緝鬼簿（一） - ～第二則～同學

一打開門，巫小蝶吁了口氣，道：「幸好老師還沒來。」，來不及休息，一架紙飛機驀地撞上了巫小蝶的額頭。「啊！誰啦！」

「哈哈哈，母老虎被射中了！」說話的，是一個常作弄巫小蝶的屁孩，外號叫小明。

想當然爾，下一秒他就被巫雪瞪了一眼，不過巫小蝶倒沒看見。

「⋯⋯」

被他這樣一瞪，小明瞬間覺得自己好像被折了十年壽命，不禁在心中連連默念「阿彌陀彿」。

明明巫雪並非青面獠牙不堪入目之人，並且加之，他經常將那如漆的長髮，隨意地散落在肩頭，因此反而有種慵懶閒散仙風道骨之感，煞是清秀。但，就是不愛笑，總是面無表情的，並且瞪人功夫還一絕，就導致他在班上人緣極差。

不過，也就只僅限於男性罷了。

正當巫小蝶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準備拿起紙飛機反擊回去時，謝夏隱笑道：「等一下，這個可以給我用嗎？」

巫小蝶納悶道：「你要這個做什麼？」

謝夏隱一派正經地答：「當然是要拿來談事情。」

談事情？用紙飛機？巫小蝶正想問謝夏隱，但她卻看見坐有些遠的藍若兮，正向自己打暗號，叫她趕快回位坐好，因此就先三步併兩步地過去。巫雪和謝夏隱也接著回座。

果不其然，下秒，一位年約40的女人氣喘吁吁地跑進教室：「各位同學，我們今天要上分數的四則運算⋯⋯」

突地，她斥道：「你們為什麼又沒有架電腦？！老師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下課的時候你們就要準備好，要不然我要怎麼上課！」

「⋯⋯」全場靜默，在數學老師的威嚴下沒有一個人敢開口。應該講，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錯的。

半晌，才聽到一道弱弱的聲音：「⋯⋯老，老師，對不起。我是值日生⋯⋯」語畢，她推了推眼鏡，頭低了下去。

一看見原來是她，數學老師立即訕訕道：「這樣啊⋯⋯那，你就趕快去用吧，下次要記得就行了。」

這前後的態度實在是相差的判若雲泥，要說是換了個靈魂，也貌似合理，以至於台下的罵聲連連。

「老師，你也太偏心了吧！」

「老師對女生就比較好！」

「剛剛罵成這樣，怎麼看到是她，整個人就變了，我們其他人沒人權嗎！」

不過其實，大家的罵聲中，不平之氣，只佔了其中幾分。大部分人皆為玩鬧罷了。

見此景象，巫小蝶心想：「很正常吧？人家風紀平常就比較乖，經常羞怯怯的樣子，成績不錯，老師不想罵她也是很正常的。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不過她當然不會直接說出來。

此時的另外一邊，小明發現坐在他旁邊的那位新同學，手上竟晃著他剛剛射向巫小蝶的那個紙飛機！

小明驚然叫道：「你！」話一出口，隨即想到現在是在上課啊！嚇得他趕緊四下確認，所幸，因為大家的那片罵聲，所以剛剛並沒有被其他人注意到。不過雖然很吵，小明還是決定小心為上。

他壓低音量，字字分明地道：「為什麼這個在你這裡？」

謝夏隱只輕描淡寫地道：「什麼？喔——這個呀。咻咻——」

這家伙倒還玩起來了！

「你在幹嘛？會被老師發現的！」準備要搶過來時，謝夏隱竟不慌不忙地往前一瞄——

「你射出去幹嘛？！」

「怎麼了嗎？」看著他厚顏無恥地露出一臉無辜樣，平時古靈精怪的小明也蒙了，所以他才是欺負人的那個？想不到這個成績排第三的傢伙，竟然其實是這副模樣嗎？

因為謝夏隱也才剛來不久，所以小明被對於「成績好的人」的刻板印象影響了，而認為他應該也是一位像巫雪或藍若兮一樣的乖好寶寶，結果原來⋯⋯

「哈哈哈好準喔，你看我射到巫雪了。」

三⋯⋯，他居然是要射巫雪嗎！

小明聽到這句話後，當真不敢望那兒看。

謝夏隱一臉戲謔，支著下頷，道：「怎麼啦？」

「⋯⋯」，你為什麼要用我的紙飛機射！才正準備大罵謝夏隱：「你這⋯⋯」，卻立刻改口，因為他發現，謝夏隱在透過比手畫腳的方式告訴巫雪，並不是自己射的，心道：「什麼嘛，原來這家伙還是有優點的，至少他懂一人做事一人當。」

見謝夏隱還在比，小明不禁有些疑惑，再看向巫雪，這才悟到，原來謝夏隱是在請巫雪把紙飛機攤開來。

攤開來？！

「喂！你快叫他住手！我在上面寫：『巫小蝶是豬』啦！」

「知道知道！你怎麼像快哭了一樣。我把那個擦了。」

「擦了？」

「嗯。」

小明鼓起勇氣瞧一眼，只見巫雪凝神視之，然後抄起桌上的筆和橡皮擦，把原先的字跡擦掉後，寫了不知道什麼，別過來半張臉，將那紙揉成一團丟到謝夏隱的桌上。

謝夏隱笑了兩聲後，攤開紙團，上面寫了個大大的「行」。

「你問他什麼？他回答你『行』。」

「沒什麼，我問他可不可以去他的家玩而已。」

小明愣了一下，心中警鈴大作，探示道：「你不會喜歡巫小蝶吧？」

「蛤？沒有啦！她太傻了。」

謝夏隱嘆了口氣，撐著下顎，喃喃道：「而且⋯⋯也不可能。」

為什麼？小明本想問，但轉念一想，反正那家伙只要不喜歡小蝶就行，罷了！再加上聽到前面的老師說，「電腦架好了！你們不要再玩囉！」，所以他也沒再多問什麼。

＊＊＊

「所以⋯⋯你要來我們家？」巫小蝶問。

謝夏隱漫不經心地道：「是啊。畢竟有些話在學校講也不合適。」

這倒也是，畢竟巫小蝶可不想下禮拜來上學時，多了什麼「家裡開金紙鋪的母老虎果然是妖怪」之類的謠言。

巫雪沉吟片刻，道：「嗯。他大概晚上八點就走。」

巫小蝶驚道：「八點！！你們家的人不會擔心你嗎？」

謝夏隱哈哈笑道：「我是一個人來新竹的，家裡沒人，只有一個管家，週末時會從桃園下來看我。所以沒人擔心的。」

雖然他是笑笑地說，但遲鈍如小蝶也還是能感覺出他的難過和無奈。巫雪淡然道：「他想和我們討論那件事。」

巫小蝶頓了下，問道「他什麼時候和你說的？」

「剛剛上課的時候，用紙飛機⋯⋯」

巫小蝶：「⋯⋯」好喔。談事情。

謝夏隱嘻嘻了兩聲後好奇問道：「妳剛剛是不是被數學老師叫去？她找你做什麼呀？」

你幹什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巫雪：「是因為『20分』的事吧？」

巫小蝶背脊莫名一陣涼，「⋯⋯」想起數學老師破口大罵的樣子，對她來說是真的有如洪水猛獸！她倒吸一口氣，道：「對啦。而且她居然要，我，全班倒數第一名，下次考試一定要60分以上，不然就要跟班導『好好談談』啊～」

一年乙班，也就是小蝶班級的班導，可是出了名的兇狠。上次小蝶就因為『20分』事件吃了不少苦。雖然數學老師是很嚇人沒錯，但如果班導和她比的話，誰勝誰負，猶未可知啊！

這我還真不知道，看來事前資料沒做足，謝夏隱笑道：「的確挺慘的，不過再多40分不就行了？」

巫小蝶上半身全趴在桌上，慘然道：「但問題是上次的分數有17分都靠猜的啊。啊～～啊～～」

謝夏隱：「⋯⋯」

巫小蝶又道：「雖然很多東西我都沒什麼把握，可是如果要論數學的爛度，我相信，在場的每個人都望塵莫及。」

謝夏隱憋住笑，拍手道：「的確，不錯，挺厲害的。」

聽到他的掌聲和「讚賞」，巫小蝶立刻從桌子上爬起來，有如起死回生般，得意洋洋地道：「那——是！」

謝夏隱繼續鼓掌：「噗哈，咳，厲害厲害！」為了掩飾他剛剛不小心偷笑，謝夏隱又拍得越發大聲了。

巫雪：「⋯⋯」他扶額道：「但妳還是得把課業弄好，而且不只數學，你的國文不是還考了零分？」

0分！真的假的，一題也沒猜對？一個孩子第一名，另一個卻是全班倒數第一，成績出來時，他們的父親到底是做何感想啊！謝夏隱撐著下頷想著。

俄頃，巫小蝶將臉埋在臂彎內，嘆氣道：「可是我有讀書啊⋯⋯」

巫雪了然道：「我清楚。」他能不清楚嗎？上次為了教她一題，可是花了幾乎一小時半的時間。不過，她就不是讀書的料啊！

巫雪又道：「我不要求妳太多，不過至少要把作業寫完。從明天開始，作業都要給我檢查。全對了，妳才可以睡覺。」

「喔，那還好。」

語畢，巫雪又肅然道：「還有，不准拖到星期天！」

「蛤！哥哥，拜託嘛！」

「不行！裝可愛也沒用！」

巫小蝶癟癟嘴，道：「好吧。那⋯⋯看課本。」

巫雪淡然：「可以。」

巫小蝶打起精神，大聲應道：「那——好吧。」

謝夏隱看著他們一搭一唱，心中不禁覺得：「我是不是挺多餘的⋯⋯」

＊＊＊

（放學）

巫小蝶指向前方，欣懌地道：「前面走一小段，大概五分鐘，我們家就到了。隔壁是一間雜貨店和一家小廟宇，小廟的宮主伯伯對我們很好喔！家的正對面還有一個公園，公園裡有一個涼亭⋯⋯」

第一次有同學來家裡，因此巫小蝶特別興奮，一蹦一跳的，迫不及待要回家。

巫小蝶：「你們走快點！」

巫雪：「沒那麼急，走慢點，看路。」

說到看路，巫小蝶立刻想起那位老師的事情，提道：「對了！我去找數學老師時，有留意一下甲班的老師，我發現瘴氣好像有少一點點，你們覺得是為什麼？」

謝夏隱嘴角勾著一抹笑意，道：「妳以為，我餅乾是送假的啊？我其實在昨天時，就已經發現問題。所以當天晚上趕工出那些，還在裡頭加了點東西，讓她可以好一點。」

巫小蝶豁然道：「原來如此。」

謝夏隱：「不過總歸來說還是治標不治本啦。」話一說完他立刻轉頭望向巫雪道：「你什麼時候要給我答覆嘛！」

原來謝夏隱仍然在好奇。為什麼巫雪當初斷定自己會給他情報？

巫雪：「有那麼急嗎？」

謝夏隱：「有！很急！我好奇。」

巫雪：「小心好奇心害死貓。」

聽此言，一直不管他們倆，「勇往直前」的巫小蝶一臉擔心：「為什麼！貓怎麼了嗎？為什麼要害死貓？」

巫雪：「⋯⋯這只是一句俗諺罷了。」

巫小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喔～～」

謝夏隱心道：「真不愧是⋯⋯零分的威力嗎？」呀！不對啦！「所以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回答我的問題？」

巫雪沉吟片刻，真摯地溫聲答道：「你的想法從一開始就錯了。」，巫雪嘆了口氣「其實⋯⋯我只不過是因為覺得你一臉傻裡傻氣的，應該很好騙。」

謝夏隱：「⋯⋯」

巫雪：「但我還沒套你話。你就主動關心我們，是不是要來找那位老師，還主動提議要給我們訊息。」

謝夏隱：「⋯⋯」

巫雪道：「大概就是這樣子。」

謝夏隱：「⋯⋯你一臉認真的態度真的很⋯⋯」

「說認真的啦，到底是為什麼？」

巫雪疑惑道：「這就是事實了啊，我很認真的。」

謝夏隱：「⋯⋯」我覺得他就是想氣死我！

一直領在前頭的巫小蝶指向其中一間房子，跳來跳去，道：「這就是我們的家喔！快點快點，你們未免走太慢了吧。」

兩人不約而同，心道：「是你太快了！」

正當巫小蝶要去開門，卻聽到家裡好像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她悄悄將耳朵貼在門上。

果然！家裡有什麼!

她立刻像走來的巫雪和謝夏隱使了個眼色，並以口型道：「屋裡有東西！」

與此同時，門，好像被什麼東西撞到，碰！超大的一聲。

謝夏隱：「搞什麼？犯人自投羅網嗎？」

巫雪：「不知道。」

巫小蝶首先趴在門下，透過門和地板之間的縫隙，地上竟然倒著，一隻⋯⋯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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