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煙 - 01 她

她叫南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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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讓我喊她「南姐姐」，可是我喜歡叫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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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聽起來就比較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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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笑一聲，拍拍我的腦袋，罵我「臭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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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鬼，你住在這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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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住在這裏，姐姐你呢？我從前怎麼沒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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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幾天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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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難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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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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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聲似風般來得突然，我連忙伸手攔住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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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電單車從視角盲區中駛出，如箭一般，「呼啦」一聲就拐進別的道路去，飛快乾脆地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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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蓮內這樣的情況其實不少，我也早已司空見慣，但方才感覺到南姐姐朝前踏步，還是禁不住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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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這裏電單車很多，你小心點。」我側頭，瞧見南姐姐不太擔心的樣子，更覺危險了。「姐姐，我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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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姐姐斂起笑容。「知道，我怕死怕得要命，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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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怎麼聽都像在劃清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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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麼想着的下一秒，她又對我笑起來，友善地、愧疚地笑起來。「那你會騎電單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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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搞不懂她的意思，只好順着話回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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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詫異了一下子，然後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哪天我有機會坐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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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搞不懂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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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是認真的，又好像並不稀罕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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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我只說了「好」。我沒有告訴她的是，我的電單車其實除了母親以外沒有載過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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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諾言兌現，感覺還挺神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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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總去小巷找她，發現她很喜歡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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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她抽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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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煙四起，朦朧掉她的身影，然後又隨風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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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絲絲縷縷地飄，而她在霧中，於是我看不清她的眼睛，我只知道她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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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有若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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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刻，我覺得她像被雲朵遮蔽的月亮，只是她的唇太紅，在霧中顯得太鮮豔，總讓我覺得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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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唇的紅不是廉價口紅的紅，而是酸澀而又甜的，彷彿能擠出草莓汁來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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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紅讓我總想要咬上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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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這種欲望只是很小的一點，我也就沒有去在意它。2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TKcRJBKL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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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知不覺間，它已經瘋長到讓我無法忽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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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賭自己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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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的很多，比如說，我想要暴富，想要自由，想要喜歡一件事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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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或者準確來說，我斷定自己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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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從沒有認真去追求過，我認定了努力只會換來空談;我認定了追求太高太遠的東西一點也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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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說的想要親她，指的是渴望親她，為此衡量對錯再無價值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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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親她，這就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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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姳是我生活中所有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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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我遇見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她很特別，而且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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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太好了，好到偶爾我會忍不住生疑，又忍不住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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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她這樣的人為甚麼要來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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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蓮是灰色的，它骯髒、它吵得要死，卻又死寂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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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形容的話，我會說清蓮是一口泥沼，駐留在此的人往往會被吞噬，最後腐爛成泥濘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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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願意來這個地方的，更別提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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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南姳就是沒有道理地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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