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強《祝融》 - 虛假的笑容

駕車回程時詩雅比平時沉默。我也不斷回想阿格尼爾的說法。「誰掌權，誰掌意志。」用武力達成目的，不論攻擊抑或防禦；自由意志最終仍需要靠武力來護航。戰爭，就是用強權武力，要別人屈服於自己的意志。堂而皇之說「寧死不屈」是可以的，但真的死了，意志又怎樣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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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奀仔，你平時有打羽毛球㗎！」浮昉試探語調，嘗試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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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校際賽打到入八強。但爺爺就同我講：『我唔好再贏落去。打到呢個地步，已經證明咗自己。冠軍易得；低調難求。』」我不自覺又重提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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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你想唔想打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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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過果陣時，有個朋友，成日提我，要分清楚『要做』乜嘢，唔好淨係諗『想做』乜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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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你個黑仔？」詩雅終於笑了：「全宇宙係你會叫佢黑仔㗎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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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住落嚟要點做呀？仲有無需要用阿周那弓箭？」我心中其實最怕的，是再無藉口繼續跟住詩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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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還返大眼妹畀大隻佬呀叔先。」詩雅使氣氛融和了。車廂內大家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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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行程，是先送浮昉回茂宜島，再前往地中海。而詩雅最終說了，航空母艦始終是必須軍備，順理成章，我可以繼續跟隨詩雅前往地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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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茂宜島拉海納時，浮昉要我要交出手機。她拿到了就把手機解鎖，不到兩分鐘，再把手機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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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你開咗個『唉豬』賬戶喇。到咗地中海，每日放新相上去呀！」浮昉語帶命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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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叫過我唔好玩社交網站㗎！」我隨口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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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隱選項都設好──兒童模式。只得我，作為家長，有瀏覽權。唔可以畀人加，又唔可以加人。『唉豬』名係：奀仔。」浮昉一氣呵成說：「地中海呀！每日早晚，放新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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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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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間就多啲去探下湄姨。去之前記得嚮『唉豬』預報行程。」詩雅忽然插嘴，還有點詭異地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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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浮昉後，我們先飛往洛杉磯，再在維也納轉機，最後抵達拉納卡國際機場。差不多兩天的舟車勞頓，候機室呆坐。旅途中每次發呆，詩雅總會說，有浮昉同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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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機埸乘酒店客車，還要一小時，我們終於下榻薩拉米斯灣康提酒店。在酒店大堂，我們先報名，參加第二天出發的當地旅行團，預備前往薩拉米斯古城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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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米斯古城已經規劃成一個收費的旅遊景點。遺址的亮點包括：公元前四世紀希臘化的古蹟，還有羅馬帝國時期的拱門。我四處張望找科林斯柱式，希望發現宙斯廟。但在我意想不到的位置，詩雅突然停住，展開時間迴路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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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古羅馬拱門頓然煙滅，取而代之是泥和木的矮身建築群。眼前嶄現是個活力充沛的港口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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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嚟到『塞浦路斯之門』──呢個時代，地中海最繁榮嘅港口城市。」她淡淡然一句。詩雅永遠都是優雅與智慧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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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宙斯廟會從那些拱門中間拔地而起。」我滿腦子疑問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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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帝國，都只係人類文明中嘅一隅。」詩雅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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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蓋亞會講乜嘢話㗎？」我好奇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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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米特語吧！」詩雅一笑回應：「先帶個藍牙耳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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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雅帶著我進入了一間泥基木柱的大屋。中庭有火盤，這刻沒有開燒。地上遺留一些牲口祭祀的跡象。這就是宙斯廟嗎？無可否認，美國電影工業，早已用羅馬色彩的碎塊，在大眾的腦海，建造了所謂神廟的模範樣辦。正如亞洲人的耶穌，是金髮碧眼，身穿白色長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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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兩重簾幕，有一位略略肥胖的嬸嬸，席地而坐，似乎早已預期我們的到訪。非洲人的面貌，亞洲人的膚色，穿著泥黃色麻質不蓋臉的罩袍，但開口說的，竟然是「香港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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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呢一年，城邦政治萌芽，亞述仲未侵佔呢度，薩拉米斯係自由港。但我唔係『被困』嚮呢一年嘛。好似陳晧眸，都識揀個自由港嚟定居啦。」嬸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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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識我爺爺。」我愕然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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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過一套『亡魂鎧』畀佢保護自己。不過佢有啲固執，我感應到佢始終無開嚟用過。」嬸嬸似乎是爺爺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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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蓋亞嗎？」詩雅有點懷疑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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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係女媧嘅手藝，佢總係喜歡精緻風格，我可以叫你 Sarya 嗎？」嬸嬸：「你叫我姨姨啦！女媧同我好朋友嚟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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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阿格尼爾交過手，所以嚟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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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個鐘意玩火嘅男仔，佢真係以為可以打得贏你，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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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點係想知道：係佢照你嘅吩咐咁放火，定係佢誤解咗你意思呢？抑或係我未明白你嘅意圖？」詩雅小心翼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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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係我唔明白你嘅想法啫。」嬸嬸語氣唔太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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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發現詩雅有點不耐煩。嬸嬸語氣雖然隨和，但總是問非所答。根據浮昉搜集嘅資料，山火異常只係生態崩潰的冰山一角。加上在洛杉磯考察確認，有個更龐大的陰謀正在進行。但嬸嬸的巧言令色，根本就是想囚禁我們在這時間迴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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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係卡俄斯……」詩雅語氣略帶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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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俄斯！又是誰呀？是蓋亞的另一個稱謂，還是我們迷了路，找錯人。卡俄斯是敵人還是友呀？是時候攞出阿周那弓箭嗎？滿腦子問題忽然湧現，同時又頓然感覺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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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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