口，用地上骯髒的破布包紮，做著最簡單的止血。

「好痛。」

我被他們稱呼為——魔人。

明亮的太陽底下，童年的彼佛坐在高樓，愜意吃著搶來的麵包，觀賞街道上螻蟻般的人類。

靠著偷搶苟活的流浪生活改變不了，不是我沒有意願改變，是沒有人敢接納這樣的我。

如何溝通都無法解決問題，所以一直獨自一人，我也因此學會觀察入微的重要性。

黃昏是衛兵輪替的空檔，我能比較方便行動。

——這段時間是人生最美好的階段。

看著河邊倒映的自己，又看了看石頭上粗糙的物質，基於無聊開始打起水漂。

第一顆兩次水漂，第二顆七次水漂，第三顆十五次水漂，第四次成功打到了對岸。

我似乎是被快感沖昏了頭，無意義的不斷丟著。

水漂的次數越來越少，卻都能到達對岸。那時無意間用了魔法，也是我首次使用魔法。

「頭好痛！」

每用一次魔法，不曾經歷的記憶出現在腦海中，導致我不用特地學習就會自動獲得知識，但幾乎都只會帶給我痛苦，所以我不是特別感恩。

黑角種族，暗紫色河流，遼闊的黑土大地，全部映入眼簾——刑國的大地，我的出生地？

『——你看清楚了嗎？有沒有發現人類的醜惡呢？回來吧，你的歸處。』

這些無意間顯現出來的聲音是讓我最感到噁心的。

「吵死了。」

我永遠只靠著自己。

鑽入小巷子內，輕盈步伐踏入水坑，手握鑽戒，而後方追來的兩人是想制服強盜的衛兵。

一如往常的偷搶日子，只是偷的物品從食物換成值錢的珠寶——如此一來，就不用一直想著要怎麼度過明天了。

人型黑豹和人形花豹的速度很棘手，最終我厭煩逃來逃去，想利用土魔法拖慢對方的腳步。

——集中精神。

石頭和沙粒受到魔法的聚集，從衛兵身後逐漸塑型成銳利尖刺。

沒有反應的時間，石柱伶俐的貫穿鎧甲，突破獸人堅韌的皮毛，刺穿要害——心臟。

衛兵應聲倒下，鮮血從穿孔的胸甲流出來。

我殺人了。彼佛顫抖的慢慢走向衛兵，腳步在踏進水坑的一刻停滯。

腳底浸泡著染上血色的水，時間彷彿慢了下來。

另一個獸人衛兵從轉角追上，看見同胞死去，理性的逃開尋求支援，但彼佛卻沒讓他得逞。

指尖聚集第二個尖刺，追蹤並刺穿那名衛兵的後腦勺，過程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本能驅使我這麼做⋯⋯錯了，「我」從前做過一樣的事，這次只是複習而已。

我真的是我嗎？彼佛凝視著掌心，手遮住視線抓住額頭。

「頭！又來了！」

乾淨的雙手下，堆滿大量人類屍體，宛如現在的情況——運用魔法殺人，稍有不同的地方是，記憶中的我心無波瀾，毫無懺悔之意，猶如把罪惡丟進糞坑般冷靜。

我的感情，一瞬間被「不是我的記憶」給抹殺了。

三隻禿鷹翱翔上空。

「找到了！他殺人了！」

又有三名衛兵衝過來，離得太遠無法展現圍毆戰術的優勢。彼佛嫻熟的舉起手，一一殺死。

魔力方面天賦異稟，並輕易掌握所有魔法的訣竅，專精並研發新的魔力使用方法的人——天選者，其一詞也是突然理解。

「我是天選者，我是令人髮指的『魔人』。」

在順其自然之下，我變成一名響徹雲霄的罪犯。

在下水道，我身體不適的躺著，頭痛發作的頻率增加，腦海的聲音成了雜音。

胃部翻滾，不斷嘔吐，經過反覆思考後，我——

「不需要。」

徒手折斷了自己的三根角，不管鮮血淋漓。

「不需要！」

拿著偷來的刀子把斷角一削再削，削到沒有凸起為止。

「不需要！！」

纏上白色繃帶將這張臉，將白色頭髮，將碳黑色皮膚，將自己不著痕跡包裹起來。

這個模樣不是真正的我——直到現在，我仍用不是我的身體在冷酷的世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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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避開了風頭，換到「奧利多格」繼續從前的生活，結果該說是不幸，還是大幸呢？

我被這國家號稱四大家族之一的多藤維亞當家抓捕入獄。

他的實力不強，但古怪的戰法引開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簡直瘋了，明明實力懸殊，應該被我殺了好幾次，他卻像沒事人一樣，拿著藍光煥發的打刀「制衡恩典」繼續向我進攻。

黑髮藍眼的人類，我感到很害怕，逃不了，打不贏，昏迷的命運直直衝向我的後頸。

「完了。」

醒來時，人已身處單人牢房，遮臉的繃帶被卸下，偷竊的寶石被拿走。

「嗯？」

束縛雙手的鐵銬有刻印特殊符文，魔法用不出來，只不過——作為桎梏的工具太脆弱了。

這種鐵製品單憑幼年的魔人也能用蠻力弄斷。

彼佛雙手各自往反方向轉，正要把手銬給擰碎時，聽到一股朝著自己說話的敦厚回音：

「魔人竟在做偷搶生意，多麼稀奇的事情，你到底是不是生在刑國呢？」

當我以為殘酷的劊子手來找我時，沒料到過來的人是個頭戴王冠，一臉祥和的大叔。

身上穿著絨毛織成的大衣，褲子也是高等布料所製。

「穿得挺高檔的嘛～如果你是來找奴隸的話，我可不奉陪。」

「奴隸？不，我是來人幫忙的。」

「幫忙？你要四處炫耀處刑魔人的事蹟嗎？我可不喜歡當別人陪襯啊。」

「放心，只要你有著慾望，就不會一直是陪襯。」

為了理想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嗎？第一次看到有人用「期望」的眼神看待我這名殺人魔。

「什麼意思？」

「我會讓你免於死刑，但相對的，你要幫我一點忙⋯⋯首先，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名為堤里安•奧利多格的一國之主隱瞞了我的謀殺罪，讓我在他的手下工作。

我隱姓埋名，掩蓋真容，與其他護國軍成群跟在國王後面，成為他的影子。

士兵向我們鞠躬⋯⋯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在對魔人敬禮，不知者真是滑稽。

「⋯⋯⋯⋯」

時光飛逝，晉升護國公的彼佛叉手站在城堡頂端，纏有黑色繃帶的雙眼俯視整個奧格蘭。

歷史中，強者必將加入上層者棋局中，我也一樣離不開世間定理，不過我沒有不悅。

這裡比任何地方都要舒適，也不會令人反感或無趣，有什麼好不悅的？

『來找我吧，我的複製體，你在刑國會得到應有的對待和地位。』

他在呼喚我。聽這個聲音，想必他就是製造我的人吧。

「比起地位，我比較想親手殺了你，竟敢讓我活得這麼辛苦，但是我會證明我不需要你們。」

刑國永遠都不會有人理解我的想法，就算有，他們也幫不了我什麼。

我清楚魔人就跟人類一樣，只不過是種族各異罷了，不是全部的魔人都該成為一個為魔神的理想效勞的工具。

「我，跟你們不一樣。」

『是嗎？不愧是我，那麼你就這麽辦吧。』

在這之後就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了。真爽快阿。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無意間的長大⋯⋯無意間逃避真正的自己⋯⋯無意間改變言行舉止⋯⋯無意間遇到菲爾⋯⋯

最後的關頭，猝不及防的死期來臨——無意間想到，我也差不多活夠久了，這痛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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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死到臨頭，總會想著做多少算多少，至少要留下一些東西，我的想法稍微不同。

「是時候了。」

——我的繼承人必須存在我所沒有的特質，並且有正確的心思與自己一套人生哲學。

菲爾•朋特不會繼承彼佛•克茲的遺志，他只想繼承護國公的衣缽——那就如他所願吧。

「你的魔力不覺得變少了嗎？菲爾，腦袋有沒有輕飄飄的。」

「這麼說來，確實是有點⋯⋯」

「那是魔力缺乏造成的精神異常。」

菲爾的鬥氣變得薄弱、沒有張力，是大量魔力被「天罰恩典」佔為己有的緣故，無關恐懼。

「天罰恩典」之所以被稱為「法師剋星」，是仰仗「吸收魔力」的特性。

「你覺得一開始那顆球在我們四周高速移動是為了什麼？菲爾。」

「不讓我們逃跑？」

「不，是假借試探，實則吸收魔力，但我發現太慢了，可惡。」

敏銳的菲爾立刻知曉彼佛沒有魔力，問道：

「我們會死嗎？彼佛。」

「不會咧，你難道看到了嗎？歷代最強護國公敗北的場景？我？那怎麼可能發生？」

我一直以來看著他逃避問題好幾次了，唯獨騙人不是他的作風。菲爾微笑的低下頭。

他說不會死，要怎麼做呢？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法則不管在哪裡都不曾改變。

戰士的鬥氣消失，也不減其意志與實力，法師則截然相反，沒有魔力等同拔掉翅膀的蝴蝶。

然而，身為魔法師的彼佛並不像是走投無路的樣子。

「我的考量還是以帶回你的身體為主，就當作是被我騙一次，你就跟我回去，仿造人⋯⋯」

「搭訕別人可不能那麼沒禮貌，說人家是仿造人什麼的。先算了吧，而且我不想被撿屍。」

「⋯⋯你在等待著什麼呢？無所謂，給你兩面夾擊的窘境，應該就足夠了吧？」

雷萊克一眼識破端倪，天頂的法陣即將展開最終階段——滅城。

法杖型態的「天罰恩典」融化成液態附著雷萊克的全身，接著迅速變色並固體化——轉變成附有「天賜的恩典」不毀、不導電、不導熱的特性，意義上絕對防禦的紫色戰鎧。

「難怪我感覺不到他有赴死的覺悟，有著這般無敵的防護力，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天上的藍光越來越重。菲爾不甘心的說道。

奧格蘭的全部人民望向天空的法陣。

眼前的災難或許是最後一幕，達里安則露出非常人該有的表情——炯炯有神。

「我們的目標僅有一個，抹滅奧利多格，展開成神之路。試著讓自己留下全屍吧。」

舉起覆蓋鎧甲的右臂，手中冒出大量紅色電光，掌心憑空造出的泥巴如同鑽頭那樣高速旋轉，摩擦出上千度的高溫——製造爭端的魔法，無數人深受其害的混合元素。

「要來了，是獄炎炮⋯⋯彼佛？」

「結束了，奧利多格。」

源源不絕的岩漿噴出！獄炎炮如同海嘯侵襲一般，以時速三馬赫疾速噴向師徒二人。

「是啊，結束了。」

彼佛說完此話，黑色繃帶上奇異符文散發著能滲透衣物的藍色之光。

奇蹟似地閃光，令菲爾不願面對死亡，用力闔上眼——無事發生，黑幕下沒有出現跑馬燈。

菲爾帶著疑惑睜開眼，精神回歸正常，情緒起伏平靜，五感有生以來最清晰的一次。

群雷沒能把奧利多格推向毀滅。獄炎炮未能將目標燒成灰燼。

「彼佛⋯⋯」

災難尚在，只是被掌握在手上——凝立於一切之上的潔白之光搶走了「魔神派」的勝利。

白色光球閃現三原色以外，人類肉眼看不見的未知顏色。

這是什麼魔法？

「你踏入了魔神不曾踏進的領域？這不可能！我一心追求的不是這種事情！」

在「天罰恩典」的保護下，理應不畏懼一切，可是緊張的聲音證實了彼佛的高深莫測。

未知撲向靈魂，超越神的力量竟在眼前。雷萊克一個勁衝向苟延續命的護國公。

「上路前記好了，我是歷代最強的護國公——彼佛•克茲。」

離彼佛兩步之遙的雷萊克近距離承受最終一擊。

白光吞噬肉眼所見。除了響亮悅耳的音效外，菲爾什麼都沒感受到。

不久，奪目的光明與雷萊克一起不見蹤影，四處不再有破壞的痕跡。

陰霾霧氣散去，溫和日落灑落照亮奧格蘭，奇襲結束之突然，宛如一腳略過了絕境。

「太厲害了。」

菲爾樸實的稱讚，看著為奇襲拉下句點的護國公的背影。

「雷萊克呢？」

「死的話就太好了⋯⋯實際上我不這麼想，恩典的共同性就是不會受損，穿著一套恩典變化的鎧甲，存活率蠻高的。」

彼佛緩慢把向前伸的手放下。

剛剛就是所謂的絕招嗎？緊要關頭的殺手鐧，否則彼佛怎麼會等待這麼久的時機呢？

說到底，「天罰恩典」算什麼？彼佛才是真正的「法師剋星」吧。

「這裡ok了，菲爾。記得告知達里安。」

說的那麼平靜。我現在可是很興奮啊，不過姑且要再確認一下。

「雷萊克應該不會再過來了吧？」

「大概吧。他人估計被我轟飛到很遙遠的地方了。就算來了，你也能贏過他。」

菲爾鬆了一口氣。

這次彼佛沒有跟之前任務完成一樣，一意孤行的離開——畢竟沒有魔力了。

這麼說來——

「這麼強的魔法一開始為什麼不用出來？而且你不是沒有魔力了嗎？」

「果然是這樣。」

剛剛的那句話不是在回答問題。他把手放下來後，就沒有動作了。

不對勁，我認識的彼佛現在早該瘋狂自誇了。

數個白色的鴿子從彼方飛來，薩迦歐團長傳來了和平的信號。魔人的奇襲在奧利多格瀕臨崩潰之前結束了。

「你用的那個類似絕招的東西⋯⋯有副作用嗎？」

力量越大的魔法，副作用越明顯⋯⋯情況不對。

青色光球一顆顆的從彼佛身上分離出去，這是什麼副作用⋯⋯沒事的，他還有意識，代表副作用不強烈，書上的記載不會有錯。

「我去找醫生過來⋯⋯」

「放棄吧。」

菲爾打算找救兵的舉動已經被預料。

「為什麼要放棄救援？」

「我看也差不多了。」

隨著胸腔出現一個洞，彼佛釋懷了自己的結局。

「這裡就是我的終點，『不存在於世』跟我非常匹配。幸好下一位護國公也已經準備好了。我說是吧？菲爾」

「⋯⋯」

「怎麼啦？真冷淡阿。那我要來給你最後的建言了。」

彼佛輕描淡寫的承認生命結束。總是充滿意外的護國公，也以這種意外的方式死去。

「怨恨、殺戮、孤獨，你都經歷了一次，但我不准這些事在你身上成為『常態』。你的時代到來了，放手大鬧吧，去走向你希望的的結局。」

「⋯⋯彼佛，不害怕死亡嗎？」

「怎麼了？你會害怕嗎？」

我經歷那麼多次生死危機，從未靜下心思考。可能是我對於未知的事物，尤其是死亡，特別的感到——

「嗯，很害怕。」

「那你有任何一刻忘記過死亡這件事嗎？」

忘記？有吧，差點被古龍殺死時，我因為憤怒自己的無能，忘掉了身體的狀況。剛剛跟電人的戰鬥，我一度在死亡的邊緣遊走，可是也渾然的度過了。

「有啊，那又怎樣？」

彼佛彷彿不在意剩餘的時間，耐心的說道：

「死亡之所以很可怕，是因為阻止不了，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你應該害怕的是⋯⋯死去時，沒有人在你的身旁，沒有人在乎你的死去，沒有意義的人生突然結束，那才是如同利刃般，令人恐懼的死亡。」

「⋯⋯你這樣講，我怎麼可能會去忽視，怎麼可能會不去思考？」

「是啊，那乾脆就不要管了。當忘記死亡的時候，就是最快樂的時候。沒有必要去奢求一個根本找不到答案的東西，太浪費時間與精力了。」

不必在乎⋯⋯死亡？菲爾嘴裡醞釀著不解。

「我不懂，人不正是有探尋未知的慾望，才有活著的意義嗎？」

「死亡這種事，一個人只能經歷一次。別人的想法完全沒有參考價值。不如趁自己還活著時，多做一些想做的事——你不是想當受人愛戴的護國公嗎？那就先做再說啊～」

「這個⋯⋯我現在已經不知道了。」

「是嗎？那就代表我這個前輩已經幫你鋪好路了，接下來要由你這個後輩選擇怎麼走完。」

彼佛打開右眼的繃帶，轉動側臉，璀璨的紺藍色眼眸注視著菲爾的樣貌，最後望向遠方，雙手準備張開擁抱夕陽前，變成了光球消散於空氣之中。

「我知道了，我會重新審視護國公的這份價值，然後超出你的期望的。」

菲爾微笑的道別，平穩不帶悲傷，不做任何無意義的挽留，只期望著彼佛能安詳離開。

「喔，還有啊～忘了說一句。」

在消失的最後一刻，彼佛說的這句話，對菲爾來說意義重大。

——畢業快樂。

化作數百顆的青色光球飄向黃昏餘暉，是彼佛•克茲在這個世界上最後存在的憑依。

「請走好，彼佛。」

簡單悼念後，菲爾默默的轉身離開——護國公交替了。

專屬我自己的路早已鋪好，彼佛只是帶領我走向夢想的引路人。

如何把路上的絆腳石給踢開，是他給我的最後課題。

如今作為護國公的彼佛已經結束他的職責，換我來接下後事。

「彼佛⋯⋯」

菲爾向著難民區盡力跑著——不想再對事情有無力感，剩下的一大條路得由自己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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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人的奇襲已確認為刑國「魔神派」所為，與主張派無關。

眼見情況離好轉的跡象還差了不少步驟，代理的護國公首先需要解除恐怖攻擊後的死傷。

第一階段必須疏理國內公共設施的毀損狀況。麻煩又不能忽略，彼佛平常都在做這個？

第二階段則是幫助失去家人的人民尋找出入，防止他們從善良公民轉職成數量日漸上升的盜賊，這需要薩迦歐那邊的詳細內容，要等他回來才行。

已知突襲奧格爾的敵人有三位——土人與電人，外加一名魔人。

——一個使奧格蘭的大量房屋陷入地表，卻無造成平民百姓死傷。

——一個用電擊殺死五千餘多名的人質，並毀了奧格蘭十分之一的建築物。

——一個什麼都沒做到。

「這場行動的主因是？『魔神派』指派雷萊克等人來覆滅奧格蘭，原因想必是他在電人形成的魔法陣下存活率最高⋯⋯嗎？好一個敢死部隊。」

一天過去了，一籌莫展，情況反而往越來越糟糕的方向發展。菲爾忍不住抓頭嘆氣。

「護國軍殺手？」

本就人數不多的護國軍分成了一半留守凡賽城，另一半則在薩迦歐指揮下參戰。

位於南部的凡賽城是「魔神派」第一個接觸目標，依彼佛生前的命令，那裡聚集了剩餘的護國軍，剛剛接獲全部戰死的情報，據說只因一名魔人。

入侵者專門挑護國軍來殺，目的無非是想消減奧利多格的隱藏戰力。

「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好淒慘，簡直形同陌路，我的下一步該做些什麼呢？真苦惱。」

彼佛有預留我的辦公室，這點挺讓人開心的，可是第一天上任儘是奧利多格潰敗的死訊。

「護國軍殺手的下個目標是我嗎？」

是的話，拜託他趕快來把我了斷。命令護國軍繼續整理情報後，菲爾去到達里安的房間。

「魔神派」至今沒有追擊的一大原因，是奧格蘭沒有遭到摧毀，而更大的可能是雷萊克回報了彼佛的特殊能力，以至於他們停止作戰——大概除我以外，沒人知道彼佛已經死了。

主張派首領奧特•雷根，沒有加入作戰，倒是運送了大量物資給奧利多格。

「主張派的援助非常可觀，無需擔心修繕的費用，只不過人力再次成了大問題。」

戰爭導致男性缺乏，而剩餘的婦女也不適合長時間的力氣活。

達里安左手簽寫下屬送來的申請許可報告，右手規劃著能盡速重振奧利多格的方案。

「眼下局勢，我們需要民心來保證國家的穩定性，然而一位上任不到十年的國王，是沒有辦法獲得民心的。」

「我想不只如此，城內損傷嚴重，許多難民無處可去，他們甚至抗議不起來，誰來提振士氣都會造成反效果，一直消沉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的怠慢造成了人民苦難，十分抱歉。」

兩個門外漢商討對待人民的對策，幾乎一無所獲。

「菲爾你很久沒睡了吧？是時候該去休息了。」

「陛下，我沒事的。護國公不在的期間，我需要盡責的做好每一件事。」

他怎麼知道我沒睡。

「這是命令。等你打起精神再來找我，到時候我應該就有辦法了，你去休息吧。」

「⋯⋯是，那我告辭了，請你不要讓自己過度操勞。」

不久，回到辦公室的菲爾坦蕩蕩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有關魔法歷史的書。

元素魔法、光魔法、黑魔法以外的魔法種類⋯⋯找到了，古代魔法。

「群星魔法，彼佛用的是這個嗎？」

壓力山大。菲爾將書蓋在臉上，聽見敲門聲，立刻正常坐姿。

「護國軍嗎？請進。」

「是。」

黑髮黑眼，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少年。右手的石膏似乎是骨折的樣子，這樣還要工作嗎？

「屬下的右臂面臨截肢的狀況，為不拖後腿，希望能夠請辭，並在日後把我解決掉。」

盡責的傢伙，雖然很佩服他的男子氣概，但我不能接受他的提議，畢竟我不是個冷酷的人。

「⋯⋯你是護國軍的小隊長吧？我在喪禮上曾看過你一眼。」

「是的，菲爾大人的記憶力真是無比優秀，屬下深感佩服。」

第一次見面就如此畢恭畢敬，言行舉止像個無機物，肯定沒少挨過打吧。這樣可不行。

這些至死效忠的人活得太沈重了，我承受不起，何況護國軍本來就不是我所想要的。

「我不會殺了你，你也不准自殺，給我好好活下去，現在開始你的人生由自己做主。我不在乎彼佛下達過什麼命令，此時此刻我才是你的上司，我要你為自己的生命負責，瞭解了嗎？」

「⋯⋯瞭解。」

黑髮少年的表情出現起伏跌宕，彼佛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呢？彼佛的人性不能說全無，但也僅只於道德敗壞的底線，我很不想這麼講，可是彼佛絕非善類，他只是對我很友好罷了。

「你順便幫我轉告給剩下的護國軍吧，就說——你們是彼佛•克茲的手下，不是我的，當然我對你們沒有任何不滿，只是我的理想與上一任護國公截然相反，你們不該被我隨意使喚。」

雖然有人力很方便，但他們日後會成為我跨過高牆的阻礙，事先解放他們沒有不好。

「有鑒於現在的情勢不容樂觀，護國軍人力不斷消耗，甚至有個神經病魔人專門在針對你們。這樣下去，你們只會越來越淒慘，這般窘境我一個人承擔足矣。」

「恕我直言，菲爾大人，屬下的意願不能代表護國軍全體，請你再三思而行。我們每個人全是為了報效堤里安大人與前任護國公的恩情，才在此獻上一切，淒慘落魄不是什麼大問題。」

所以我才不需要這種部隊，別把自己搞得跟「魔神派」的人一樣！前人所做的不正直勾當越早了結，對日後的幫助越大，你們不是正規進來的正規軍，不過我也沒資格說你們。

堤里安的決策大多差強人意，他跟伊諾•季卡的事蹟相比，無疑是平庸之輩。他在位期間，所營造的治安很良好，卻不全然是靠他自己，有將近一半都是交給身後的影子堆疊起來，也就是讓你們幹髒活，而我可不是那種人。

「我要從根本上改變這個體制，你們作為受害者不必為前人還債護。國軍解散的命令即刻生效，我不理會任何否決我的人，不遵從就轉職去騎士團吧，那裡比這裡好太多了。聽到了嗎？這是代理護國公下達的命令，如果你看得起我就馬上傳下去。」

「⋯⋯是。」

黑髮少年看起來很難過，離開前好像哭了。我看得出來，那是感動的流淚。

我的命令發佈下去後，會引起不滿吧，嚴重到被暗殺的程度。至少我知道要怎麼處理，就等著事情發生再說吧。先去散散心好了，。

菲爾站在城堡的陽台觀賞風景，真不錯，撇開經過奇襲摧殘的奧格蘭不談的話。

「⋯⋯等騎士長回來，就把工作推給他吧。」

菲爾正要回辦公室時，薩迦歐在城堡走廊找到了滿臉惆悵的菲爾。

「菲爾•朋特。」

他身上的盔甲跟當初見到的那般亮麗恰恰相反，全是灰塵和戰損。

明明經歷了一場大戰，眼神還是如此堅毅。

「好久不見了，我以為你會被安排去演講呢？薩迦歐騎士長。」

「陛下要我什麼都不要做。」

「這樣啊，達里安他真是古怪的國王呢，但我並不討厭。」

「我聽說了，彼佛死了嗎？」

「⋯⋯他失蹤了，因為沒有目擊者看到他。我現在是代理，陛下說彼佛一週內都沒出現，我就正式接替護國公的職位。」

彼佛灰飛煙滅時沒留下一點殘骸，儘管我如實以報，也沒辦法評定他的死，憑我一人的口供不夠構成證據。

薩迦歐從菲爾的態度略知一二彼佛的情況，一臉麻煩事最終落到頭上的嘆氣道：

「是嗎？這樣能告訴你真相的人就只剩我了。如果一直讓你矇在谷底，我會很過意不去。」

「真相？怎麼了？彼佛隱瞞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嗎？」

「你的母親，潔絲•朋特早在三年前死了。她患有末期的肺腺癌，不到幾個月就會離世。」

菲爾悠閒的表情消失得一乾二淨，疑惑交織著憤怒，扭曲的顯現在面龐。

「——什麼？」

「彼佛•克茲給你的那封信，難道不是你母親所寫的遺書嗎？」

那是遺書嗎？回想起來，彼佛拿著我母親的信確實存在一堆問題。

他為了找到史塔辛格，去到佛洛陽後，在那邊做了什麼我一概不知。

「等下！你為什麼會知道實情？」

「彼佛告訴我的，你也知道他雖然很喜歡岔開話題，但絕對不會說謊。」

「好⋯⋯彼佛就算了，為什麼你不在第一時間告訴我？你和彼佛到底有什麼意圖？」

「你確實潛力過人，但僅靠天賦可救不了關心的人。」

「痾⋯⋯」

回答我的問題！菲爾本想這麼說，可是內心很在意薩迦歐說的話，不過還有更要緊的。

「你說我的母親是病死的，那為什麼失蹤了？連遺體也沒有留下。」

我馬上後悔自己在當下說了這句話，因為薩迦歐如實回答了。

「彼佛•克茲擅自減輕了你母親的痛苦。」

「他⋯⋯⋯⋯」

他殺了母親？那傢伙！

菲爾皺緊眉頭，用力過度的眼睛不斷跳動，額頭上的青筋若隱若現。

「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做那種事？」

薩迦歐即使看到菲爾猙獰可怖的神情，也沒有任何的動搖。

「家人的死會使你心境轉折，彼佛不打算放掉難得一見的恩典使用者，所以他採取了非必要手段，刻意給你留下家人可能還活著的渺茫希望，讓你繼續為國家效力。」

誰提議的？雖然無從確認，但也無需證據就能知道是誰指使的。

「這是屬於彼佛•克茲的惡趣味，跟他相處那麼久，你應該很清楚吧。」

沒錯，他的風格就是那樣。

「他是仿造魔人的複製品，當然也是魔人。魔人不瞭解什麼是感受，尤其是人類的感受。」

「你還知道什麼？給我把詳情都吐出來。」

拔出慘白的雙刃，薩迦歐面對失去理智的菲爾，無一絲抵抗的動作，只是一昧說著實話。

「這是我從堤里安大人口中得知的。」

「堤里安？那個臭老國王也有參一腳阿？我早該猜到了，那個場面話做好做滿的小人。」

即使菲爾口無遮攔，薩迦歐也沒有制裁他的正當理由——畢竟菲爾是不知情的被害人。

「我在學校遭到霸凌這件事，難道也是他們安排的嗎？為了讓我在無路可退的時候得到希望，然後永遠效忠他們嗎？太可笑了⋯⋯」

那一刻，以前的問題一併從菲爾的腦中跑出。

「彼佛曾給我過兩個試煉，試煉的內容都是要我殺人，那也是跟恩典有關嗎？」

「我想是為了篩選⋯⋯他們所想要的『斬裂恩典』的使用者，是能讓其綻放應有的力量，並且不被反噬的人。」

「反噬是什麼？」

「人性被吞噬，是恩典使用者的共通症狀。堤里安大人在掌握這項機密後，不惜一切代價的想要找到真正的神選之人，他對這會改變世界深信不疑，而彼佛•克茲履行的職責，就是探測你是否有那個潛力。」

「如果沒有呢？」

「彼佛會親自除掉你。冷血的殺戮者被視為不需要的存在，那種人隨便就能製造幾百個。」

我視如己出的奧利多格王國，竟然是這麼對我的——把我當成走狗在看待。

「從頭到尾他們都在利用我嗎？難道你⋯難道以正直無私為名的騎士長也是他們同夥嗎？」

「你成為學徒不久後，我才知道背後的真相。我當時動身去了城堡，以防悲劇又一次重演。然而，我在你身上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氣息，以為沒有大問題，就放著不管了，而且以結果來看，你確實如實發揮潛力，但我也錯了，所以你想要把我解釋成同夥也沒有不對。」

第一次這麼不想被人看得起。

「⋯⋯那麼，得知真相後，我要找誰復仇？你來告訴我吧，薩迦歐團長，我要怎麼做才能緩解我的仇恨！？我現在只想知道這個。」

殺人，叛國，滅國，全都不是我真心想要復仇的方式，我總不能繼續任人擺佈。

「如果你想在這裡大鬧特鬧的話，我會拼上性命阻止你，但要是你願意待在達里安的身邊擔任護國公，我承諾會給予你協助。你已經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中了。」

薩迦歐的提案，只是讓我完全順從於彼佛和堤里安的計畫罷了。

「幫助罪魁禍首的後代？」

「是這樣嗎？你應該知道是誰毀了你，卻不敢承認⋯⋯你不是自願的嗎？」

「我⋯⋯」

沉默的菲爾心知肚明那個毀了自己的人是誰。

「達里安與眾不同，你應該也發現了。不同於特立獨行的堤里安，他的觀察力和行動力在未來會造成非同小可的影響，達里安是個能夠改變現況的人，而你也有那個能力。」

菲爾忿恨不得的凝望著遠方晨光。太陽永遠在最壞的時刻撫慰心靈。

「已經夠了⋯⋯我所能保護的東西已經所剩無幾了。」

「你現在是護國公，要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你說的都是對的，可是我沒辦法接受。

「夠了⋯⋯讓我靜一靜，這荒唐的陰謀只因為一個廢物國王的理想，我難以釋懷。」

薩迦歐果斷離開了。

⋯⋯⋯⋯⋯⋯⋯⋯⋯⋯。

背靠在石柱上，身體滑下來。

⋯⋯⋯⋯⋯⋯⋯⋯⋯⋯。

雙腳雙手蜷縮成一團，以逃避問題的姿勢思考著。

…………………………。

恩典反噬使用者。我的情感被『斬裂恩典』抹殺了？

彼佛最終的絕招不只消滅了危機，還讓周遭異常狀態緩解、消除⋯⋯錯了，那是吸收，是將所有能量、附加效果吸收的失傳魔法——群星魔法，我也受到那個效果影響了。

隨著恩典的詛咒脫離了我身體，我的情感也隨著時間慢慢回來了。

難怪我最近會越來越多愁善感，不過這應該不會維持多久，很快詛咒又會吞噬我的人性，到時我會不知不覺的成為行屍走肉。

即使之後，咲死了，我也會毫無波折將她⋯⋯菲爾用力搖頭。

「這是？」

什麼嘛，只是許久不見的眼淚而已。

水分從眼眶流出。菲爾沒有擦拭眼淚，只是仰起頭跟個瘋子一樣傻笑。

可以的話，能這樣把自己流乾就太好了。

殺人無動於衷，我對母親失蹤沒有百感交集，甚至能坦然面對彼佛的死。

影響不該這麼小，明明這些大小事早已足夠使我一蹶不振了，我卻沒有因此動搖。

菲爾雙腳伸直，攤在地板，頹廢成一塊肉泥，舉起軟弱的手臂，用袖口擦乾眼角。

「我現在⋯⋯才發覺到不正常。」

恩典是一切的開端，痛苦的開端，是詛咒的魔盒。

在佛洛陽村莊，我在自己的出生地拔出了毀滅自己一生的東西。

「這種垃圾！」

丟棄與自身不契合的雙刃，碰撞的聲音傳進耳中。菲爾緊抓腦袋，後悔沒有察覺到異樣。

咲竟然還為我這種人打氣，為了追尋夢想的我打氣。

我盲目的只會向前跑，試圖追求自己苛求的東西，像不懂得回頭的笨蛋⋯⋯沒錯，我忘記回頭了，這次是我第一次回頭，回顧自己的起點是基於什麼開始的。

「我的夢想根本——毫無價值！」

我把我自己給殺了，我的夢想糟蹋了人生。

「哈哈哈阿！」

可惡。

「哈哈哈阿哈哈哈！！」

可惡至極。

「太棒了，那就這樣吧！」

我這可惡至極的人。

「⋯⋯無所謂了，不給我準備的機會也無所謂，沒有退路又如何？看我怎麼讓你們後悔，我必將顛覆你們理想。報仇？凡人才有那樣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可是天才啊！！！」

菲爾微笑的說道，一手將雜亂的頭髮往後梳。

——我菲爾•朋特可不是會默默吞下憋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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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上任護國公，壓力大到很想逃避，然而保護國家與人民是責任、是不變的業務。

我的敵人是自己，是夢想成真後的自己，而畢生最大的挑戰就在眼前。

成為受到國民敬仰的護國公，這正是我的夢想。

「呃呃⋯嗯哼，呵嗯！」

菲爾清了清嗓門。

雖說是我要求在城堡前的廣場聚集民眾，然後發表言論的⋯⋯聽見我這麼說，達里安大力支持我，一旁薩迦歐震驚之餘，但仍然同意了。

「那個⋯怎麼說。」

本來信心滿滿，想說我的油腔滑調能提升人們的抗壓性時——直到看到這副景象，我覺得行不通。

「各位——」

他們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絕望而笑著自己的人、嘲笑我的人、恨著國家不做事而無比無奈的人、人生已在崩潰邊緣的人、遭遇不幸而眼淚流乾的人，所有眼神都施加在我身上。

「你們好。」

他們唯一相同的是，疲累到連憤怒的餘力都沒有。

「我直接切入主題了，經過這次災難，還活著的人都痛不欲生吧。」

民眾渴望著、期待著，希望能從我口中聽到一線生機，得到一點點希望也好。

現場安靜的恐怖，沒有人說話。瀕臨極限的人們連斥責都脫不出口，他們把我當成最後一根稻草，這樣的形容再適合不過了，我現在不能說錯任何話。

菲爾低下頭思索一會兒之後，終於抬起頭望向民眾。

「很抱歉，果然不行⋯⋯你們負荷的壓力，現在的我無法承擔，現在的我不是這麼偉大的人，沒辦法帶領大家捕捉到任何希望，我不適合讓你們期待。」

我痛恨著某些期待我的人，但我也對另一個期待我的人抱持著感謝和責任，絕不能辜負她。

「我認識一個人可以做到，其實這次國內發生的危機就是多虧有他才化解的，是他帶領大家脫離險境。你們應該很想親眼見見他吧，我也希望他能親眼看著你們，和你們說說話。儘管他的本性並不熱於助人，但他確實拯救了我們，卻也因此犧牲了自己——他是奧利多格的護國公，而他在奇襲結束的當天殉職了。」

我能搬出來的東西，也只有屬於我自己的希望，將內心深處隱藏許多的心裡話交付出去。

「很絕望吧，至少我很絕望。護國公不在了，表示我們身後不再有人支撐，不再有退路。說實話，我跟你們一樣痛苦，活著究竟有什麼意義？每天活在亂世中，哪裡開心了。」

負面能量到臨界點時，人們需要的東西就會變得不多，他們只要一點可能性，一個能使一切變好的可能性——和平世界，僅僅如此就足以讓人有想活下去的動力。

稱之為「希望」的東西只要出現就行了。

我來擔任那個希望就行了。

「然而，你們卻還是拼命活著，這是為什麼？答案很簡單⋯⋯就只是想活著而已。你們沒有錯，危險的生活本來就不是你們應得的，你們承擔著不必要的責任。」

這樣真的好嗎？由菲爾•朋特駕馭護國公根本是暴殄天物。

我注定超越不了彼佛⋯⋯那就跟他一樣，所有技術都是從模仿開始的⋯⋯可是又有何用？

日久不休的走在那條街上。我早已厭倦沒有意義的人生了。

「不過，我希望你們不要逃跑，不要離開這裡，因為到頭來仍會再經歷一次。」

既然一切毫無所謂，那我還在怕什麼？不，我確實該害怕，我的人生確實還留有些許意義。

我絕對要保護珍視的人，現在最有效的辦法只有兩種。

一種是用所有手段，抹殺存在。

一種是用犧牲自己，掩蓋存在。

我選擇了最適合我的後者。

「這次的危機，我不敢保證不會有下次，不過我能保證再也不用擔心今後的危機了。」

民眾開始用心關注菲爾的一字一句。

「⋯⋯這樣講很奇怪，可是我想問問看你們——當你們被賦予反抗命運的權利時，你們會欣然接受嗎？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接受。人類因為魔神之亂，連成了一條心，正因為有祖輩們的努力，才有現在意志堅強的我們。如今我們還沒有倒下，我們仍然是刑國最難纏的敵人。」

人民的眼神似乎有了轉變。他們沒有歡呼，也沒有任何作為，只是認真看著那名少年，向疑似有資格說出這種話的那名少年投出目光。

「我們生在騎士的國度，擁有著其他國家無法理解的精神。請讓我相信吧，那個精神是存在的，人類最大的價值——意志是會傳承的。」

護國公有義務拖著所有人到安全的地方，這是菲爾•朋特的職責所在。

「我會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為你們奪回應得的自由，所以請相信我，也讓我能相信你們——一個人倒下，是可以站起來的。」

我用了半句謊言，半句的真話，支撐著意識到真相的我，也支撐著我勵志實現夢想的信念。

雙刃從腰間拔出，貼在胸膛，露出詭異的微笑，讓眾人都聚焦到菲爾•朋特身上。

「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名叫菲爾•朋特，是神器『斬裂恩典』的使用者，同時也是奧利多格的現任護國公。我希望大家認識我，希望大家知道我將在這裡跟你們一起活下去，我願代替已逝之人阻擋一切苦難——龍族也好，魔人也罷，都由我斬退。」

我不需要隱瞞，我也不覺得自己能瞞過所有人，而且光彩亮麗的人生就該被人記住才對。

「陛下，你還記得菲爾跟你說了什麼嗎？」

城堡內部的薩迦歐向達里安問道：

「記得阿，每字每句，他說：『我可不樂意像影子一樣活下去，況且沒人知曉我這麼偉大的人物，不就太可惜了』這樣，想法完全和彼佛相反，看來我真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護衛呢。」

夕陽照亮面對一切的面龐，微風輕浮金髮與破舊不堪的潔白制服，吸收養分的花朵綻放。

那天，菲爾•朋特意義上的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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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日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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