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紀事心之約束》 - 第四章『迷茫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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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徒生活過了三年，我與彼佛首次一同出動軍方請托的任務，我的疏失差點導致事情無法挽回，但總歸來說是圓滿解決，我也深深感受到自己離護國公的距離仍然很遙遠。

「飛行的感覺原來是那樣啊，真舒服。彼佛每天都在體驗這種事嗎？」

菲爾在城堡遊蕩著。時間緩慢地流動，像是故意在考驗耐性。

黑天鵝城堡，顧名思義是國王的住所，但也不盡然如此。奧利多格四大家族之一——恩麗絲家族也住在這裡，但城堡似乎只是他們應急才會來的居所，而且我的房間也離他們最遠。

除此之外，我不記得有其他人住這裡，往來的人倒是挺多的，而我被彼佛禁止出現在那些人的面前，理由是：「還不是時候，而且太早接觸也沒有意義。」他是這麼說的。

進來城堡的人多半是來晉見堤里安陛下的，所以我不去找他們，他們自然不會發現我。

現在，好像有第一個例外了。

「騎士長。」

奧利多格的騎士精神很堅定，卻不到堅不可摧的地步，沒能榮獲騎士頭銜的士兵更是意志薄弱的人。

如果真要說，能擔任其騎士精神象徵的人物，屬實奧利多格的騎士長一人了。

騎士長的妻兒遭到戰場的波及喪命這一消息，全國人盡皆知。

戰後失去家人的軍人可無條件退役，不再參戰，但騎士長卻沒有接受這份特殊待遇，而是繼續服侍著國家——他的精神幾乎渲染著整個騎士團，是現代很偉大的人物。

他正在瞪著我，凝視我，打量沈默無語的我。

精緻鎧甲包覆全身，高大的身軀挺立著，保持絕對威嚴的姿態看著我。

「你小子，就是菲爾•朋特？」

回到大廳，就見到鼎鼎大名的騎士團團長——薩迦歐•肯德基里亞，資歷最久的騎士之一。

的確從氣息能感知到他是名強大的戰士，不過⋯⋯

「是，初次見面，騎士長大人。」

意外的不感到緊張，騎士長的威嚴沒讓我的心情產生波動。

如果是以前的我早就失去冷靜了。

現在的我對他背上繫著的大劍更感興趣，那肯定是傳聞中的「基亞蘭聖劍」，由「神匠」帕瓦米古斯所打造的最接近恩典的武器之一。

薩迦歐見鞠躬的菲爾，也注意到他背著的雙刀。

「那兩把就是『斬裂恩典』？」

「是，由心胸寬大的陛下贈予的。」

「吼～沒想到你這種小鬼會被恩典選上，堤里安那傢伙釋懷了嗎？」

薩迦歐一瞬間分貝飆高，密閉空間造成的回音，讓差點耳鳴的菲爾難受的捂住耳朵。

搞什麼？在為難我嗎？故意大叫什麼的，奧利多格不正經的人怎麼這麼多？

「算了，恩典選擇了你，那也沒辦法，好好保衛國家阿。」

傷痕滿滿的手無預警的搭在菲爾的肩上，幾乎沒出力，身體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沈重，難以言喻的不舒適感。

「剛剛你說陛下心胸寬大，內心千萬別這麼覺得。這是警告，你很快就會瞭解的。」

「哦⋯喔。」

薩迦歐拍了兩下菲爾的肩膀，說完後一臉不屑的踏步離開。

「要回去啦？」

在走廊對面轉角走來的人是插著口袋的彼佛，互相路過的兩人都停了下來。

「那小子的潛力的確是貨真價實，彼佛。」

「他可是我的徒弟，廢人我才不收勒，只是他需要補足的東西還不少就是了。」

薩迦歐居然直呼彼佛的名字，他們是熟人嗎？這麼看來，護國公的身分果然還是有人知道的，但這些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我被看扁了，而且還被自己人故意挖苦。

兩人的的對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菲爾將超人般的聽力展現得淋灕盡致。

「團長，你放心吧，我會成為護國公的！」

菲爾對著薩迦歐的背影喊道。

「等著吧，我會成為歷任最不同、最偉大、最強大的護國公！」

聲音傳遍大廳。顫抖的嗓子讓菲爾的魄力無存，其中卻充滿無法撼動的堅定。

「做得到再說，自己好好保重，不要讓我下次見到你時是在停屍間喔！」

無法無天的稚嫩宣言，讓薩迦歐的面孔微微轉過來，隨便應付了兩句後漫步離開。

不甘心的菲爾站在原地，而彼佛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

「互相挑釁我會很困擾欸～那麼你覺得怎麼樣？薩嘉歐•肯德基里亞，騎士們的團長。」

「什麼怎麼樣？這是第一次見到，。」

「是嗎？你被逮捕的消息，他應該有所耳聞吧？監獄裡所有調動，他都知道。」

說得好像他來這一趟是為了找我一樣，怎麼可能，頂多是順便來看看的吧？菲爾不顧彼佛喧囂，注視著早空無一物的長廊。

「是什麼事讓騎士長大費周章來到這裡？」

「嗯？畢竟人家在奧利多格屬於不可或缺的頂尖戰力，適時回報狀況也是責任～」

「你自己不也是頂尖戰力的一員嗎？肯定沒在回報。」

「哎呀～別這麼誇我嘛～我會害羞的。」

莫名的不爽。彼佛的樣子一如既往，黑色的繃帶遮住任何一點縫隙，根本看不見髮色或膚色，更不用說面容了。

「你有什麼事嗎？今天應該是我的休息日吧，而且我才剛一起做完任務。」

「有任務，但不是立即的。」

「又跟盜賊有關嗎？」

「賓果！看在你首次出任務就很好成長的份上，我決定再給你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成長，一點都感覺不到。

似乎看破了菲爾的內心世界，彼佛手直接靠在菲爾肩膀上，平穩的說道：

「這次的任務更棘手，一樣要一個人完成。」

不斷的讓我獨自面對任務，肯定是故意的。

「拿著。」

「這是？」

彼佛拿出兩張紙，菲爾依序接下閱讀，一張印有「護國軍證明」，另一張則是任務內容。

「從現在起，你就是護國軍的一份子了。」

「這麼簡單？」

「書面上是這樣啦，但是我的回答是噠！噠！」

彼佛雙手比著叉叉的俏皮樣，以前會不耐煩的菲爾如今絲毫不在乎。

「我決定要給你試煉。既然是護國公，能否靠自身的力量處理事情是很重要的。」

彼佛熱血的手握著拳，讓菲爾疑惑的閱讀留一張紙——

「裡面寫了⋯⋯殺人？」

「不是全殺，要留兩個活口問話。我相信你可以的，想怎麼來都行。」

菲爾疑惑之餘，想不到要講什麼，彼佛則滔滔不絕的說著，認為沒什麼需要注意的問題。

「在護國軍眼裡，盜賊屬於非人生物的範疇，不需要憐憫他們，憐憫也行啦。反正接下來我就不管了，自己加油。」

「等⋯⋯」

彼佛給了不像鼓勵的鼓勵後，消失於無形之中。

這種不講來由的隱形，每天至少一次。我已經十分習慣流程了

想要逃避的時候，沒空的時候、不想理的時候，彼佛都會用這招。這項魔法極其精妙，完全不會被人知道去向。

「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正值最熱血年紀的我禁不住好奇，眼看任務的時限有一週，很夠，所以我泡在書房好幾天，獨自摸索彼佛隱身的原理。

「土魔法的功勞阿。」

與環境同化，但要連氣息也一起消失需要的技術需求非常高超，單憑土魔法是做不到的。

原理知道是知道了，可是怎麼也想不到防範對策。

菲爾從書房出來，一臉神清氣爽。

「好了，可以將精力放在任務上了。」

首先得收集情報。

恐懼來自情報不足。沒有萬全準備應對，就會有風險。

幸好只是盜賊集團，要我殺掉那些道德近乎荒廢的傢伙，沒什麼大不了的。

天花板上，隱形的彼佛注視著菲爾的一舉一動。

「恩典會使心態扭曲，對事物莫名冷淡，光魔法也無法消除這種狀態，像某種無法解除的詛咒。全部中獎。菲爾甚至沒什麼用過『斬裂恩典』的說，果然天才如他也負擔不起嗎？」

彼佛所觀察到的菲爾的行為——書看得不亦樂乎，絲毫不對任務的內容有遲疑。

「嗯～照理來說，從沒殺過人的菲爾應該會失敗才對，那才是正常。要是任務順利完成，或者事後對殺人心不在焉的話，等於佐證他控制不住恩典——這種人不在國王的名單上。」

觀察完畢的彼佛飛到了戶外，徑直地朝著國王的寢室過去。

從窗戶進來後，彼佛解除隱身解除昂。

「唷，我來報告了。」

「彼佛，我說了要敲門吧⋯⋯哼哼！哼哼哼！」

堤里安坐在鮮紅的椅子上，一邊咳嗽一邊書寫著信。

「還好嗎？人類真慘阿，你也才六十歲，肉體就衰老那麼多。」

「我沒事⋯⋯所以怎麼樣了？彼佛。」

彼佛走向門口，侃侃而談：

「算是在預料之中吧，恩典抹殺了菲爾的感情。據我所知，青少年是最容易受刺激的年紀了，我給的試煉對青少年來說，應該非常難。先前，菲爾告訴我他遇到了屍體，看他樣子一點也不對此感到害怕，他忽視了慘絕人寰的場面。現在只剩下殺人沒試過⋯⋯很快就能完全驗證了。」

「是嗎？那麼要怎麼處置他，就交由你定奪了。最好別讓他活著，恩典使用者的機制還沒能全部掌握，如果使用者不能存在複數的話，事情就麻煩了。」

「知道了。我會找到下個適任者。」

「盡快，時間不多了，一定要找到我心目中的恩典使用者。」

「是。」

我倒是期望菲爾能有所改變，畢竟是耗費三年的徒弟。彼佛打開寢室的門，走了出去。

大門重重的闔上，聲音迴盪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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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像這樣輕鬆的活動了。

「哇啊！！！啊啊！！！！！」

菲爾心情愜意的散步於街上，好巧不巧發現一位小女孩正在放聲大哭。

「哭聲？」

哭泣的那名女孩，有著褐色短髮與稚嫩臉蛋，身上的綠色洋裝上有幸運草的小裝飾，衣襬有白花點綴，可愛動人的層次性打扮，簡直絕配。看起來小女孩的家人有在好好用心的照料她。

來了，我受國民愛戴的大好時機。

遇都遇到了，總不能忽略吧。雖然彼佛那樣個性的人，肯定會直接走開。

「怎麼了嗎？」

「嗚啊啊⋯⋯嗯，哇啊啊！不是把拔，嗚嗚！」

好意的接近，女孩卻一點也不在乎。如果是我突然看到有怪異穿著的金髮碧眼神經大哥哥來跟我說話，我也懶得理他。

她剛剛說把拔？爸爸？父親嗎？

我自幼時便只剩母親陪伴在身旁，從沒見過我的父親，但從母親的口述似乎是個正直的人。

想到母親，不知道母親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迷路了嗎？我帶妳去找你的爸爸吧。別看我這樣，我可是熟門熟路的找路高手。」

女孩聽到可靠且自信十足發言，泫然欲泣的回應道：

「嗯。」

兩人手握手的走在大街上。

日行一善的感覺真好。

「妳怎麼會在那個地方呢？」

「跑著跑著就⋯⋯」

「喔，好像可以懂。」

小時候在玩耍時掉進了叢林。因為陡坡的關係，我只能繞路，迷路了一個下午才到家。

當時看到自己的家，可以說是喜極而泣呢。真是可怕的黑歷史。

「妳叫什麼名字？」

「莎菈（Sara）。」

提高勇氣，大膽起來的菲爾在四處詢問之下，花了半小時終於幫莎菈找到了家人。

「莎菈，下次不要再跟丟了喔。」

「嗯。」

好好的叮囑後，莎菈看起來也好好的記住了。

「謝謝你，她時常會亂跑。」

「舉手之勞而已。」

女孩的母親也是褐色頭髮，長相同樣很漂亮，穿衣風格也很相似，是親生的沒錯。

「謝謝大哥哥。」

「不會，之後有機會再見了」

簡單道別後，菲爾目送母女離開。

「好了，我們回家。」

「好。」

在這個盜賊氾濫，爛人一堆的地方，還能看到那樣的笑容。

一群人生活在同一個地方，不代表那個地方的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這個國家是值得守護的。

所以，打擊犯罪吧！

「該辦正事了。在太陽下山前，速速搞定。」

快晚上了呢。菲爾伸了懶腰，拉了拉腿筋後，全力跑起來。

盜賊的存在，在奧利多格可以說是眾所皆知。

近年，或許生活太安逸了，許多人因沒有活下去的動機，選擇叛變國家，加入亂世的集團。雖然他們大部分人都過得疾苦，但是迫害到他人的事實是無法推托的。

菲爾依任務內容，來到了敵人的藏身處——奧格蘭的偏僻地帶。

情報顯示這座大型地牢能夠容納超過百人以上，地下城的「隱密」可以說是盜賊的最愛，缺點是沒有太多出入口。

資料沒錯的話，總共有七十四名盜賊，已經逮捕了七人，剩下六十七人。

其集團為已知的最大團體。受害人已達上百人。

偷搶拐騙，值錢貨物都在他們的鎖定範圍內，自然販賣人口賺取利潤也不在話下。

金錢奴隸的罪人、禍害人間的盜賊，無需饒恕。菲爾沉醉於正義思想之中。

他們沒人知道我來了，或許可以潛行，可是那不是我的風格，要就光明正大的迎面而上。

走到地下城門口，菲爾被看守在兩邊的守門人用長槍架住。

「喂，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小鬼頭？」

「你知道了有什麼用呢？」

「別廢話了！快說你是誰！？」

「說了也無妨，不過我還是好心的告訴你吧⋯⋯我啊，是來殺人的。」

雙手拔出皮革綁著的「斬裂恩典」，菲爾淡然的解釋道。

手起刀落，兩人人頭落地。

倒底不起的溫熱屍體，沒有意識的抽搐好幾下，沒一會兒便不再動了。

怕被鮮血灑到的菲爾小心翼翼的繞過死去的盜賊，輕聲慢步的走進地下廢墟。

第一次殺人完全不感到害怕，一點都不緊張，當然也沒有罪惡感的心理作用。因為對方是垃圾的關係嗎？

進入地下城，看見內部有許多剛建造的監牢，發現裡面有其他盜賊看守——一個人而已。

正對面，有點距離，幸好夠黑，他看不到我。菲爾快步上前用雙刃迅速斬殺盜賊。

砍人的手感很順呢。一想到還要再殺這麼多類似的人，反而說不出什麼來。

「好慘。」

監牢內的人質狀況比我想像的還差——手銬和腳鐐限制住了手腳的行動。他們是盜賊即將販賣的商品，身上的傷是被非人對待的屈辱證明。

受害者們對我的到來沒有看法。

我面無表情，靜靜的完成自己該做的事。因為多說無益，在這些人眼裡的我想必是「遲來的正義」吧。

他們被束縛在不該關著他們的囚籠裡，許久都獲得不到應有的幫助。

長期桎梏於此，不安和無力日漸影響著精神。

憔悴無神，面容不堪入目，身上一條條傷痕，讓他們不斷發出不堪入耳的聲響。

「再等我一下。」

菲爾低聲說道，發誓他們的痛苦即將結束。

隨便拿起、熄滅一個牆上的提燈，抵達廢墟的底部——廣場。

這群盜賊們糜爛的活在地底，玩弄人質的玩弄人質，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起爭執的起爭執，所謂敗類齊聚一堂，就是在說這幅景象。

明明是團體，卻沒有一點團結的樣子。

簡直是一盤散沙，「哨」作爲盜賊的首領，究竟是如何管理這些爛人的。

我看意外的會很好解決。

「人類的笑聲，可以是歡樂，也可以是醜惡。」

現在耳中的聲音明顯是後者。

聲音和腳步迴盪在走道中。菲爾握著被血染紅的刀刃，慢慢的把地牢染成血色。

在黑暗的道路中行走，刻意造成聲響讓幾個人注意到了發源處。

「現在還沒有交接吧。」

「不知道，你知道這聲音是誰嗎？」

盜賊們還在猜測聲響的原因。

「你們抹殺受害者的人性，消磨受害者尊嚴——殺伐果斷的魔人或許都比較有格調。」

幾個盜賊們變得警戒，凝視著門口。

菲爾冰冷的聲音在歡樂的廣場顯得突兀，吵雜的地牢逐漸安靜下來。

「喂，白癡！不要發酒瘋了，趕快回去站崗。」

一名喝得爛醉的盜賊，意識不清不楚的對著漫步而來的少年大喊大叫。

喝醉的人竟敢說別人發酒瘋，真是世紀大笑話。

「等一下，他的聲音太年輕了。不是我們認識的人吧。」

燈火一打——菲爾拿著油燈，抬到自己的臉龐邊。橘色的光芒照耀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菲爾•朋特，護國軍在此，必須請各位死在這裡了。」

「別開玩笑了！小鬼，你是護國軍？那我不是國王了⋯⋯哈哈啊哈，痾？」

爛醉的盜賊逼近叫囂，結果光亮的一劃，脖子出現一條紅線，喉嚨被切斷三分之一。

爛醉的盜賊用手壓著脖子上的致命傷，失去平衡的倒下，再也沒有機會大放厥詞了。

「好髒。」

盜賊生成駭人的血噴泉，使菲爾後退了兩步。

見到這番場景的盜賊們，終於從恍惚的意識中清醒過來。

一人的死亡，地牢內的吵鬧才真正的停滯，安靜到連油燈燃燒的聲音都能明晰聽見。盜賊做好應戰侵略者的態度。

「外面的那些人都睡著了喔，我順便過來哄你們入睡。」

菲爾看著廣場的盜賊們簡單的心算一下，發現人數少了五人。

「嗯？少了一個，算了，反正也回不了頭了。」

有人拔劍，有人拿起椅子，有人持握鈍器，有人手拿剛剛敲碎的酒瓶。

總算多了點挑戰性。菲爾自信不會輸，微笑的走進充滿殺意的人群中。

「你們真倒楣，遇到了我這個天才。」

「他只有一個人，殺了他！」

起頭的人站起，其他盜賊也跟著動起來了。

小瞧我嗎？簡直和艾爾東城學院的學長們一樣天真⋯⋯寡不敵眾是弱者的的謙辭，我可不適合用這句話。

起起落落的腳步與鋼鐵四處喧囂。地底正上演鮮血與屍體的大派對

一支腥紅舞蹈，手中的恩典超渡廢墟中的所有醜惡生命。頓時間，地牢變成了血牢。

派對落幕以後，剩一個人還直挺挺的站著。

金髮碧眼的少年在死亡氣息濃厚的地方，手肘靠著膝蓋，心情舒暢的腳踩屍體。

意猶未盡的旋轉手中的刀刃，吐出口中的熱氣，身上白皚皚的服裝沒沾上一點鮮血，菲爾臉上擺著輕鬆的笑容。

「斬裂恩典」的尖端滴下鮮血，白潔的刀光閃爍著恐懼。

被擊倒後綁起來的兩人已不再是盜賊，而是在一旁乖乖觀賞同路人被殘忍處刑的觀眾。

「那個啊～想問一下，你們的老大⋯⋯算了，大概也被我順勢殺了。」

氣定神閒的劊子手詢問著他們，最後自問自答。

鬧劇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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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於古人觀測到的奇妙現象。

任何物質，包含光在內皆會瞬時的化為虛有。

無法被填補。

無法被關閉。

無法被理解。

將一切無差別吞噬。

永無止境的宇宙產物。

菲爾完成任務，不如說是大掃毒後。這一位護國軍在民眾之間流傳起了奇異傳聞。

金髮碧眼，拿著雙刃的刺客，只要跟有以上特徵的人對戰，只有兩個下場：

一種，視線會不受控制的往下掉，然後失去意識。

一種，雙眼襲來一抹黑色，然後失去意識。

傳聞的散播源頭，除了成功逃離菲爾手掌心的罪犯，就只剩下目擊現場的人了。他們以最近的距離親口敘述，經過這些人的努力傳達，菲爾因此得到了這駭人的外號——死亡黑潮。

果然留那兩人活口沒什麼幫助，根本神智不清了，還害我的容貌在軍中開始流傳。

「死亡黑潮的金髮少年⋯⋯該說是榮耀還是困擾呢，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大力吸氣。

「城堡的空氣比地牢好聞太多了。」

任務後續很無趣的沒有戲劇化的展開，事後的報告詳情很容易理解——

盜賊集團六十七人，陣亡人數六十名，二名逮捕拷問，五名行蹤不明。

集團預計要販賣的人質總共一百二十二名，然而還有生息的人不到一半。

大多受害人由於不斷反抗而受盡屈辱，其餘都是被淩虐致死。

盜賊集團的所有非法財產回收，個人物品歸還本持有人，剩餘的不法所得將作為證據使用，絕不會用作國家財產。

「最後收到的情報顯示——最大的盜賊集團『哨』已分裂，已知超過十個分支仍在國內外肆意妄為。

『哨』的音訊就此全無，護國軍所有跟盜賊有關的任務即刻中止，所有機關沒有透過騎士長的批准下追查，等同違反命令⋯⋯嗎？」

菲爾複述著國家給予的警告。

完成任務的隔幾天，都沒有見到彼佛的身影。菲爾虛度光陰的期間找上他的人是——

「我？」

「是的，國王召見金髮的白衣少年，城堡內只有你符合特徵。」

守護城堡的衛兵莊重的回覆菲爾。

因為我的身分跟護國公一樣是機密，所以衛兵自然不清楚我是誰，也不能提問。

不好的預感，我的直覺給了我不妙的訊息。

菲爾接到指示後，立刻來到了堤里安的主臥室。

國王難得想親自找我，八成不是好事。

用力敲兩下門，菲爾聽到室內的人說：「進來。」

聽到許可的菲爾用適當的力道打開房門，並小心不發出聲音的關起房門。

進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威風凜凜的領導者，而是雙頰凹陷，頂著不忍直視的慘白臉龐，病懨懨的坐在床上，狼狽不堪的老人。

一國之主的改變讓菲爾不免有點悲哀。

「提里安陛下⋯⋯請問找下人有何貴事？」

菲爾單膝跪準備接受國王的命令。

「你最近表現得很好，菲爾。我特地找你過來，除了勉勵外，還打算指派你一個任務⋯⋯嗯！咳咳、咳咳。」

咳了三四聲的老國王，就像在說時間不多了。

又有任務？

「陛下。」

不想被憐憫的堤里安舉手示意菲爾保持原位。

「你完成了彼佛的試煉，已經是獨當一面的護國軍，十分了不起。我很高興沒有選錯人。」

「感謝陛下的讚揚，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而已。」

原來堤里安也曉得試煉，彼佛原來有在匯報近況嗎？

「那麼，第二個試煉由我來告訴你。」

「是？」

第二個試煉？我沒聽說這件事。可惡，國王面前不好開口。

「一個月後——你去殺了彼佛。」

殺了？為什麼？這什麼爛試煉，太荒唐了，一點也不合理，我跟彼佛又沒有深仇大恨。殺掉自己的師父，只能證明我是個冷酷的人罷了。

我必須回絕，互相殘殺不是我想當護國公的初衷。

「陛下，我——」

「這是命令，彼佛知情，這是他自己提出來的，由我轉告給你。」

彼佛提出來的一定不是認真的，以那傢伙的個性⋯⋯真的是的話，要怎麼辦？

「一個月之後試煉開始。那之前都是你個人的時間。我會期待結果的，別讓我失望了。」

失望？堤里安想要我獲得勝利嗎？其中一人可是會死在這場試煉中的，是要怎樣才不會讓你失望啊？臭老頭！

阿，我知道了，這是實戰⋯⋯對了，沒錯，我只要贏了就好，而且以彼佛的調性，我輸了也不會死。沒有必要害怕，振作一點。

「好了，你可以離開了。」

「是，屬下告辭了。」

門扉關上的撞擊響徹走廊。

頭皮發麻的跡象一點也沒減少，我感覺不到彼佛和堤里安在開玩笑。

「——怎麼辦？」

不管如何自我感覺良好，都沒辦法令我脫離這種兩難的情況。

彼佛到底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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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踩踏鐵蹄，戴著手套的兩個工人扶著生鏽的梯子，一路向下。

這條地下道，沒有分支，沒有管路，也沒有連結其他下水道，單獨的一條，長度是整個奧格蘭的直徑。

「我們兩個人真的夠嗎？」

「人手一定夠，前提是你不偷懶的情況下啦。」

「你這什麼意思？我怎麼可能偷懶？我剛入這行的時候，可是模範員工欸。」

「好啦！不用想太多啦，填補隧道不需要什麼技巧，而且會土魔術的人所剩無幾，把其他工人叫來根本對是加長施工的時間。」

無照明物的隧道陰暗無比，肉眼什麼都不看不見。水垢的味道撲鼻而來。

「好臭，全是水溝的味道，我想我大概永遠都不會喜歡地下作業。」

「我只覺得好黑，好恐怖。」

全是水蒸氣的密閉空間，兩人剛下來沒多久，身上不知不覺已經變得潮濕。

「呆站在這裡，隧道可不會自己補平。」

「真的有必要補起來嗎？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啊。」

「確實是沒有毀損，但留著也沒有用處。這個下水道很久以前就報廢了。畢竟奧利多格隱藏的地下城很多，之中奧格蘭是最密集的。高層們深怕國家塌陷，想盡快彌補這個問題。」

這裡無意義，高層打算把這裡變得有意義，很淺顯易懂。

「原來如此，雖然有報告，但那個文字內容很繁瑣又深邃，我怎麼看都看不懂。」

「好了，動手不動嘴，該工作了。」

兩名工人蹲下來雙手碰地，隨後地下竄出好幾條石柱往上延伸，接到天花板上與之成為一體，做好可能坍塌的措施。

再來，兩人再度施法，隧道兩邊的盡頭逐漸被像泡棉一樣瘋狂膨脹的土石淹沒。

「你去負責另外一邊。」

「好。」

年輕工人站起來往另一邊走，結果聽到了中年工人以外的聲音。

「這裡原來被列為廢墟嗎？幸好我剛好來了，不然計畫要被打散了。」

「誰在那裡？這裡不是玩耍的地方阿！喂！」

年輕的工人站起身大喊道。因為實在是太黑了，不敢往前去教訓誤闖此地的人。

「真遺憾，我並不是來玩的。」

男子的聲音繼續傳來，腳步變得快速。

或許是氛圍太怪異，年輕工人感到恐懼的後退了一步。

「趕快離開吧，叔叔們不會追究的。」

「看來只有兩個人，雖然我不想殺生，但這個情況不得不避重就輕了吧。」

中年工人也站起來勸導，不過自己的好心似乎不被重視，還聽到不妙的口吻。

「你在講什麼啊？威脅人可是重罪！」

謎一般的男人一步一步的靠近狀況外的工人。上面打開的水溝蓋有太陽的餘光照下來，男人被些微的光芒照耀——漆黑的角若隱若現。

——漆黑的角？

「搞什麼？移民過來的黛瑞克拉人嗎？滾回你的刑國去吧！」

男人又走了一步，額頭上那象徵「魔人」的三根魔角顯現無遺。

「不對，那是純種魔人！他是信奉『魔神』的敵人。」

中年工人眼看情況不妙，立刻碰觸地面，石製的尖刺從四面八方伸出，撞向不知從何而來的魔人。

「怎麼樣！？殺個你措手不及？」

「大哥⋯⋯」

中年工人以為得手，然而年輕的工人已經被砍成兩半。

「原諒我，畢竟這是我的工作，我其實是很尊敬為人生努力打拼的工層階級的。」

剛意識到自己只剩一個人，才反應過來魔人等候多時的站在後面。

中年工人起身，不打算反抗自己的結局，只是表情倔強的說道：

「你個出生貴族的魔人別說什麼『尊敬我們』的屁話。」

「——是嗎？」

魔人不拖泥帶水，劍術高超的斬首了中年工人，為他帶來最快速的死亡。

「計畫要提前開始了。」

一隻手拿著菱形的紫色水晶的手，另一隻手貼上牆壁，隧道浮現出沈澱已久的魔法陣。

「隨時隨地，一次性傳送魔法的好處就在這裡呢⋯⋯喂～我準備好了喔，一切都按照大人所策劃的在進行。」

魔人對著紫色的水晶發話，水晶另一邊似乎聽到了魔人的消息後，也傳來了聲音。

『那就好，萊茵河那裡也準備好了。』

「好喔。」

法陣的藍光撲向黑暗的隧道——數以萬計的蟲子從法陣裡鑽出，牠們爬向冰冷的石磚，腹部發出紫色的亮光，翅膀蠢蠢欲動著。

奧格蘭的威脅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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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試煉開始前，有一個月的空檔調整狀態和精進實力——簡而言之，我有了假期。

即將進行犧牲人命的試煉，應該要緊張兮兮的防範每一刻，我卻沒在那樣的氛圍當中，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已經殺了那麼多人，不緊張是正常的嗎？

試煉——同為護國職責的人互相殘殺。沒有重大理由，沒有人生道理，疑點重重，患有惡意的試煉有害無益，大概只剩彼佛的惡趣味想得出來了。

「唉～～～」

休息日的第一天，菲爾藏不住盲目的神情走在街道上。

金髮碧眼的人在街上很正常，只是加上全身白底藍邊的服飾，格外顯眼。

這已經是第幾次在這個街道散步了？多到數不過來。

過去三年的每日精密訓練，自身強度早已不可同日而語，足以匹配奧利多格的強者之稱。

即使如此，我也完全不認為現在有贏過彼佛的可能。

盲目沒有緩解，長久的相處時間深深綁著信心，只能去想試煉的問題點和執行方式。

最後的試煉是任一時刻、地點對戰，先奪得控制權的人會使戰局發生壓倒性的變化。持久戰與一招定勝負只在一線之隔。

不曾展現全部實力的彼佛上限何在？持有「斬裂恩典」的我有辦法補足這份實力差距嗎？

光是搜索彼佛這個逃跑高手的阻礙比想像的甚多，說不定他現在就待在某處監視我。

菲爾左顧右盼，自覺再提防、再警戒也無濟於事，於是果斷放棄思索。

多想也於事無補，不如趁這幾天好好休息。

「回去吧。」

回到那真正的家，而非這座沾滿不好回憶的國家，但離開仍然要借助這裡的力量。

街道繞了一圈，菲爾進入位於城堡不遠處的超大型牧場。

「騎龍吧。」

護國軍擁有駕駛飛龍的權利，騎飛龍也不太需要技術含量，用在遠途恰到好處，除了會受天氣的影響無法起飛外，其餘的狀況都可以無視。飛龍即是如此強壯的可靠生物。

持著駕照到飛龍場之前，菲爾不忘打量天氣的抬頭仰望。太陽刺眼到睜不開眼皮，這幾天看來會很平穩。

租給人用的飛龍大多較為嬌小，性格溫和，容易被普通人降伏，並且會聽從指令和術語。其他不溫馴、好戰、暴躁的飛龍都無例外的交由軍方馴養，日後用於保衛國家、戰鬥和巡邏。

身為一名護國軍，亦是國家公認的刺客，擁有一般士兵所沒有的特權。

若要租一隻飛龍還算容易，不會被飼養主人詢問用途或懷疑，蠻甘願便把飛龍交租出去。

菲爾準備好後，啟程了。

太陽照射雲霧瀰漫的天空，金黃色的風景沒能使菲爾脫離興致缺缺的情緒。

臉上無趣的金髮少年騎著溫和的飛龍——旁人看來是多麼微妙的景象。

沒勁是沒勁，只是一想到自己要到達的目的地，心中不免還是興起了一股不言而喻的期待。

小咲和母親久久沒見了。

當然了，在啟程之前，我很貼心的先寄了一封信過去，內容都是自己的近況，不過不包括試煉、國家機密和自己殺人的事實。

信封交給了與咲共同養育的寵物——赤鳥，專門送信的鳥。牠的速度比飛龍來得快，大概會早個幾天到。

假如我又突然出現在她們的眼前，恐怕會把她們嚇出心臟病。

飛龍的耐力不是很持久，所以平穩的將大片的雙翼敞開，使風帶動身體滑翔，用不著拍動翅膀，體力自然就不怎麼會消耗。

前方有龍頭擋著，身體不會突然被大風吹飛，只要仔細確認好安全帶是否有損壞或故障，把措施做好就可以很安心的入睡。

飛龍擁有頂尖視力與沒有生物能匹敵的空間感，以至於駕駛不太需要管方向。

套在飛龍身上的韁繩是危機事件出現時，讓駕駛能做出緊急控制飛龍的最直接方法，除此之外駕駛就是裝飾。

果然連夜幾天的騎飛龍才是最靠譜的，不會被地形所阻擾，只要管直線前進。

考飛龍駕照只要學會四大要領。

一：著陸時需要注意的事項。

二：起飛時需要注意的事項。

三：飛行時需要注意的事項。

四：到國家境內時需要注意的事項。

飛龍就如同一般交通工具，讓牠知道目的地在哪，便可以不用想那麼多，全權由牠自己來。

以前回家只能騎馬，再加上休息時間的話，抵達佛洛陽邊界要一兩週不等——小時候只能用這種沒效率的方法回家，如今多了個快速管道實在是太好了。

「好累，不行了。」

菲爾無懸念的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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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飛龍落地，菲爾把牠停在村莊邊緣，特別選了不太有人經過的地點。

「這幾天就待在這裡吧，好好休息。」

趴下的巨型爬蟲類十分溫馴親人，任由菲爾撫摸巨大的龍鱗臉頰。

飛龍不需要天天進食，一個月只需吃飽兩、三次即可，就算真的餓了，也要接受指令才會去覓食，吃飽後也會回到原處。

「等下再來找你。」

用不著擔心馴化的飛龍會做出什麼攻擊人的舉動，而且村莊時常會有飛龍經過，村民也不會有太多震驚，通常震驚的是寡見世面的孩童。

溫和的飛龍都很樂於沉著冷靜地跟孩子玩耍。

「好，這次正式的來。」

菲爾走到熟悉的木屋前，直截了當的開門進入熟悉的室內。

不敲門是因為這裡是營業狀態。

進去就看見母親正站在櫃檯，總覺得本人更加穩重了，不像以前跟年齡不相符的娃娃臉，但是形象大致上一致，改變的是氣質。

「菲爾？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呢。」

「嗯，我又回來了。」

潔絲看著多年未見的兒子，微微的驚訝後，走過來欣慰的笑了。

「歡迎回來，長大了呢。菲爾。」

潔絲用雙手包裹菲爾的臉頰片刻。

「過這麼久了，母親和點心店都沒什麼變呢。」

「生意一直沒變嘛，所以也不用什麼改變。咲應該還在工作，她要我告訴你先去老地方等一下。」

「老地方⋯⋯喔，知道了，給妳這個。」

菲爾冷不防地拿出錢袋放在潔絲手上。

「這是？」

「薪水太多了，用不完！」

緊接著菲爾快步跑走，不給潔絲把錢退回來的機會。

「我先走了！」

「等等⋯⋯那孩子真是的，嗯！賺得還真盆滿鉢滿。」

潔絲無奈的拿著菲爾給的錢袋，因為沈重的離譜，打開才嚇了一跳——全是金幣。

我想成為護國公這件事，母親她從我小時候就沒阻止過，對我那麼好的母親，我卻不知道從何報答，童年實在是有太多事情沒有去注意了，真恨不得教訓一頓以前的自己。

跑到一半，被熟悉的動物吸引。

「汪！」一聲撲來的金毛大型犬，是菲爾小時候的最佳玩伴，然而動作已經不如從前那樣有活力。

「剛想到你，你就出現了，哇～你也老了不少。」

蹲下的菲爾撫摸柔順的金毛。

「要一起去找咲嗎？」

又「汪。」一聲後，金毛大型犬直接跑走。

「啊⋯也是，太久沒見面了。」

遭到寵物無視的菲爾獨自步行至老地方，坐在熟悉的木椅上看著花海。

上次下雨，沒能看到，感覺景色變漂亮了，或許是季節加持，也有可能是太久沒來的錯覺。

「——？」

溫潤的小手蓋住菲爾的雙眼。熟悉的聲音從後頭傳進耳邊。老早就察覺到有人在接近，但菲爾知道八成是咲才放棄去拆穿。氣息隱藏的其實很好，咲或許很適合潛行呢。

「猜猜我是誰？」

「小咲？」

看不見，實在是不習慣眼前一片黑。

「答對。」

緩緩掀開，可以感受纖細的雙臂靠著自己的肩膀。

「鏘鏘！這是謝禮，我可是用了休息時間跟潔絲阿姨學的喔，怎麼樣？外型很完美吧。」

眼前的一隻手捧著深咖啡色的牛角麵包。在奧格蘭從來沒看過。

「謝禮？我其實也沒做什麼。」

「你這話就不對了⋯⋯」

「咦？」

小心翼翼的接手麵包，菲爾企圖轉過頭被少女雙手夾緊頭給制止。

「不行，吃完才可以轉過來。」

「是、是。」

咲輕盈的雙肘離開了菲爾肩膀。

「這真的能吃嗎？不會有加藥吧？」

「哇，好過分。」

說說而已。菲爾沒有猶豫的大咬一口咲贈予的獎勵。

「巧克力⋯⋯」

在奧利多格的巧克力進口數量稀少，搶光的速度異常快速。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能高價收購他人的巧克力，但憑一個小小護國軍的荷包有點承受不起。

總而言之，菲爾的滿足感溢於言表。

「好吃嗎？」

內餡四散在嘴中，甜中帶點可可獨有香味和些微的苦澀，少有機會吃到甜點中的奢華品。

麵包不知不覺全進了胃中。

「嗯，隱隱感覺到熱力很高，但偶爾放縱一下也不錯呢。」

「那就好，不過還不行轉過頭，而且要閉上眼。」

「是。」

閉上眼。菲爾在黑暗中，可以感覺到臉頰被什麼東西很輕輕的觸碰了一下。

「呃⋯⋯」

「可以張開眼了。」

睜開眼的菲爾用手包著被奇襲的臉頰。

今天的咲沒有穿醫師袍，是用心打扮的黃色便服，微風吹起她最亮麗的特徵——粉髮。

她就站在我的眼前，背對著這邊⋯⋯仔細一看，好像長高了不少。

「咲。」

「好久不見，菲爾。可是你很快又要離開了吧。」

咲那轉過頭的笑容，來到這裡彷彿一切都值得了。

「抱歉，畢竟我只有放一個月的假。」

果然見面的間隔時間還是太久了，就算有用信件在交流，親眼見到的變化還是很大⋯⋯像臉、光著的腿、胸口的起伏之類的。

「我很寂寞的說，村莊最近都沒有病人了，害我只能讀解剖學⋯⋯不過這也是好事。」

聽起來明明是正常的學名，但從咲的口中說出來就覺得好恐怖。

「沒事的，我要是生病的話，管他三七二十一，我第一個找的醫生絕對是小咲。」

「說什麼呢，這話！離得未免太遠了吧！」

我還以為咲會因為過世的父母繼續消沈，看起來沒事真是太好了。

「話說，回來這裡真的好嗎？難得的休息日。」

「就是因為難得，所以才來了。」

「適當的休息也很重要吧？護國公先生。」

「我還不是護國公呢，現在有點遇到瓶頸了，不過還在我可以解決的範圍內。」

這句話是騙人的，正是不知所措才來到這裡的⋯⋯正式來這裡道別。下次見面時，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真的還有下次嗎？我能度過試煉嗎？

菲爾從木椅站起，走向逐漸融入花草中的咲。因為美麗到快成為真正的景色了。

「這裡跟之前不同了。」

「嗯？是呢，變得很漂亮了，我也很久沒來看過了。」

咲的歪頭疑惑太犯規了，好漂亮⋯⋯這叫我怎麼正經的說出口。

「咲⋯⋯」

「喔～又在彆扭了～菲爾。」

天時地利人和，我現在就要說——我的直覺告訴我，之後恐怕沒有機會了。

「我說阿⋯⋯咲，妳想來城內嗎？」

我知道妳會怎麼回答，作為道別這樣再適合不過了。

「真突然。」

「⋯⋯怎麼樣？這個突然的提案。」

我期待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即使知道妳會怎麼回答我。

「嗯？就那麼想跟我同居嗎？」

咲狡猾的笑道，大概是跟母親學的。

「如果我這麼說就可以嗎？」

「不了，我想待在這裡。」

「⋯⋯」

「我想在這座村莊當醫生，菲爾則是想當奧利多格的護國公，可是這不代表我們不能再相見，不是嗎？我相信菲爾可以的，菲爾也要相信我——我們的關係不會因此疏遠。」

咲轉過身來看著菲爾。她的容貌下，花海也只配做陪襯。菲爾差點入迷，克制的撇開視線。

「這樣啊。真遺憾。」

「怎麼了？臉頰很紅喔」

咲湊過來戳著菲爾臉頰。妳就是這點危險阿，想必沒什麼跟男生說過話吧。

「我才沒有⋯應該吧。」

菲爾將臉撇的更開，連身體都跟著轉動。一時之間，心情隨之舒暢起來，嘴角不自覺上揚。

果然——

「謝謝妳，咲。我好像想起什麼重要的東西了。」

「嗯，不客氣。」

——我心有所屬了。

「菲爾，現在的你很帥氣喔！」

「等我成為護國公後，會變得更帥氣的。屆時，我一定會再來找妳的，請再等我一下。」

「好，我等你。」

咲的笑容與以往一樣純真。

無所謂了，即使單方面的期盼「將來」是傻瓜的行為，我也願意去期盼看看。

「⋯⋯」

大雨鋪天蓋地。錯估氣候變化的菲爾站在家中恍神，望著外頭的飛龍在玩泥巴。

不愧是最強大的物種，居然身處惡劣的環境也能自得其樂。

颱風帶來的大雨席捲了這裡三天三夜。我無處可去，只能待在村莊內，由於太過輕鬆愉快，漸漸地覺得自己可以毫不顧忌的休息。

轉眼間，天氣放晴，又要離鄉了。

「我要回去了，母親。結果那些錢妳也沒有收下呢，我都說用不到了。」

「我才不用你擔心呢，你有那個心有就好了。老話重提，絕對不要勉強自己喔。」

「放心吧，這世上沒什麼難得倒我的，我可是潔絲•朋特最驕傲的兒子阿。」

「又再說傻話。」

「抱歉抱歉。」

菲爾與母親短暫的道別完後，一個爆發力十足到跳躍坐上龍背，以標準手勢牽起引繩。

「好，慢慢來，不要打到人。」

接收菲爾施令的飛龍緩慢起身，前腳抬起巨大的身軀，細長的四肢爬向空曠的平地。巨大的雙翼張開，擠壓空氣，製造了風流。

「喂—！喂——！菲爾！不要放棄自己的夢想喔！！下次見我給你看看我工作的英姿！！」

離開前，聽到了咲的聲音。

「咲⋯⋯好！我很期待！！下次見！！」

相距三十公尺的大力道別後，菲爾飛上天空，帶著一點不捨離開家鄉。

護國公——我所嚮往的守護所有人的夢想，最終造就的只有殺人。

這個事實的浮現，遲疑不決再度竄上心頭。

「我真的該⋯殺了彼佛嗎？這樣根本背離了初衷。」

其實我只要足夠強悍，就能避免我和彼佛其中一人死亡了。我可以的，相信自己。

回到奧利多格，菲爾於最後一天做了適當的休息——一個月的假日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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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格蘭，奧利多格的首城，國王的所在地，同時是國家的經濟中樞，騎士與智者齊聚一堂的仁傑大學也位於這座巨大的圓形城市。

菲爾•朋特最後的試煉也於此地開始。

從佛洛陽到奧利多格，一個鄉下小孩成為城市小孩的過程真是突兀。

不知是第幾次漫步在城堡內。

這裡是我想到最安全的地方。空間足夠，結構縝密。彼佛再亂來也不會用大規模的魔法轟炸這裡——我要逼他親自靠近我，我的優勢是近身戰。

手持「斬裂恩典」的我在一對一單挑中，能佔絕對的上風，只要是近身戰，我便無人能擋。可別說我卑鄙，彼佛！我只是用盡一切方法，為自己製造有利的局面罷了。

一想完，地面傳來並非大陸的板塊擠壓所產生的自然震動。菲爾看著地板裂開，神經緊繃到極限——彼佛他來了。

「真的假的。」

除了土魔法，想不到有甚麼能干涉大地，結果最糟的情況還是發生了，他難道不怕被軍方當成恐怖份子嗎？

土魔法「地形變化」對建築物的效果應該不大——裡頭暗藏玄機，看來我僅猜對了「一種」魔法。菲爾果斷逃離異常凸起的地面。

地面向上升起，往天花板貼合的速度增快。

我必須逃到外面——才剛以此為目標動起來，建築的裂痕中便鑽出大量的樹根，猶如數條蜈蚣環繞四周，將所有房門和道路全被樹根刻意封死。

「想得真周到。」

主場節奏被拿走了，但還不到真正的絕境，只要神器在手中，沒什麼能擋住自己的。

觸手正不斷延伸中，它們在找我。最好不要碰到，一旦暴露位置，等待我的只有出局。

可惡，蔓延的速度不像彼佛平常的土魔法，可見他之前放水的很徹底。

快延伸到這來了！剩下少說兩秒，我就會被樹根死死纏住。跳起來嗎？不，身體騰空很致命。我曾經見過彼佛從少說十公里的距離花不到一分鐘就到我面前。

「我只剩下兩秒——最後逃跑的機會。」

一定要阻斷所有可能的襲擊。

起伏不定的地板、牆壁、天花板，幾乎沒有安全的地方。

「沒空想了。」

菲爾切碎前方礙事的樹根，然而本該逃出生天的雙腿被觸手緊緊纏繞鎖住——什麼時候？

我的速度再快，終究無法應對全方位。原來如此，真的被擺了一道。

老謀深算的彼佛一直在等我進到室內，踏入城堡的那一刻，我就已經輸掉這場對局了。

「可惡⋯⋯痾！這是！」

菲爾奮力舉起右手，刀刃的側面卻被天花板生長下來的樹根黏住。

「他看得到我嗎？」

左手也被鎖住大腿的樹根綁住。沒有攻擊手段了，簡直是慘敗。

「太大意了，小菲爾。」

彼佛的聲音迴盪在四處，跟平時一樣察覺不到任何氣息，我引以為傲的五感不起作用。

「遊戲結束。」

樹根把菲爾固定在地上，觸手將雙手緊貼著大腿，並讓雙腳豎直，使身體成立正姿勢。

黑色的陰影從面前顯形——彼佛現身，將手面向菲爾的臉龐。魔力釋出量越來越大，掌心上聚集可見的高壓伏特。

紺藍色，閃電的最高能量。菲爾只能呆呆地看著紫色光芒逐步增強。

「上級魔法『紺藍之光』，記好殺死你的招式。」

——試煉是認真的。紫藍色照耀著五官。菲爾深深眨了一眼，望著彼佛準備放出的殺招。

瞬時，單純的意念閃過腦袋，那是無形與有形之間的——死亡。

「再見。菲爾。」

灰飛煙滅的前一刻，彼佛如此說道。

其實他很早就給予警示了，只是我糊塗的到這一刻才領悟——果然，我還太弱了。

——要死了。

——我會死。

——死在這裡。

——明明不想死，卻一點也不害怕。

有一本書，對死亡有著這麼一段的描寫：

人本來是沒有生命的，不但沒有生命、連形體都沒有；不但沒有形體，甚至連氣息都沒有。

但是，在若有似無的變化當中，忽然有了氣息，氣息變化成形體，形體再變化成生命，現在又回到了死亡。

肉體折磨會讓人恐懼，死亡也會讓人恐懼；精神折磨大於肉體折磨時，死亡便從恐懼昇華為解脫。

「⋯⋯可惡。」

兩年前，他就告訴過我了——要有必死的決心。

———！

巨大的質量從外面撞擊進來，堅硬的石牆向內倒塌，岩壁粉碎的煙霧淹滿了整道走廊。

磚塊打量噴飛而來，雙手無法動彈，菲爾防備不能，只能害怕的閉上雙眼。

已成定局的試煉遭到第三方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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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迷茫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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