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曉喃正在慢吞吞的,在家中執拾著舊物。其實她也覺得家中的東西不多,不過就是:十大箱的書;四五個大衣櫃;放滿一地的Hello Kitty,以及不知從何而來的雜物,有些還勉強弄得清是甚麼,有些而發霉變黃,甚至異味叢生,霉爛得不似人形的物件,灑滿走廊客廳,遍佈睡房浴室。
總之就是你可想到的,甚至想不到的,都能共冶一爐,和諧共存於這四百多呎的窄室單位之中,她的父母不太介意;她的祖父母也不太理會;她的兄弟姊妹也不會抱怨。他們都安靜的坐在一旁,神枱上的空間,還算勉強夠用,雖則他們這樣坐著坐著,已經十多年,但他們的神情,都不期然帶著一絲笑意,應該是他們留下的容顏,最為自然,而又不違和的一瞬。
只是有時曉楠想到他們,不免有點不知所以:他們就在懸崖上飛墜,對,據她的了解,是先飛後墜,先從旅遊大巴,碎破的車窗中,受著後車撞擊的衝力,然後如加速的炮彈,向著身旁的深淵掠飛,過程比要急瀉的肚子,還要來得迅速,也比衝口而出的中指和連聲問候,來得要快,他們在數秒間,便騰空而起。
接下來,便是地心吸力的工作:他們自身的體重,受著引力拉牽,然後就以急降的升降機般速度,高速直下,如果你要再具體一點想象,那就是開了數倍速的過山車,直衝地面的感覺,很刺激,但也短暫,而究竟他們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有沒有凝視他們,這樣看似簡單,而又複雜無比的問題,不是他們能回答的,當然他們就算想答,好像也沒有什麼方法能開口,而對於為生活奔波的曉楠而言,也是有口難言,因為答了也不會改變事情的發展;不答生活好像也是要這樣過,對吧?她經常這樣問自己,不過從來都不會有真確答案存在。
她的視線,再由虛想之中,拉回現實的雜亂裏去,其實她覺得再怎樣執拾,也不會能改動生活分毫,物件存在必然有它的理由,就如你不一定能理解,為甚麼路上石縫中,能長出小草一根又一根,但它的存在,往往就是在提示著世人,只要有一點點的雨水,一小坯的泥,和一點不起眼的空間,當陽光灑下,它就可茁壯成驕人的一株自信,這就是因緣際會,這就是風雲共聚,生成的果。由此她相信,屋內的雜物,不管多亂,不管看似多無用,仍僲有其存在的地方。
她的堅持,是有回報的:在她數年的無為而治下,靠近浴室廁所的那堆,不知何時,生了一些菇菌,顏色頗為鮮艷,令她不由得食指大動,之後她就如願,住進了十多樓的房間,除了飲食少鹽少糖少脂之外,還有帶帽的小姐姐,護理在旁,唯一不方便的,就是要有一袋水掛在頭頂旁邊,綁著一根粗粗的管,左轉右扭,還是連在一起,不曾分離,原來那些狹縫的生命,可以如此有power,她以前不知道,現在大概都明白了一點。
拍門聲將她的思緒,拉到了大門附近。
「誰呀,清晨一大早就鬼叫過不停!」
開朗的男音,隔門而進:
「不是約好一起嗎?現在還不出門,傻的嗎!」
「子烯,我告訴你,你不是我那個,不要事事都來管我,時間到,自然就會上路。」她不慌不忙的拿起背包,將門打開。
「你要是耽誤我看美女的時間,我不會放過你的!」話雖如此,他看到曉楠的那刻,嘴角不經意的輕輕向上揚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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