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的蝸殼 - #02 蝸殼

　　我偷窺甄鳴這件事，自從被時弦揭穿後，已經過了一個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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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秘密的判決已經下達。所以在學校的這幾天，我都讓自己心態像是個假釋中的罪犯。自然也就沒再去舊校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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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常會在走廊上故意放慢腳步，假裝不經意地看向三班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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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置在窗邊的甄鳴，總是面無表情地翻著書。下課時間的教室氛圍擅自將她獨立出去。以她為中心的半徑一公尺建構出一個世界，而她就像那世界的最後一道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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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她本來的模樣，而得知她另一面的我，卻感到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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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甄鳴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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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結束曲子最後一小節後，向時弦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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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向我畢業的國中打聽到我會彈鋼琴。這幾天放學後，我都必須到藝術大樓的音樂教室報到。基本上，就是成為時弦的辦公BGM播放器，還有她抱怨職場的情緒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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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關我的事吧。」她語帶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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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弦賭氣地將寫到一半的悔過書丟到一旁。據她所說是教課的時候，被巡堂的教務主任發現她在玩手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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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叫「不關我的事」？校方能不能扣她薪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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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不是經常在那邊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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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響就不能先關心我嘛？」她噘起嘴，「你真是對甄鳴充滿興趣耶。我是個容易忌妒的女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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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倒是對班上的學生充滿點興趣啊——！」我忍不住吐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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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不是真的在乎她吧。你只是喜歡看女生流淚，來滿足自己性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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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單純想撫慰自己的精神狀態而已。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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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我對她不理睬，時弦又繼續說：「如果本人沒有主動來商量，那我想是有不好意思跟人說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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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時弦說的話很有道理，但我總覺得這是她偷懶的藉口。而給人印象總是高嶺之花的甄鳴，感覺沒有能商量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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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妳都沒被家長抱怨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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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我開始被她奴役後，對她的惰性有更深一層的了解。我就一直想問她這個問題。既沒有修道者的模樣，教職又當得這麼散漫，應該有家長向學校投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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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家長會都是這地區教會的人士，似乎挺保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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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長們一直都很喜歡我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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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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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都在家長會上說，有時候我會拿音樂課讓學生複習數學課的內容。」時弦伸了個懶腰，「本來覺得我不正經的家長們，聽了我這麼說後都對我有好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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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她竟然利用家長們在乎主科成績的心態。而且這招在我們這所升學率高的學校還特別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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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太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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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沒算到什麼數學啊……妳明明就只會放影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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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這人的胡鬧程度已經超越我的想像了。因為實在太胡鬧了，耳邊彷彿聽到了解放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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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是騙人的啊。」對於自己的詐欺行為，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聽了我大方出借自己的課堂，學生們的數學成績如果沒有進步，家長們會去怪那個討厭的中年大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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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弦口中的「討厭的中年大叔」，我記得是六班的導師，也是數學老師。雖然他是個常大聲嚷嚷「你們這些傢伙成何體統！」的老古板，但我還是默默在心裡同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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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奈地看著時弦欣賞自己的法式美甲。那虛有其表的華麗盔甲，幫她的白皙手指更添幾分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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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人看了那種手指，都覺得她沒辦法彈琴吧。我記得她的履歷可是國外知名音樂學院的鋼琴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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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嘆了口氣，讓手指敲打琴鍵，表示她該繼續寫悔過書了。希望她今天能盡快完成手邊的事，然後放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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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無聊喔。彈這些真的能哄女生開心嗎？換點流行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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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體感還不到十分鐘，她又停筆向我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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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停下彈奏到一半的夜曲《Op .55 No .2》。教室牆上的蕭邦肖像面無表情地像是在指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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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都怪我技術太差彈太爛了。我在心裡向這位十九世紀的大師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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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妳想聽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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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響，你知道『蝸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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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時弦的問題，我愣了一會才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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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YouTuber。好像會翻奏一些曲子，也有幾首自己的原創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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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我的回答，她點頭說：「那你會蝸殼的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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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輕輕地搖頭。耳邊傳來一句「是嗎？可惜了。」接著是筆尖在紙上來回遊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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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地從她口中聽到這名字，讓我感覺此刻的靈魂像被抽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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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敲下琴鍵，讓時間持續流動。試著讓思考盤據大腦，但好像填補不回失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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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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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弦突然的驚呼，讓我的手指像斷線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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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進入狀態的心情又消失了。又怎麼了？我皺眉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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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響。」時弦向我眨了眨眼，「那你會『NewJeans』的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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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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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啦！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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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蝸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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