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主題樂園營業中 - 家常菜——逢場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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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大費周章、還自己加了那麼多戲，說吧，你想幹甚麼？」巫姊再次發問。

「這不是為了要在他們面前維持我的形象嘛。」男人說。

「都說自己是將死之人了，還這麼在乎所謂的形象嗎？」巫姊語帶嘲諷地回應。

咦？是我的錯覺嗎，怎麼感覺有種無形的東西逆轉了。

「我們這種混道上的，表面功夫還是得做好才行啊。」男人回答。

「齁齁，表面功夫是吧。剛才是不是有人說能把我打得滿地找牙啊？想必那人的功夫應該相當了得吧？」巫姊說著，抬起下巴、眼神鄙夷，一臉不悅的看著男人。

「這個……一時嘴快了，不好意思……不對，我剛剛沒說的這麼過分吧。」男人說。至此我懂了，剛才逆轉的東西，就是氣勢。現在整個房間裡最大的壓力來源，就是巫姊。

「算了。不過我說，你們這種人居然還妄想有一個善終，臉皮可真厚啊。」

「唉，倒不如說正是因為我們這個樣子，才會更想尋求這樣能夠自己掌握的結局。」男人嘆了口氣。「說實話，我已經受夠了每天提心吊膽的生活了，隨時都需要帶一兩個跟班在身邊、身上有槍是家常便飯，必要的時候還得穿著防彈衣。」

他停頓了下，然後一口喝完手中的茶，接著說道：「每個對象都必須用不同的電話號碼，也不知道身邊可以信任的人到底有多少個，連家人也不能常常見面，怕會牽連到他們。」男人說完，又幫自己斟了一杯茶。

「你都知道這些事，但你對付別人好像也沒仁慈多少啊。」

「不不，非到必要，我一般不會將對象以外的人扯進來。但也正因為我做過，所以我知道。」

「……算了，還是來談正事吧，你想怎麼做？」巫姊問。

「這件事說來還有些害羞……其實呢，我只想吃一頓飯。」男人這時邊說著邊搔了搔頭，有些坐立難安的樣子。現在的他已沒有剛見面時的威嚴，只是滿臉通紅，緊張得像個小孩子般地坐在那裡。

「一頓飯？這有甚麼好不好意思的？」我心想。但巫姊好像懂了甚麼，隨即問道：「那麼，有哪些特別的要求呢？」

「是這樣的，我這裡有一張食譜，我希望可以重現那種感覺。在人生的最後，如果能再回味一次，我就死而無憾了。」男人說，並從外套內裏的口袋掏出一張略有年代感的紙，遞給了巫姊。這時的我也才猛然想起——在這裡的每個人，都是為了尋求自己心儀的死亡方法而來的。

巫姊只快速的瀏覽一下，便將紙張收了起來，並輕允一聲：「我了解了。」便準備起身送客。

「不過這樣子的話就需要你的配合了，接下來幾天應該還會麻煩你多過來幾趟。當然，如果可以，自己一個人來就好。」巫姊補充。

「哈哈，我一定配合。」男人站在門口，轉頭說道，隨後推開了房門，以剛見面時的音調對他的跟班說：「走了。」，一群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嘖，要是每次都得陪他這樣玩，我一定會猝死在工作岡位上。」巫姊咋了一聲。

「哈…哈哈…。」別說再幾次，光這次我就覺得我要去收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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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杯底殘留著餘茶，已無餘溫；房外，空無一人，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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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相同的房間內，巫姊再一次地和男人討論著這最後一頓飯的味道，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的修改了。在第一次與他見過面後，接下來的會面男人都是一個人來，也許是由於這個原因，在這幾次的會談中，男人的語氣和姿態都放低、軟化了許多，好像也會更加直率的吐露心聲。原以為這樣子的態度轉變能讓我們的工作輕鬆許多，只不過……

「……」

「……怎麼樣，成功了嗎？」

「基本上都對了，但好像還差了點什麼。」

「那麼，還少了些什麼呢？」

「抱歉，我現在也說不上來，但就是有種少了某個味道的感覺。」

「是嗎，某個味道啊……。」

就像這樣，除了前面幾次有明確可以修改的地方外，之後的幾次男人的回答都是這類不明所以的、相當抽象的回答，以至於到後來都沒什麼進度，而男人也因此……呃……活到了現在。

「那好吧，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會回去繼續研究的，就請你改天再來吧。」巫姊說。

「好的，真不好意思這麼麻煩你們。」男人微微鞠躬，並向我們道歉。哇嗚，他也是能如此有禮貌的啊，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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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這頓飯缺少的東西究竟是甚麼呢？」在目送男人離開後，巫姊突然轉頭問我。

「嗯…嗯？問我嗎？」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我有些腦袋轉換不過來。

「當然，不是你還有誰。雖然試用期還沒過，但也多少要讓你練習一下你的工作能力，還有熟悉我們的工作情況。」巫姊說。

「也…也是啦。」我說，隨即命令我的腦袋飛速運轉。

思考片刻後，我開口回答：「我覺得，既然在之後的幾次討論中，都沒有具體的能改進的地方，而我們也都遵照食譜上的步驟來做。那麼，問題很有可能不是出在食物身上。」

「喔〜，很好的想法，還有嗎？」

「嗯…我在想，會不會問題是出自他本身。可能是當下的用餐環境，也可能是他當時的心理狀態，導致他覺得料理的味道與他記憶中的不同。」

「……」很難得的，這次換巫姊沉默了。

「我、我說錯了嗎？」我戰戰競競的問。

「啊、沒有。我只是覺得，你比我當初想的還要有天分。我的眼光果然沒錯。」巫姊說。

「謝、謝謝。」我暗地裡舒了一口氣。嗯？眼光是甚麼意思？

「我自己也覺得是這樣沒錯。既然如此，等下次討論的時候，我們就設法多問一些有關於這方面的、詳細的問題吧。你也要多開口喔，知道嗎？」在我疑惑最後一句話的意思時，巫姊擬定了下次會談時的方針。

「好，我知道了。」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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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問題。」巫姊忽然說。

「什麼？」

「你忘了嗎？今天是原訂要再會面的日子。」

「對唉，他人呢？」

「看來，是出事了。」就像是要印證巫姊的話般，一輛黑色轎車正好向我們駛來。我原以為會是男人來了，但下車的卻只有當初第一次見面時見過的其中一個手下。

「怎麼了嗎？」巫姊淡定地問。

「BOSS——被人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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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嗶—嗶……」寂靜的空氣中只有醫療器材發出的，一成不變的機械聲。可笑的是，越是死板的聲音，越是人苟延殘喘的證明。

「所以，能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是嗎？」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巫姊。

「哎呀，這個嘛……就是我出門辦完事要上車回去的時候，突然衝出好幾個槍手往我身上狂開槍，就變成這樣了。」男人說得雲淡風輕，好像只是再說家常便飯的日常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不愧是黑道大哥啊，這膽識就和他所在的單人病房一樣又大又豪華呢。

「是仇家找上門了嗎？」我問。

「是啊，要不是我穿了三件防彈衣，不然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裡和你們講話了。」男人說。

「是啊，真是可惜，差一點我們就可以不用工作了。」巫姊嘲諷道。對耶，現在這個情況還真的有些尷尬呢。

「哈哈哈，這麼說起來也真是諷刺。明明都已經規劃好自己的死法，結果現在這麼一搞，該怎麼辦呢？讓醫生把我治好，然後好讓我可以再死一次嗎？」男人自嘲，但話語中增添了一種淡淡的哀傷感。

「是啊，現在該怎麼辦呢？你自己決定吧，我們會尊重你的意見的。」巫姊說。

「嗯……」男人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我決定了，還是按照原定計畫走吧，而且越早越好。這種事情擇日不如撞日，既然當下沒死成，我就該好好把握住這一次機會。」

「我了解了，畢竟也不知道下次還會不會被暗算呢。」巫姊又一次揶揄道。

「啊……這個就…」男人苦笑著回應：「雖然說有一點可惜就是了，畢竟還是沒有我還沒嘗到我想像中的味道。」

「關於這點，我有一個提案——」巫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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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常菜——逢場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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