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力の私に何ができ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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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吶，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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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國中的茉紅梨已經褪去了當初的那份稚嫩，青澀語氣中多了份沈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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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過嗎？觸手可及的生命在你眼前殞落、那無能為力的瞬間。」武術訓練的中場休息時間，最近迷上文藝小說的茉紅梨抓緊時間想多看一點劇情，讀到一半，她突然這麼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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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講話方式幹嘛突然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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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裡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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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看了那些有的沒的妳一去不復返的氣質也救不回來了啦。」春菅諷刺一笑只換來無情白眼，他繼續道，「當然有啊，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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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補充的形容詞似乎挑起了茉紅梨的注意力，她放下手中讀到一半的書，「很多？速度最快的你也救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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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哦，非常多，多到都覺得應該差不多快習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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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少女對他的話語感到困惑，一向對小鬼頭沒有耐心的春菅知道最快讓人理解的方式就是親自示範，於是從錢包裡掏出了一手掌的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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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覺得會瞬間移動就什麼都來得及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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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緊手中一大把的銅板，春菅退到牆邊朝前方手用力橫向甩出，手中的銅板們便在空中散開來，朝著不同方向拋了出去。春菅消失了，又出現在2點鐘方向，他接起銅板後又消失、然後再度出現在其他地方，不斷重複閃現，茉紅梨只是眨個眼他就又跑到別的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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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地板傳出與硬幣敲擊的聲音後春菅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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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樣大概兩秒吧，假如兩秒內有與這些硬幣數量相當的人同時遇害，妳覺得我來得及全部救出來嗎？」春菅將方才攔截的銅板們握於掌中，垂下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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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紅梨只是望著地板上散落一地的錢幣不發一語，一枚又一枚反射著天花板的燈光，她不用細數也大概能揣測——總之非常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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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示範結束後，難得茉紅梨沒有吐槽他像凱子一樣胡亂撒了一地的錢，而是蹲下去陪他一同撿拾銅板。將集中好的東西交到對方手中的同時，茉紅梨抬頭直視春菅的眸子，「等你回過神看到一半的銅板都掉到地上，是什麼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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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趕快撿起來啊，我很缺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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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不是啦，我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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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很難過。」開完玩笑之後他也總算認真回答問題了，一講到這個，春菅也不由得把內心的不甘深深嘆了出來，「尤其是第一次，不甘心、憤怒、自責、悲傷、恐懼、憂鬱，所有的負面情緒全部一口氣從心底爆發出來，就感覺像被一團大便色的氣體纏繞全身，可我怎麼揮趕它都無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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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心痛個一次兩次三次之後，久而久之......」他將一整個手掌的銅板一一丟進錢包裡面收好，拎到茉紅梨眼前搖了幾下，「也會知道怎麼整理這些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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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習慣對生命的消逝總是束手無策之前，他究竟花了多少時間去整理這所謂的情緒呢？茉紅梨只是低頭望向地板沈默不語，因為她內心並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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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突然問這個？妳是想到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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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就小說的內容剛好提到，然後我就想到小時候的事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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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生長環境總是被愛環繞的自己，第一次放聲大哭時所發生的那一切種種，她將腦海裡憶起的往事慢慢說給春菅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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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我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某天放學回家的路上有一輛卡車從我等紅綠燈的那個路口呼嘯而過，剛好輾過一隻跑過去的野貓。卡車沒有停下，而我眼前的柏油路上只留下一灘血及夾雜各種貓體內液體物質的皮毛。我只記得當下我嚇得都快吐出來了，愣了好久才想到要對牠使用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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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你猜怎麼著？」茉紅梨輕描淡寫地訴說著彷彿不是自己親生經歷的過往，她的語調上揚，鋪陳的很有張力，「我才發現原來我的個性沒辦法讓生命復活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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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菅驚訝的愣了一下，「欸？不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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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身體恢復成被輾過之前完整的樣子了，卻還是一動也不動。當時我哭的好慘喔，以為是我個性太弱了才沒辦法救活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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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至此，茉紅梨覺得小時候的自己實在有點夠天真有夠可愛，不自覺笑了出來，「後來我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感覺靈魂跟肉體是不同的存在，靈魂離開肉體的話我也沒辦法讓它回來，畢竟我個性的發動條件是『觸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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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小心想起了這些，所以突然很好奇春你當英雄的時候應該也遇過這種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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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徒弟過了三年終於發現英雄的現實面了，師傅好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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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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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才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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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好嗎！所以春你才一直隱約想讓我打退堂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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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唷，竟然真的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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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紅梨是知道的，知道春菅一直不希望她當英雄，所以她才對春菅的冷嘲熱諷那麼輕易就接納，因為他並沒有惡意，相反地，那些用來和她吵架的冷言冷語全都源自於師傅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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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妳真的當上了英雄，就必須面對那狗屎般的無力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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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良原本被劃破的脖子上傷口已經癒合，只留下些許乾涸的血跡，皮膚也恢復了血色，單看上去與熟睡中的人並無差異。就只是，沒有醒過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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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大的褐色眸子眼底盡是驚恐，儘管早就知道自己能力不足，這是不爭的事實，但茉紅梨仍舊想不透為什麼在所有生命機能都恢復的情況下依然救不回來。若論有能力而不為之為蓄意，那沒有拯救可能可以拯救的性命或許也是一種間接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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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認為這是她的錯，於是無力感與罪惡感交疊於心頭，產生了憤怒、外加一些些對未來的徬徨與恐懼。曾經與師傅討論過這份心情的回憶湧上，茉紅梨終於親自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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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就是沒有辦法！」雙眼眨都沒眨眼淚卻一個勁地滑落，可她也沒時間擦拭，全神貫注於個性的輸出，努力將這個屍體回溯到三天內的所有時間點，只為賭一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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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死了，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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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如同在臉上狠狠搧了一巴掌，才將著了魔似的不斷對屍體使用個性的茉紅梨給拉回現實，顫抖著緩緩轉頭看向說話的人，「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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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氣憤，我剛剛竟然......竟然被心底的恐懼感嚇到無法動彈......」瞥見茉紅梨不斷沿著臉頰滑落的淚珠還有她失魂的表情，肉倉緊握雙拳的力道大到開始顫抖，因為他能體會她的心情，「但是現在還有該做的事！時流，沒時間傷心了，我沒有強大的攻擊力無法破壞牆壁所以打算去裡面救人，妳也快點思考妳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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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紅梨雙眼無神的看著肉倉很激動的樣子，想必他也是在各種交織的心情之下逼迫自己面對恐懼去行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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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很安靜，彷彿所有的雜音都被空間給吃掉了，只剩下惱人的耳鳴聲，肉倉講話時搭配的手勢被放慢，周遭其他人的行動也被下了慢動作。茉紅梨環視了一整圈，有人還縮在原地抱頭大哭、有人拚了命地在攻擊牆壁跟鐵門，也有一些人已經從這裡離開前往其他區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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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地面上自己一動也不動的雙腳，它們堅守自己的崗位紮實踩著地面，拒絕大腦下達的移動命令。茉紅梨不大能思考，只有幾個單純的思緒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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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他們為什麼還能動呢？難道他們一點也不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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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為什麼什麼都做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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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時流，雖然沒真正體會過，但妳也知道那份恐懼感吧？」被問完奇怪問題的春菅反問了徒弟類似的問題，「以前妳的回答真的是太智障了。現在我再問一次，妳為什麼想當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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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最初見面時的場景，那個洋洋灑灑說著「因為很帥氣啊」的欠揍臉孔逐漸浮現，春菅有種莫名的衝動想要把眼前徒弟的手肘給再次折斷，但他忍了下來，因為現在的她應該成熟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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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真的因為覺得很帥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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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智障嗎？果然是智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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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有夠沒禮貌，你真的是大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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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不想理會春菅鄙視的眼神，可他的神情彷彿是真的在說他覺得她是個智障，為了扳回顏面，茉紅梨還是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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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吃巧克力，要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總之就是它的味道很合我胃口。」春菅聞言只露出了一個完了這人真的是智障啊的表情，顯然沒有理解這句話的涵義，茉紅梨看見對方的臉一個火上來，卻還是忍住脾氣繼續解釋：「好吃的食物這麼多為什麼我卻最喜歡吃巧克力呢？而咖啡廳那麼多種類的飲料你又為什麼只愛喝冰淇淋紅茶呢？我不認為有人可以解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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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算春你問我為什麼想當英雄？我還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純粹想救人的話明明還有其他職業可以選......」思考了一大圈，最終結論仍然回歸原點，「只能說，無論是哪·個·我好像都莫名想當英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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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哪個我？現在又是在演哪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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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讀的小說主角有雙重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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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是我不該問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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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啊，」右手無奈掩面，手掌從額頭向下滑動拉扯皮膚試圖提起精神，「就當這個理由很充分好了，妳的信念可不能動搖啊。當上英雄肯定會遇到很挫折的事，在面對畏懼的敵人時也會想退縮，但妳絕不能猶豫，因為猶豫就會露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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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在遇到之前妳不會懂的。」春菅赫然覺得自己像是個囉嗦大叔，他可是想永遠風流保持年輕啊，他把語重心長的勸說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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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記住，時流——凡事要冷靜，然後相信自己，相信妳絕對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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