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路的遠處陰雨綿綿，雨水在泥地上沖刷，魔之森林後是死之絕地，滿地的泥沼上長著無數灌木，地面濕潤地會讓人的腳沉入泥土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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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的腳踩在泥濘上，靴子與裙襬沾滿了泥土，在雨水的沖刷下她的身子濕透了，但她卻停下腳步任由尾巴的火焰在泥巴中悶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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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雨水，吉娜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人，灰髮的魔女手持魔杖，她站在四人的前方獨自屹立著，身邊還沒有攜帶任何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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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獨鬥無異於送死，尤其對於使用魔法的人而言，但她仍然獨自阻擋在四人的前方，且視線堅決地盯著瑪特蕾雅。她握著魔杖的手是曾被拍碎的手，在治療下手掌看似恢復了原貌，實則她仍感到一陣陣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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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只相隔幾十步的距離，一顆立於泥地上的枯木是條分界線，名為夏爾的魔女與瑪特蕾雅對視著。他們不曉得彼此的故事，也不知道彼此的夢想為何，只是因為一念而站在了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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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面了，瑪爾托斯小姐。」夏爾輕抬起魔女帽，在陰暗的帽緣下用雙眼直盯著瑪特蕾雅的身姿，陰沉的神色中夾雜著些許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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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會再見面的，所以我不訝異。」瑪特蕾雅的耳朵垂下，她將尾巴從泥濘中拔出，揚起的無數泥水猶如純真一樣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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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吉娜知道眼前的魔女想對瑪特蕾雅動手，為此她向前邁進身子想用盾牌保護自己的夥伴，但是紅卻伸手拉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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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錯愕地回首，她不敢相信紅會阻止她。但是她看見了紅的表情時，她愣住了。紅的眼中有幾分糾結，垂下的眉毛與耳朵顯得特是憂鬱，但是她輕咬嘴唇讓自己忍耐，選擇去讓瑪特蕾雅自己回答，自己闖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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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瑪特蕾雅終將一日需要自己走下去，這只是她的第一個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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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必須死，我需要妳的生命。」夏爾的魔女帽在風中被吹到了遠邊，帽子揚起之際她露出了十分哀傷的眼眸，彷彿自己也不願意那麼做，可這與她先前所說的話語形成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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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雖然我不知道妳的故事，也沒有見過妳想救的人，更不知道穆夏村是什麼樣的地方，本該與妳無冤無仇。但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因為我是瑪爾托斯。」瑪特蕾雅眨了下眼睛，在一瞬間的黑暗中，她感覺到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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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當時的憤怒，只是靜靜地想著接下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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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爾托斯的心臟是最好的藥材，頭上的犄角磨碎後能當作魔力補充劑服用、身上與尾巴上的鱗片是最好的武具材料、就連骨頭都能製作成最高檔的爐火柴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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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身體的每一處都能找到其用途，都能回歸於大地的一個角落，連同血液都能滋養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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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人們曾對瑪爾托斯們展開狩獵，他們的血渲染大地，流經河川，創造了許多肥沃的土地，一如他們的先祖同樣地回歸了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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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瑪爾托斯，同樣地面對著其他瑪爾托斯們所經歷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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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錯，但是自己也沒有錯，這是所有瑪爾托斯都明白的道理，為此在一棵枯樹下被分隔的心念，在如今的兩人眼底徒有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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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爾舉起了魔杖，指向瑪特蕾雅之時，她知道自己恐怕會輸，此舉更是會讓自己死去，但是她仍舉起了魔杖並無情地望著瑪特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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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生比死更恐怖，這是她知曉，瑪特蕾雅不知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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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製的魔杖尖端捲起地面上的泥漿，夏爾瞪大雙眼之際，泥漿如同浪潮般朝瑪特蕾雅襲去，從四面八方逼近準備將瑪特蕾雅的所有路線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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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四處皆是泥漿，夏爾還沒結束一波魔法，她便將發疼的手向前伸去，加大魔力捲起如同驚滔駭浪般的泥漿一鼓作氣吞沒瑪特蕾雅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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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唰！眨眼的瞬間下，瑪特蕾雅將尾巴當作鞭子甩過，巨力將重如城寨的泥漿拍散，當泥水噴散上天時瑪特蕾雅墊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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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在森林奔跑，又如穿過山岳的記憶，瑪特蕾雅輕盈地踏過了泥水，在短短的兩秒內殺到了夏爾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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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的五指併攏，猶如一把長矛般朝著胸膛直刺。雨水在怪力下飛散，狂風揚起裙襬與泥巴，魔力構成的屏障被區區的怪力刺穿，成了無數破碎的光芒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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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爾瞪大著雙眼，要不是她緊急跳開，自己的胸膛就開了一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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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了死亡之際，夏爾喘著一口粗氣，她緊握魔杖且顧不得形象。泥水沾在她的長髮與衣服上，本該性感的身姿如今都顯得狼狽，踩在泥地上的她緊皺眉頭，在倒下的枯樹幹前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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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沾濕了瑪特蕾雅的長髮，金髮也被染成了土色，風雨吹襲中她的衣物何長髮飄揚，唯獨金色的眼眸在燃燒，並直視著自己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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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秒，夏爾看見了泥地在燃燒，橘金色的火焰在雨中灼朝著地面，甚至圍在自己的腳邊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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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瑪爾托斯的火焰嗎？一點都不燙呢。」夏爾在火焰中冷笑，她沒有感覺到疼痛，不如說手掌的陣陣抽痛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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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夏爾感覺此時的自己比剛出生的時候還要健康茁壯，意識清晰地可怕，然而眼前的瑪爾托斯卻像是個夕陽下的黑影般搖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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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黑影閃身而上，揚起的泥土遮擋住了夏爾的視野，一道狂風揚起之際水花綻放，鮮血噴上了天際擋住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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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手飛了很遠地距離，然後摔到了泥巴上，鮮血從斷面中流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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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爾愣在原地，她的左手飛了出去，一雙利爪將泥土與她的手一起切開。她沒能反應過來，明明對手是個戰鬥新手，只靠著蠻力作戰，卻能把自己逼得毫無反擊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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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爾低頭一望，僅僅一秒的剎那間，她看見了自己的左手剩下手臂，以及胸前面露凶光的瑪爾托斯，金色的眼眸是日蝕下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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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無慈悲、神聖而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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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的本能令夏爾想舉起魔杖反擊，可還不等泥濘揚起，一雙手粉碎了肋骨，穿過肺臟與心臟，在她的胸膛處穿出了一個血淋淋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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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瑪特蕾雅的瑪爾托斯，用手穿過了敵人的心臟，手掌染滿了溫熱的血液，被火所灼燒的地面長出了一朵鮮艷的白花，鮮血滴在白花上將花朵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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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夏爾不斷嘔血，她的瞳孔收縮，劇痛還來不及傳遞，她便感覺到自己即將死去。瑪特蕾雅要是將手拔出來，鮮血會大量噴出，夏爾立刻就會死，但是瑪特蕾雅卻沒有那麼做，而是靜靜地等候著。夏爾不禁一笑。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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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怪不得……妳還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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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是誇獎，也是一個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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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沒有任何技巧，也沒有任何智慧，揚起的泥水擋住視線不過是巨大的力道下必然的結果，可超出常理的強大便將眼前的敵人碾碎，不管敵人積蓄了多少努力，最終仍勝不過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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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爾的眼睛緩緩閉上，她才了解，為何傳說中人們是用廣大的軍隊以及魔像來狩獵瑪爾托斯了，從沒有一個勇者能與他們單打獨鬥，因為他們不是常人能戰勝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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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將手拔出，鮮血噴滿了她的臉，夏爾向後倒去摔在泥地上，面露幸福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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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殺是幸福的？自然不是，瑪特蕾雅低頭看著屍體時，心底有些沉重與疑惑，她不懂為何有人死去時仍然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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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是一件可怕與痛苦的事情，應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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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妳沒受傷吧！」鮮血流淌中，吉娜從遠處奔來，她上前一把抱住了瑪特蕾雅的背後，並緊張地朝她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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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沒有回答，吉娜帶給她的衝擊也僅是身子搖了些許的程度，而她依舊注視著地上的屍體，幸福的笑顏令她感到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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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幸福到底是什麼？死亡，也有幸福嗎？」一陣沉默維持了數十秒，瑪特蕾雅終於問出了憋在心底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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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問題讓吉娜感到錯愕，她低頭看著魔女的屍體，說不出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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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有，某些時候死是解脫，如果妳想知道答案，不如去穆夏村一趟吧，從這裡往北就能抵達。」忽然間，紅來到了魔女的屍體旁，她眼神冰冷地注視著對方身上的值錢物，熟練地俯身搜刮屍體上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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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走吧。」瑪特蕾雅閉上雙眼，選擇不去看紅的行為，僅是冰冷地答覆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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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的背影都被賽莉亞看在眼底，她的眼神有幾分哀愁，因為人們都對他者的死亡習以為常。能夠不當作一回事的吉娜、能夠無情地搜刮戰利品的紅、學會接受死亡的瑪特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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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莉亞從不覺得這些是正確的，可她僅能當作沒看見這些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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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有這樣的他們，自己恐怕無法活到今日，她自知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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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莉亞僅能輕拍馬的背脊，騎上馬背陷入沉思，只留下些許意識引導馬跟著前方的三人行進，此刻唯有不會言語的馬是她最好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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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多久，四人離開了死之絕地，徒留一具蓋上破布的屍骸在原地腐爛，等著回歸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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