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扇的鐵門拉起，小販打開繽紛的雨傘，撐出攤子的陰涼，逸群在安平老街上來回走了數十趟，悶熱的天氣讓淺灰色的背心透成了黑色。

  「我這邊正常，那邊狀況如何？」逸群沿著安平古堡周圍走，假日的人群開始變多，他不斷走動沒發現到已經快中午了。

  「這裡有點冷清，你確定是在這裡嗎？」

   林國棟站在警察局前面，從天后宮走來一路上冷清許多，這裡偏僻了點。

  心想逸群是不是故意叫他來比較遠的地方搜查。

  「我想天后宮週遭都要搜索，海神是指引方向，所以地點可能要看海神指引的，至於怎麼指引嗎…」

  逸群轉彎走到廟埕，天后宮前面的小販用力叫賣商品，他專心望著廟宇，雙手合十。

  「幫個忙吧，拜託了。」逸群不太相信怪力亂神之類的說法，這是他第一次祈求神明的幫助，語氣顯得生澀且失禮。

  答答答。

  雨水落下，從皮膚沁入。

  「果然沒有神啊…」

 

  手錶上顯示十一點五十五，剩六分鐘，從早上開始他們找遍這附近卻從未找到符合提示的地點。

  「下雨了。」他們不約而同的望向天空。

—————

  鈴鈴鈴鈴。

  「逸群哥，事情辦的如何了？」 家敏刻意壓低音量。

  「幹嘛。」

  「我跟同學早上到林默娘公園拍照放風箏，結果遇到下雨，想說給你載回家。」

  家敏所在的地方回音很大聲，逸群把手機放遠。

  「妳先到木瓜牛奶對面的便利商店等我，別亂跑…」

 

  喀，碰，電話的另一端發出些許的聲響。

  「家敏，妳有聽到嗎？喂，有聽到嗎…」家敏沒有任何回應，逸群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海鳥，港口，紙鳶，風箏。

  海神，媽祖，林默娘。

 

  「在林默娘公園，快點。」他掛掉電話，將帽子戴上，大步的跑過去。

  嗒嗒嗒嗒嗒嗒，腳步用力踏在積水的人行道上，這一公里多的路程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張家敏，有聽到嗎？」

  電話另一端依稀只能聽見雨聲打在地板上的聲音。

 

————

  安億橋下河底觀景步道，因為雨天顯得冷清，只有兩個人待在這裡，玻璃櫥窗外幾條魚悠然游過，隧道內的氣氛詭異。

  一個蹲著，一個躺著。

  昌明舉起手上的鈍器，對著地板上還在掙扎的家敏用力的砸下。

 

  「乖乖躺好。」

  家敏沒有回答，呼吸微弱，被鈍器敲擊到的傷口汩汩流出一點像是腦漿的液體。

  「很好，妳準備好了吧…」

  昌明拉緊白色手術手套，模仿電視裡的醫生開刀前的帥氣動作。

  啪啪。

 

  剪刀、菜刀和水果刀在家敏身上穿梭。

  修長的指頭被剪斷，發出像是剪碎雞骨頭的聲音，喀喀。

  昌明起了雞皮疙瘩，這聲音他一輩子都會記得，然後每天晚上都會回味一次。

  「妳的眼睛一樣是很漂亮啊，可惜沒什麼用。」

 

  水果刀滑過她的眼窩，沒入，隔著刀子昌明還是能感受到那個觸感，他在腦袋裡思考怎麼形容。

  「像是湯匙挖進熟透的奇異果裡，對，就是這個感覺。」他笑得很開心，把家敏的眼珠放到透明夾鏈袋中。

  環顧四周，拿出水彩筆在透明櫥窗上寫下第四封信。

   『十是原罪，羅馬士兵的矛，耶穌的肋骨；善良與邪惡的交叉，藏在城市之心的反面。』

  反覆朗誦，看著櫥窗上的血書，很是滿意。

  鈴鈴鈴鈴。

  昌明接起電話，將它調成視訊放在地板，螢幕正對面是家敏失去雙眼的臉孔，臉頰滑落的鮮血，她在哭泣。

  「下次見。」昌明輕聲對手機說道。

  緩步走出隧道外，黃色雨衣上的血跡被滂沱大雨沖刷乾淨，跟他期待的一樣。

  大雨會沖刷洗淨一切。

  「他們這次差的真遠，真失望。」

  二零一六年，五月二十二日，下午十二點五分，鮮紅的曼珠沙華盛開在家敏空洞的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