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哲也，手。」

 

　　決賽開始前的熱身時間，應該是敵方選手的赤司征十郎不明緣由地來到了誠凜隊的休息區，走到了正在拉筋的黑子哲也面前。

　　於是藍髮的少年便維持著一腿彎曲、一腿伸展的姿勢，滿臉疑惑地仰首看著莫名貼近他又莫名朝他伸出手的前隊長，下意識地歪了歪腦袋。「赤司君？」

 

　　「把手給我。」

　　面對對方彷彿是在和寵物犬對話的語氣，並且腦海中也不由自主地浮現聽話的狗兒將前肢搭上對方朝上攤平的掌心還興奮地搖擺著尾巴的畫面，儘管心底有十萬個不願意以及與之不相上下的疑惑，識時務者為俊傑，保命要緊，還想活著和誠凜的大家一起奪得日本第一的黑子忍住了吐槽反駁的衝動，依然聽話地在下一刻站直了身將自己的右手覆上對方的手掌心。

 

　　然後便是戰戰兢兢地看著他的前隊長彷彿是刑事案件鑑定人員般地端詳起他比起對方要小上一些也白上一些的右手，從手心到手背，從指尖到指節，每一截白皙卻因為打籃球而帶點薄繭的皮膚都被摸了個透徹，對方冰涼的雙手讓黑子有些不適應，除此之外，稍嫌親密的肌膚接觸也讓他感到難為情。

 

　　疑似手部性騷擾的行為直到赤司對黑子的右腕不輕不重地一握而宣告終止。

 

　　「疼、……」

　　從腕關節赤司施力的地方傳來了明顯的鈍痛，黑子反射性地蹙眉。

 

　　「這種程度的刺激會痛，就代表出現了警示，再晚一點發現大概就腫起來了。」赤司彎身一手取過黑子擺放在旁邊長椅上的黑色護腕，另一手維持著輕捏對方右手腕的姿勢，然後親自替他套上，「等一下馬上就要比賽了，繃帶會影響手腕的靈活度，所以沒辦法幫你做應急處理，但是就這樣放任不管的話，等一下或許會出問題。」

 

　　黑子發現，赤司將他的護腕推向了比平常還要更上方的位置，隨後，自口袋拿出了一個顏色較淺的紅色護腕，為同一隻手戴上，配戴的位置便是以往他的黑色護腕所停駐的地方。

 

　　「赤司君，這是……？」

　　右手自對方手中重新獲得自由以後，黑子不由得端詳起套上了兩個護腕的右手，困惑地詢問著赤司。

 

　　「覆蓋的面積大，多少會促進血液循環，應該暫時能緩解腕關節的疲勞。本來是怕隊上的傢伙有什麼萬一的時候準備的，沒想到最後會用在哲也身上。」

 

　　「啊、是的，非常感謝。」

 

　　赤司勾了勾嘴角，伸手揉了揉黑子因為汗水而有些濕潤的頭髮，只見對方因為他少有的親密舉動而再次僵直了背脊，心情似乎更好了的洛山隊長愉悅地繼續說道：「但可不要以為這樣就沒事了，結束以後還是得讓醫生檢查一下，我想以哲也最近的不知節制所造成的耗損來判斷，暫時不能碰球是免不了的了。」

 

　　對方的表情如預期的僵硬(儘管不明顯，還是逃不過赤司的眼睛)讓赤司明白，他現在的囑咐八成在比賽後就會被眼前這名視籃球如新陳代謝的少年當成耳邊風，因此他非常適時地補上了最後一句話：「等一下我陪你去醫院。」

 

　　赤司的補刀讓黑子的神色一瞬變得有些猙獰，試圖反駁的時候卻在面對那雙笑得人畜無害的異色瞳孔之時，欲言又止。

 

　　赤司君，明明已經不是帝光的隊長了，還像個老媽子一樣……

　　腹誹著這件事的時候，黑子同時也為無法發自內心地抵制對方的命令的自己感到悲哀。

 

　　前陣子WC的時候馬不停蹄的賽程，頻繁的訓練，對以特殊傳球為主要武器的黑子來說，腕關節的負擔日益沉重，最終會出現傷勢也是能夠預料的局面。

　　只不過，就在連他自己也還感覺不出任何徵兆的時候，卻被自寒假以來時隔三個月未碰面的赤司征十郎一眼識破。

 

　　初中二年級的時候，刻意隱瞞的手腕受傷的事實，同樣也是被對方所發現，然後委託經理人桃井好好地看著避免他在養傷期間任意打球而加重傷勢(儘管最後失敗了)。

　　事實上當時得知了赤司的安排，社團結束的時候曾經向對方表示自己完全沒問題，不需要麻煩桃井，卻三兩下就被駁回。沒想到現在雙雙上了不同的高中以後，還會淪落(？)到再次被監管的下場，何況這次是本尊親自出馬。

　　又想到IH的時候紫原因為赤司的命令而不上場，看來無論是否還待在同一支球隊，曾經那位帝光的隊長在奇蹟世代心目中的地位還是堅不可摧的。

 

　　異於常人的洞察力，極其細微的細節也不輕易放過，再加上中三以後覺醒的天帝之眼，周遭人們的一舉一動更是無法輕易地自洛山高校主將眼底逃脫。

　　黑子是這麼理解的，同時也不止一次和搭檔火神吐槽對方不似人類的開掛技能。或許中二的時候，的確純粹只是赤司所認為的隊長對隊員應盡的職責，然而，黑子有所不知的是，這一次……

 

　　「就這樣，時間也差不多了。」場內裁判的聲音引起了所有人包括赤司與黑子的注意，同時另一邊也傳來了青峰大輝呼叫赤司的喊聲，臨時被徵召來替補綠間的紅髮少年於是再次摸了摸前隊友的腦袋，因為對象的緣故黑子也沒膽拍掉對方的手，「可以期待的吧，接下來的比賽。」

 

　　揉弄頭髮的掌心沿著水藍色的髮梢滑落，然後輕輕地貼上柔軟的臉頰。

黑子的雙眼在與那雙不似以往的太過溫柔的異色瞳相交之時一瞬間擴張。

 

　　儘管尚未自驚異中回神，下意識地回應對方的話語幾乎就如同WC決賽開場當時一般自信，「……會讓赤司君見識的，我們的籃球。」

 

　　「赤仔~比賽要開始了，峰仔讓我來叫你。」

 

　　赤司的掌心在紫原開口的瞬間離開了黑子的臉龐。

　　因此當紫原接近兩人的時候，看到的是回過身面對他，握了握垂放在身側的右掌心的赤司，還有他身後表情無任何異狀，臉卻有些紅的黑子。

 

　　「黑仔~臉好紅喔~」

　　「走吧，敦。」

　　赤司都開口了，紫原便不可能多作逗留，或是繼續調侃莫名臉紅的黑子，遑論他對別人的事並不是真的那麼感興趣。於是高大的少年只是多看了依然無神的黑子一眼以後，便跟在幾步之遙的赤司後面一同返回青峰所在的休息區。

 

　　「赤司君，之前會戴那種東西嗎？」看著前方一大一小的背影，黑子喃喃道。

 

　　那是藍髮的少年，在赤司的手自他的臉頰離開的瞬間注意到的。

　　赤司征十郎的右手腕上，配戴著一條石榴色的運動手環。

 

 

　　「話說回來……」

　　雙方選手來到了賽場上，此時裁判還在另一端臨時搭建的棚子裡和主辦方做最後的確認，場上雙方正呈現一種極為詭異的極端畫面──戰戰兢兢的誠凜一方，以及雖然氣勢煞有介事卻悠閒得甚至聊起天來的臨時組合。

　　不過倒也沒有人有膽量在底下批評他們的態度，畢竟這個組合出現在這種小比賽上只能說──始料未及？

　　集結了高校NO.1的攻擊、防守以及指揮塔什麼的，即使是去年度的冬季杯亞軍誠凜的三名主力，想要在待會的攻防戰中取得優勢、力挽狂瀾，陷入苦戰已經是能夠預料的場面了。

 

　　開口的青峰所關注的對象是半個小時前才被找來當幫手的赤司，這個週末碰巧被父親叫回東京住所一趟，辦完事回到家的路途正好經過正在舉辦比賽的街頭籃球場，不經意地瞥過競爭得風風火火的鐵絲網內部，好巧不巧地與眼尖的高尾和成對上了視線。

 

　　不到幾秒便被從裡面衝出來的吃了熊心豹子膽的黃瀨涼太拉進去，才發現一群人裡面除了綠間真太郎以外奇蹟世代全員到齊，眾人間的氣氛有點古怪。

　　「小真跑回去買氣球了，大會又規定一個人不能同時報名兩隊。」

　　「小赤司來得真是時候！要是因為人數不足而棄權的話，小紫原八成會抓狂。」

 

　　反正事情都辦完了，暫時也沒有急著要回京都，和前隊友敘敘舊也沒什麼不好的，赤司倒也不推託，爽快地答應了和青峰與紫原這組一起參加決賽。

　　直到十分鐘後，他才得知和這組外掛戰隊同樣過關斬將的比賽對手，究竟是何方神聖。

 

　　「有事嗎？大輝。」

　　視線並不在對方身上，注視著前方誠凜三人特別是最矮小那位的赤司，對於身旁前隊友面有難色地看著他，且欲言又止的反應感到有些不耐煩，語調平淡地開口問道。

 

　　「從一開始就很介意了啊，赤司你穿新衣服打球真的沒問題嗎？而且看起來超貴的！」

　　純白色的上衣，胸口處有幾道橘紅色的橫條紋，從外觀看上去的質感與嶄新程度判斷，感覺上是最近才剛買的價格不斐的高級品，這對感官極為敏銳的青峰來說極具視覺與心理的衝擊(？)，穿著這樣的高價衣物打籃球，就等同於在他們這些庶民面前豪不在意地踐踏大把鈔票。

 

　　「就算弄髒了我也不介意。」抬手拉了拉自己的衣領，赤司毫不否認青峰的質疑，異常冷靜地表示這種程度的揮霍算不了什麼。

　　本來今天出門的目的就不是要打籃球，赤司當然也不會特地換上平常的運動衫，而是隨意地挑了件家裡的傭人替他準備的衣服。

 

　　「我會介意啊你這傢伙！所以說大少爺真是……」青峰扶額。

　　「峰仔，那件衣服很貴嗎？」

　　「廢話！總之你至少找個外套什麼的罩一下，要不然我不知道待會眼睜睜地看著它被弄髒的瞬間會不會崩潰……」珍惜(拿去買小麻衣寫真的)一分一毫的桐皇高校王牌。

　　「大輝，我的衣服弄髒了跟你有什麼……」

 

　　「請問……」

　　「關係」兩個字還沒有出口，無意義的爭吵便被突如其來有如幽靈一般的聲音所打斷，青峰非常給面子的慘叫，就連警覺性極強的赤司都是一怔。

　　不知何時融入了他們這一組，習慣性地無視其他人因他的神出鬼沒而嚇破膽的反應，黑子繼續悠悠地道，「如果不介意的話，赤司君要不要穿我的外套？」

 

　　話還沒說完，黑子已經自動自發地將身上穿著的橘黃色連帽外套脫了下來，大方地遞到赤司面前。

　　「所以說就算弄髒了也……」

　　「行了就這麼辦吧，赤司你快穿上阿哲的外套，至少看了不心煩。」

　　「大輝，你想死嗎？」

 

　　說著威脅他人身家的話，但為避免脫離了帝光以後越來越不知輕重的傢伙繼續嚷嚷下去，赤司還是乖乖地接過還帶著藍髮少年體溫的薄外套穿上，因為兩人的體型不會相差太多，尺寸是剛好的。

 

　　然後被晾在一旁許久的裁判才終於找到空檔，宣布了比賽即將開始。

 

　　六個人就定位以後，只有紫原注意到，赤司的表情有些複雜。

 

 

　　──TBC──

 

部分靈感參考

http://weibo.com/1849602853/AAZY20A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